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這里面一定是你動了手腳！”魔鏡陣列里有個修女怒罵著，“精靈神使的事情我知道你搞不定，應該是羅夏自己做到的，但老煙桿的問題一定是你施加了干擾！”

“就是，你這個擅長命運和詛咒領域的惡魔，你會下地獄的！”

好多人又對著摩·山末罵了起來。

就連那個主持秩序的老頭都怒了，對著摩·山末就是一陣狂噴，“我們都希望你去帶領自由軍團，引導他們走上正路，你拒絕也就罷了，你還做這樣的事？摩，我對你太失望了！”

摩·山末都驚呆了。

他看著這些人，又看向一旁的羅夏和他身后的精靈，一臉懵逼，“不是，這件事還真的跟我沒關系啊！”

梅琳達修女嘿嘿冷笑，“你看大家信嗎？”

是啊，平時大缺大德的事情干多了，一出事大家就下意識地把屎盆子往摩·山末身上扣。

你有能力做這件事，你又常常那么缺德，然后你還深深地參與了這件事，你說，這件事不是你干的，難道是那個精靈傻逼得連自己都坑了不成？

嘿，事實上還真是。

可摩·山末他說不清啊。

他真的說不清啊。

或者說，他真的沒有或多或少干預了哪怕一丟丟嗎？

“我提議！”那個主持會議秩序的老頭敲著小銅鐘讓大家安靜下來，大吼著，“我們好不容易看到了這個世界出現了一些優秀的新生代，他們是如此天賦卓絕，他們是如此輕易做到了我們難以做到的事情，我們一度認為這是機械女神在冥冥之中安排幫助我們走向正確道路的饋贈。”

“哪怕是出生在反叛軍的自由軍團，老煙桿這位年輕人很早就已經進入了我們的視野中。”

“我們都在期待著她成長起來，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多的變化。”

“可這個天殺的惡魔，摩·山末，一個活得一腳踏入墳墓里的老殘渣，竟然如此無恥設計坑害這些年輕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希望發起神圣投票，要求摩·山末一定要解決好這個狗屁‘不死戀人’的詛咒！”

老頭說完，又敲了一下銅鐘。

頓時魔鏡陣列里傳出了一道道吼叫聲，“我同意！”

“同意！”

“無比贊同！”

就連這邊，老尤金、弗蘭克和梅琳達都齊齊舉手表決認同。

“媽的！”摩·山末出離憤怒了，看著這些一個個的，怒罵道，“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你們這些垃圾都是故意的，老子不干！你們這個狗屁圣光隱修會，老子還沒有算正式加入呢！憑什么給我下命令！”

那個主持會議的老頭只是冷冷地看著摩·山末，“神圣投票決議不容辯駁，當超過9成成員贊同的決議出現后，我們不管你是不是圣光隱修會成員，倘若你拒絕執行，我們將把你列入敵人，即刻展開全境追殺！”

梅琳達修女在旁偷笑著，跟弗蘭克小聲說道，“我記得九成抗拒就是敵人這個說法，還是摩·山末十幾年給我們圣光隱修會提議的？”

弗蘭克一副繃不住的樣子點了點頭，見摩怒視過來，連忙又嚴肅了面容。

反正就這樣。

羅夏第一次參與了這個勢力橫貫整個大陸的圣光隱修會的會議，這些大人物們齊齊將摩·山末當做新生代與會的慶賀品送了上來，不收還不行，特別的熱情。

大家都很開心，很歡樂的樣子，除了罵罵咧咧的摩·山末。

但顯然，他也知道，其實這是大家對魔·山末在山門庇護所搞事的懲罰，大家也實在沒有什么辦法去真的阻止這位大佬在山門庇護所里搞事，于是做出了這么一個不痛不癢的決定。

而這一切的根源，在于羅夏擁有了一只摩·山末口中的‘靈使’，算是走入了他們這個圈子里頭。

……

離開這座神秘的山頂，弗蘭克顯然有話要跟羅夏交代，兩人與老尤金和梅琳達修女聊了幾句，坐上了一艘熱氣球一樣的小型飛艇。

隨著飛艇升空，弗蘭克擺弄著一根望遠鏡觀察了一會兒，指著一個方向示意羅夏看。

在這個科技推演到神秘學領域的世界，他遞過來的望遠鏡顯然不是普通的光學高倍鏡。

這玩意追蹤的光線竟然能轉彎。

或者說，它能通過樹葉本身綠色的反射光去進行解析。

具體的原理羅夏并不明白，他朝著鏡筒望去，竟然可以看到山脈間茂密樹冠下的一個車隊。

好似透視一般神奇。

要知道，這可是夜間。

“那是去帆船公國的方向……”弗蘭克摩挲著一顆乒乓球大小的水晶球，搖了搖頭，“我們永遠都不知道摩·山末會有什么樣的謀劃。”

