沈振銳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著嗓門道：“這都生死存亡在即了，你還擱這兒想著吃飯？要是不盡快把危險因素解決掉，誰知道他們下一步會炸哪里，別把你奶奶家給炸了！”

“那我更得盡快趕回家吃飯了?！币从袣鉄o力地說，“飯不可以不吃，人不可以做餓死鬼，反正離人類文明毀滅還早，我留下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

“叮叮嘚嘚當當……叮嘚當……”

手機鈴聲突兀地在會議室中響起，打斷沈振銳和尹舸的爭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市長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摸出自己的私人電話按下接聽鍵，走進會議室角落的臨時隔音間。

一分鐘后，他走了出來，環視眾人道：“就在剛才，林院士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我們接下來的行動不用顧忌林頓那孩子，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年老的議員斟酌著提醒：“一般這么說了，就是讓我們要顧忌一點的意思啊。”

其他議員也紛紛應是，官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最懂人情世故，也最聽得出潛臺詞。

“不，那可能不是客套話。”市長臉色古怪地搖了搖頭，“林院士他是真正的國之棟梁，說的恐怕就是字面意思，希望我們將林頓當做普通的恐怖分子處理?！?

一段錄音在會議室中公放，低沉而嚴厲的男聲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林恒，也是‘燧人計劃’的總負責人，二十年間一直在為尋找對抗諸神文明的方法而努力。

“教出林頓那樣的兒子是我的恥辱，也使我蒙受不必要的誤解，不得不放下要緊的工作、接受浪費時間的調查。我不需要那樣的兒子，我有我的助手和學生就已經足夠了?！?

這番話可謂冷漠至極，饒是剛經歷過一場挫敗的議員們，聽在耳中也覺得心驚。

將軍解釋道：“二十五年前，在接收到那些來自五百年后的信息后，我們開啟了‘燧人計劃’，將全世界頂尖的科學家聚集到一起，研發適用于文明間戰爭的武器。

“具體的人員安排和負責項目都是絕密，連我也不清楚其中的細節。不過今天以后，很多信息都可以解密了。全人類都有權利和義務，知道那些沉重的真相?！?

議員們以目示意，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凝重。

長久的沉默后，市長說：“同志們，既然林院士有大義滅親的覺悟，那我們也不要再束手束腳、猶豫不前了，一切按照流程辦吧?！?

將軍頷首：“先展開普通級別的搜捕行動，以免打草驚蛇。還有四個小時，如果抓不到人，傍晚六點后我會采取軍事介入。”

治安局長撥出一個電話，下令：“各部門準備，以最快速度進入F區，搜查每一個角落！若有反抗，就地格殺！”

……

尹舸抱著平板，坐在黑來的一輛不知道屬于哪個議員的奔馳車上，低頭玩已經打到六千三百二十一關的開心消消樂。

百里欽坐在后排喋喋不休：“頭兒，看樣子聯邦這是要采取炮火洗地了？洗完地再把一切推到恐怖分子頭上？

“想想都太慘了，如果我沒看錯，L067隊那個妹子長得真不賴，完全戳在我的審美上，一想到待會兒她就要被炸成肉醬了，我的心就好痛啊……”

尹舸頭也不抬道：“首先，程姑娘就坐在你旁邊，你多少收斂一下你的色批舔狗本性；其次，他們三個未必會死，只是可惜了F區的無辜平民；最后，如果你真覺得可惜，也許可以在傍晚六點后鉆進F區，和美女一起死在炮火之下對你這種人渣來說想必叫做‘殉情’吧。”

“我只是嘴上說說還不行嗎？你不懂我這廣大的胸懷和普世的悲憫，我要殉情也得是為程姑娘……嗷！”

程泠一手肘砸在百里欽的肚子上，手動達成禁言的效果。

她皺眉道：“L067隊掌握幾千枚炸彈，聯邦就不怕將他們逼到絕路，他們直接引爆全部炸彈？”

“已經引爆了，不是么？炸彈只有在沒有爆炸的時候才有威懾效果?！币摧p笑一聲，“話說，兩位不會真的相信他們有那么多炸彈吧？幾千枚，未免太反常識了?！?

