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牧師放下茶杯，認真地跟羅夏說，“從機械女神建立教會、摧毀‘機械師學術協會’、建立庇護所體系、冊封貴族和邪神，到大致五六十年前這段漫長光景里，機械女神的定義一直都是至圣先師的形象。”
羅夏驚嘆著，“至圣先師……”
“是的。”老牧師指著面前的蒸汽管道和蒸茶機，“那時候，所有人都認為機械女神在指引著大家走向蒸汽機械的更高峰，最前沿的科技，最貼近生活的科技，乃至小孩子玩耍的蒸汽機械玩具，一切都在發展著。”
“到了后來，機械女神徹底被神靈化，人們不再信仰至圣先師的她，而是至高無上的祂。”
“一切的技術發展都停滯了。”
老牧師想了想，微微挑了挑眉，敲了敲腰間的交互機，“也不對，用于戰爭的蒸汽機械倒是有了長足的發展。”
“可惜這樣的發展不再是教會主導引領，更有趣的科技進步，來源于各大庇護所，甚至來源于遺忘之地。”
他滿是感慨地搖著頭，“所以，狂信徒？圣光？這些東西放到任何一個教會人員面前你都會得到驚嘆，但在我這里，看不上。”
老牧師這樣說，羅夏卻反倒是不由自主地尊敬起這個老人，“您是對的。”
老牧師擺了擺手，竟有些老頑童的模樣嘿嘿笑著，笑得猥瑣得竟有些可愛，“但你說你得到了機械女神賜予的機械圖紙，這要是真的，那老頭子我是真要嫉妒了。”
“……”
“跟你說了這么多，是希望你在神秘學肆意暢游的時候，一定要清楚知道，這一切是什么帶來的。”
老牧師表情嚴肅，聲音都變大了許多，“機械，才是一切的根本。”
“太多的機械師只是將交互機當做是某種施法媒介，將一輩子的經歷都投入到術法的研究上，徹底忘記了根本。”
他用力拍了拍腰部的交互機，“我們在交互機里感受靈，為什么一定要稱之為機械之靈，而不是靈性，或者什么什么靈，就是這個道理！”
他大手一揮，“那些忘記了機械根本的，算什么機械師，只能是暢想著成為施法者卻一輩子都不可能踏足那片領域的廢物。”
聽到這里，羅夏莫名有些難受。
怎么說呢，他很有自知之明。
前世漫長的學習經歷，讓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天賦在哪里——文科。
中學數學物理這些一直學得艱難，更不用說更復雜的工科機械了。
過往刷短視頻的時候，他會喜歡旅游人文風光的視頻，看到一些涉及機械原理的視頻，除了在評論里跟著一起喊‘大佬牛逼’之外，哪怕是收藏了下次也不會再去看的。
“可是我對機器并不擅長……”
老牧師打斷了羅夏的話，哈哈笑了起來，“那你就將機器看得太淺薄了，它可不只是一堆拼湊在一起的金屬結構。”
“它蘊含著至理，自然大道。”
“力的傳導和計算，是自然大道，我們可以用它來研發機械。”
“人機交互的體感，同樣是自然大道，我們同樣可以用它來研發機械。”
用羅夏的話來講，就是物理對宇宙真理的探索，哲學同樣是對宇宙真理的探索，這方世界科技演化，極為有趣地將一切對宇宙探索的真理都融入到機械之中。
大道殊途同歸，如此而已。
老牧師渾濁的雙眼滿是智慧的光芒，很是欣賞地看著羅夏，“你要是渴望權勢，最好的做法就是展露自身狂信徒的神賜圣光，經由一些造勢，走入庇護所頂尖圈子里的視野中。”
“我可以幫你引薦侯爵夫人，當年她被斯通侯爵的原來正妻迫害，得到了我們公爵府的庇護，我想我對她還是有些影響力的。”
“我可以勸說她選擇你成為她的女婿，并借助侯爵府的影響力，將你推上更高的位置。”
“而倘若你愿意聽我的勸導……”
他輕輕放下茶杯，臉上的笑意收起。
“不去展露你那毫無意義的狂信徒圣光，不去蠅營狗茍，我會為你在牧師學院和機械師學院給你安排最好的導師。”
“也許你會因此隱入塵埃，也許你會得不到本能爭取的榮耀，但你最后會發現，你早就將所有人都遠遠甩在背后。”
這番話簡直是說到羅夏的心坎里。
之前因老煙桿帶來的漣漪再度消散撫平。
他極其誠懇地回答著，“說起來慚愧，我只對術法感興趣，為此我愿意去學習對我來說可能極為枯燥的機械。”
老牧師哈哈笑了起來，“機械可不無趣，相信我，從神秘學的角度走入機械領域，有著那些初心癡迷于機械結構的人想象不到的樂趣。”
話說到了這里，羅夏倒是有些疑慮，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開口問道，“您為什么要幫我？我想這不可能是因為我被分配成您的下屬吧？”
頓時，老牧師的表情古怪了起來，他上下打量著羅夏，“因為你成了狂信徒，因為你看起來可不像虔誠的樣子，因為你迷戀著術法，相信著術法的美妙和威力。”
他輕輕打了個響指。
嘭~
無數的蒸汽從他背后升騰而起，在他背后上空翻涌著，徑直化為一尊五米高的機械女神神像。
最為關鍵的是，機械女神神像渾身綻放著圣光，化為一道光柱，將老牧師籠罩，仿若神跡。
“看！”
老牧師嘿嘿嘿笑著指著自己的身后，“屌吧？”
羅夏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番花里胡哨的光景，驚嘆不已，“牛逼！”
老牧師笑著站了起來，將背后的特效驅散，拍了拍見勢連忙站起來的羅夏的肩膀，“咱們是同類人，老頭子我看你順眼。”
說著，兩人朝著側殿走去，來到側殿拱門前，老牧師停下了腳步，“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他回過頭來，滿是促狹地看著羅夏，“我的老朋友，摩·山末那個愣子，他托付我多照顧你，說他喜歡你這個小孩。”
“啊？”羅夏愣住了。
老牧師靠了過來，小聲說道，“他托我給你帶句話——別跟自由軍團的那些傻孩子玩，會被他們影響變笨的。”
好家伙！
羅夏差點繃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