他將水晶球托舉起來，瞇著眼望向球體內那些細碎的折射光，隱約能看到一道金色的光芒蔓延，又示意羅夏看向那道光，“看，通過這個，我才能隱約窺探到你身旁跟著一個靈體。”

“每個人都有其擅長的維度。”

他有些感嘆，“你顯然更適合跟梅琳達學習，她的虔誠之道一定會給你帶來極快的成長。”

羅夏愕然，“您不打算教我了嗎？”

弗蘭克微微一笑，“在摩·山末徹底把這座庇護所搞得稀巴爛之前，我這個史官是不可能會離開這里了，我想我還有足夠的時間教導你一些東西。”

他掰動著蒸汽飛艇籃筐里的折疊座椅，示意羅夏坐下，又扯著地面一個箱子抬高當做桌子，打開側邊柜子從里面拿出一個類似電飯煲的機器，掏出兩個杯子從里面接出兩杯看起來有點像咖啡的玩意。

“試看看，這是安夜花公國最有名的特產，據說是一種海底的植物里采摘的根莖研磨晾曬得成的粉末，泡開來后有種獨特的清香，喝起來卻又口感綿密，特別提神。”

他端著杯子喝了一口，輕輕搖晃著，一手搭在籃筐邊緣，側著頭瞇著眼看著老尤金的車隊和梅琳達的汽車飛馳而去。

“羅夏，你的天賦太好了，這是你讓很多人看重的地方，但也是你的問題所在。”

羅夏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于是認真聽著。

弗蘭克回過頭來，嘴角微微勾起，“我知道你的問題在哪里，因為我也是如此，當年老尤金在荒野找到了我，沒過幾年就將我介紹給了圣光隱修會，我想我的經歷值得你參考。”

他目光有些迷離，好似回憶起了過往的一些事，竟有些感慨的模樣，但最終還是沒有提及過往，只是說，“毫無疑問，梅琳達的教導一定能讓你快速地提升到高階機械師的層次，當然，也可能是其他人，我們這樣的人總是很容易得到太多人的前期投資。”

他再度喝了一口，瞇了瞇眼，“但問題就在于，神秘學道路總是能讓人彎道超車，最終卻會讓人徹底迷戀于神秘學，忘記了最根本的機械。”

“我的人生有一個階段，覺得枯燥無味的機械根本不重要，辛辛苦苦研發的一臺蒸汽機械所能給自己帶來的助益，根本比不上多思考幾天研究出來的術法。”

“但當我不再滿足于低序列機械師的程度，想要向高序列進發時，我才發現跨越式的進步變成了不可能，我好似失去天賦一般難以越過那道明明看起來好似多走一步就能抵達的門內。”

“我一度以為我的天賦已經耗盡，那就是我的終點。”

“后來經歷了太多的磋磨，經歷了太多的事，我才反應過來，我對最基礎的蒸汽機械其實了解并不多。我想要回頭去補足這個基礎，卻發現因為我在神秘學領域研究出的一些理論，反而阻礙了我對基礎蒸汽機械的學習。”

“那是不對的。”

弗蘭克舉手投足間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優雅，一手端著杯子，一手隨著話語比劃，“樹上的桃子一定會掉落到地上，蒸汽的升騰注定帶著飛艇升空而起，這些天地至理并不會因為我領悟的那些理論而改變，至理就是至理，而蒸汽機械嚴格遵循著這種至理。”

“它太過刻板，以至于框住了我們的想象力。但當我們想象力過于天馬行空的時候，卻需要它來拉住我們，讓我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弗蘭克嚴肅地看著羅夏，“我不知道你是否能領悟我這番話，我只需要你知道，之前計劃講述震蕩和波動兩個基本至理將會被延后，我想我有必要從更基本的內容跟你講起，以防你被梅琳達帶到太高的位置忘記了根基。”

“就從‘機械的常見36種結構和運動’開始講起。”