“據你所說，他們有一個強大的人工智能，未必不可能在短期內造出大量炸彈。”

“人工智能沒辦法憑空變出原料來，而且——”尹舸拉長了音，“我說謊了，那個人工智障根本沒有進化，還是老一套的入侵方式，我隨手就能處理掉。”

百里欽坐直了身子：“頭兒，你該不會是想……”

他做了個拍巴掌的動作，擠眉弄眼。

“沒錯，合作?！币刺谷怀姓J，“全球只有十萬人被選中，擁有掌握人類命運的機會，社會的撕裂必然會在烏合之眾的不安和恐懼中發生，只有玩家和玩家的利益才是一致的。

“我們任務失敗不會死去，任務成功的獎勵不過是積分；哪怕全滅L067隊，我們依然要面對數以萬計的敵人，其中不乏有梅爾?溫徹斯特這樣的瘋子。低風險意味著低收益，我不喜歡。

“既如此，與其對一個理性可控的隊伍趕盡殺絕，不如趁早賣一個順水人情，在1號世界達成聯合，共同對抗更加危險的敵人?！?

程泠頷首表示了解，問：“那我們接下來，是要和他們取得聯系，然后幫助他們躲避聯邦的追捕，是嗎？”

“不，等他們來聯系我們，如果連這點默契都沒有，他們也不必繼續存在了?！币次⑿χθ輼O淡，“以及……我覺得六人的聯盟有點太臃腫了，四個人其實就夠了?！?

……

F區，陸析坐在嘎吱嘎吱駛向秦淮賭場的三輪車上，對小艾下達了追溯攻擊來源的指令。

Y129隊既然沒有對他趕盡殺絕，大概率是希望能和他達成合作，再不濟也會愿意和他展開談判，各取所需。

對方化解小艾的病毒，預判他的計劃，是為了將他推向絕境，以便坐地起價。

而他從聯邦的追殺中逃脫，則展現了己方隊伍的實力，進而扳回一城，獲得平等談判的資格。

他相信，對方一定會留有一個可供交流的缺口，既是對他的試探，也是表示友善的橄欖枝。

【小艾已接入對方系統，是否植入病毒？】

以Y129隊展現出來的技術，絕不會輕易被小艾的病毒入侵，但陸析還是按下了“是”。

兩秒后，手中的平板彈出一條通訊申請，陸析點了同意。

“動作挺快嘛，我這邊正打算吃過飯來找你呢，你就先找上來了?！睂γ骓懫鹨坏缿脩玫哪新?，“自我介紹一下，尹舸，‘百舸爭流’的‘舸’。不知你是哪位？”

“陸析，‘陸地’的‘陸’，‘分析’的‘析’?！标懳銎届o地說，“你一直在等我主動聯系你，如果我沒有做出準確的判斷，或是沒能成功和你建立聯絡，則說明兩隊沒有合作的默契。

“你會繼續對我們展開追殺，并會在聯邦暴力機關的幫助下取得不少便利。當然，我們也將采取更為激進的手段，破壞總比保護容易，一千個人的數量并不算多?！?

尹舸笑了：“好吧，猜得不錯，隔著城市監控看你的面相，我就覺得你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我很慶幸你所說的最糟糕的情況不會發生，既然你愿意聯系我，想必是做好了合作的打算。”

陸析道：“在梅爾?溫徹斯特拋頭露面后，相信有不少隊伍能想明白，提前結盟是最優解。先后手兩個隊伍中，只要有一隊的失敗懲罰不是死亡，合作將順理成章地發生。

“考慮到有不少隊伍能在保護時間內完成‘殺死一千人’的任務，后手隊伍如果任務失敗就會死，未免太不公平。所以我推測，我們能夠達成合作?！?

“很有道理的推理，佩服佩服。”尹舸打了個哈欠，道，“但在談合作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諸神游戲的本質嗎？”

“不知道。如果你知道，可以告訴我?！?

“嗯，簡單來說就是，諸神文明打算對地球進行殖民統治，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要通過諸神游戲篩選一個代理人。五百年后，全球淪陷，人類將成為祂們的牲畜和食物，不過代理人想必能過得不錯。

“我很好奇，在知道這些信息后，你的計劃和決策，處事方式和對未來的看法，會是什么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