與梅琳達修女的急速飛馳不同，弗蘭克的蒸汽飛艇慢慢悠悠地朝著庇護所飛去，悠閑得好似在度假。

偶爾有一只鳥兒飛落到籃筐邊緣搭乘了一小段路，后來嫌這個飛行太慢，又撲扇著翅膀高高飛起。

弗蘭克隨手施展著術法清洗掉籃筐邊緣上的鳥糞，慢悠悠的聲音在天空中蕩漾。

也許這段歸途會比這個第二堂課以及弗蘭克的告誡對羅夏來說更有用。

他在天空慢慢地飛行著，仿佛剛剛因為參與到圣光隱修會如此高層次會議的浮躁心情也開始變得平靜下來。

梅琳達修女有句話說得對，他借助精靈的力量足以走上那張會議桌，但那終究不是他本身的實力。

術法的力量終究是來源于對宇宙萬物的探索至理，來源于生命實踐活動的生活。強者并非只是術法帶動的能量更多，而是自我心靈的強大的一種體現，對事物的看法，對人生的看法，全部都在不同的層次上。

弗蘭克的課程一直到底下的庇護所近在眼前了，這才講完，然后他才慢悠悠地提及羅夏現在最關心的替死娃娃。

他拿著一塊圓形的餅干比劃做齒輪，同時拿著湯勺比劃做連桿，各自做著不同的機械律動，“人和人，甚至說人和任何生靈都是不同的，就好像這個齒輪和這根連桿，它們同樣是機械零件，律動卻是完全不同。”

啪嗒~

湯勺輕輕地敲擊在餅干上，連接在一起，繼續進行著各自的律動。

“但你看，只要想辦法將它們連接在一起，比如敲個鉚釘，它們的律動就連貫起來了。”

他的雙手各自變幻著動作，一會兒維持餅干不移動，讓連桿的末端在兩點之間來回移動，一會兒維持連桿不移動，讓齒輪出現了甩動。

弗蘭克看著羅夏，微微一笑，“那么請問，它們之間相通的是什么？”

羅夏神色一動，“力量的傳導？”

弗蘭克哈哈大笑起來，“是的，回答沒錯！這時候一個有趣的問題出現了，生命之間如此不同，各種零件因為造型乃至材料的不同，它們所能承載的力量有著各自不同的極限，那么怎么去平衡雙方之間的承載呢？”

他輕輕一用力，湯勺徹底將餅干捅碎。

弗蘭克嘿嘿一笑，示意著湯勺，“這是精靈。”

他又舉著破碎的餅干，“毫無疑問，這是你。”

羅夏抽了口涼氣之余，快速思考著剛剛弗蘭克課堂上講述的內容，若有所思，“在二者之間加入一段低價值的緩沖物來承載力量的傳導？這樣壞了之后，只需要替換廉價緩沖物即可！”

弗蘭克輕輕放下湯勺，點了點頭，“是的，這就是替死娃娃的原理。”

“我想你一定很容易理解這部分的內容，因為你在主持‘精靈轉化神使儀式’過程中一定有一些還沒有總結出來但很重要的感悟，它會幫助到你。”

“而這部分的內容，不僅可以應用到你和精靈之間，也可以運用到你和老煙桿之間。”

蒸汽飛艇終于進入了庇護所，飛到機械師學院的角落緩緩降落，弗蘭克招呼著羅夏幫忙收拾籃筐里的東西，重新將桌椅折疊回去。

“替死娃娃這門技藝來自于‘御獸流’學派，你甚至可以將其運用到人與其他自然生靈，以及人與機械的維度上去。”

“反而過來說……”

他示意了一下羅夏腳上的蒸汽飛行靴，“你在使用御獸流學派技藝掌握這雙飛行靴使用竅門的時候，其實也已經多少掌握了些替死娃娃的內容。”

哇哦~

羅夏沒想到繞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這一部分的內容上。

兩人走出蒸汽飛艇，來到弗蘭克辦公的地方，他從墻上書架里翻了翻，找出一本不是很厚的泛黃小冊子遞給羅夏。

“替死娃娃這個術法分兩部分，一部分是針對性研發的機械，它所需要的技藝不會超出我剛剛講述的‘機械的常見36種結構和運動’。另一部分是儀式，相對于你主持的那個精靈轉化儀式來說，它對你來說就更簡單了。”

“你繪制好圖紙后，再來這里找我，我教你怎么操作機床加工制作組裝，以及最重要的調試。”

說完這些，弗蘭克不無調侃地說道，“我想你一定會以盡快的速度完成這部分課后作業，因為拖延的代價可能是你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