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菲歐娜?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羅夏一張臉都拉了下來,他并非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相反,哪怕本能地渴求利益,他也會更優先于自我價值的滿足。
為了權勢金錢等等這些外物,失去了自我,這種事他是不干的。
他真要是那種人,前世有個富婆阿姨看上了他帥氣的臉蛋,他要是真答應說我不想努力了,也不至于過得那么艱辛。
老煙桿的提議簡直是羞辱。
羅夏沒有發怒,只是面色平靜地看著對方,問道,“你們到底要做什么?”
“你確定你要知道?”
老煙桿今天涂著鮮紅色的唇膏,水潤得好像剛喝完了人血,眼鏡的綠色鏡片里眼神說不出的調侃,“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知道了一些東西,你就很難脫身了。”
“我能感覺得到你對我們自由軍團的抵觸。”
羅夏走了進去,徑直來到桌前坐了下來,凝視著桌對面的老煙桿,“你可以挑些不要命的說說。”
老煙桿對齋鳥示意了一下,讓她收起桌上珍貴的地圖,而后抬頭看向一旁的四米壯漢和光頭絡腮胡,“今天就到這,你們先回去,讓大家做好隨時動手的準備?!?
光頭絡腮胡行了個禮,扭頭深深地看了眼羅夏,轉頭離去,四米壯漢也緊隨其后。
等著齋鳥收拾的時候,老煙桿摘掉了眼鏡。
她有一對十分相襯豐腴尤物身材的桃花眼,只是眼中的那份精明算計破壞了這份嫵媚,這讓她看起來像老狐貍,而不是狐貍精。
看起來多少有些疲倦地依躺在繁復裝飾的座椅靠背上,修長白皙的手指頭把玩著銅質煙桿,她低頭喃喃著話語,“摩·山末是個可怕的人。”
羅夏沒說話,他已經習慣于老煙桿談及事情總會扯到其他地方去的方式。
她似乎對事物的看法有著一整套理論,總是喜歡溯及根源,這讓她做出決斷總是著眼于更高的維度,而不是簡單的當前沖突評判。
“他出身長嶺山丘末端的紫花平原,那個地方相當于此處庇護所外的荒野,因為被機械女神在此地冊封邪神山末花神,那片土地被稱為山末。”
“山末地帶的教堂歸屬安夜花庇護所外城教會,那里的流浪者營地也因此更多是和安夜花庇護所來往?!?
“摩·山末年輕的時候,安夜花庇護所吞并了很多庇護所成了公國,到處都需要人才。他自認為能力超凡,把自家流浪者營地的錢財全部都用來找尋機遇,最終卻被安夜花庇護所的一個伯爵耍了,血本無歸?!?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與安夜花算是結下了梁子,后來他成為圣地公國的國師,還率領軍隊攻入安夜花,把那個伯爵全家都殺了,整整齊齊地掛在城門口,連退兵后都不允許安夜花的人將他們放下來。”
齋鳥走過來擺上花茶,給兩人倒水,聞言笑著插話說道,“聽說從那以后,安夜花公國的人嚇唬小孩子,就會說‘你再哭,摩·山末就要來了’……”
羅夏表情古怪,很難將之前見過的那個氣質溫和的山末先生和這樣的狠人形象聯系起來。
“做了這樣的報復他還不滿意。”老煙桿繼續說著,“他一輩子都在到處敗壞安夜花的聲譽,有時候甚至會親自偽裝成安夜花的商隊,到處去搞破壞?!?
她舉起煙桿,指著侯爵府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依靠這個情報來分析,摩現在頂著安夜花商隊的名義出場,顯然又打算做些惡心人給安夜花招黑的事情了。”
好家伙。
羅夏直呼好家伙。
“根據情報分析,這個荊棘公國的國師有閑暇跑來這里,是因為他主持的變革傷害了太多貴族的利益,大家鬧騰起來,荊棘大公讓他躲一躲避避風頭。”
老煙桿談及這個,搖了搖頭,“不過我不這樣看?!?
她沾了點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半圓,又在半圓的右邊畫了一條長長的山脈,說道,“這里是荊棘公國,這條山脈最好行軍的地方就被這個庇護所堵上了?!?
她又在山的這邊畫了一片荒野,再右邊的上下各自畫了帆船公國和遺忘之地。
而后,她畫著一個大圈,將荒野、帆船公國和遺忘之地都囊括了進來,“摩·山末一直覬覦著這片龐大的土地,這個庇護所就好像整個糖果罐子的蓋子?!?
“占據這座庇護所,在荒野陳兵,帆船公國根本沒有任何可以阻擋進攻的地勢?!?
也就是說,摩·山末謀劃這個關隘庇護所只是第一步。
“他想要吞并這里,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老煙桿嘴角微微勾起,“而我恰恰知道他在找什么?!?
羅夏疑惑地看著桌上的地圖,“什么?”
“黑龍魔神的神廟!”老煙桿點燃了煙斗,瞇著眼吸了一口,“教會圣地一再容忍這個他們討厭的摩·山末,就是因為只有他才有能耐帶兵抵抗黑龍帝國的攻伐?!?
“黑龍帝國找到辦法解除了機械女神冊封邪神黑龍魔神的詛咒,殺光了地盤上所有教會人員,割據一方,甚至曾帶兵殺入教會圣地,殺死了時任的教會大主教?!?
“倘若在這個關隘庇護所里找到一個黑龍魔神的神廟,摩·山末的這場侵吞攻占,將會變得正義,得到教會的默許。”
她幽幽地吐了口煙氣,嘿嘿一笑,“可是他找不到,只是知道過去有個斯通侯爵和一些族人是受黑龍魔神啟迪的流言,因此找到上了斯通侯爵府。”
“做出這樣的預判之后,我立刻選擇從侯爵府入手,在他聯系上侯爵夫人之前,率先把菲歐娜這顆釘子打了進去?!?
“他很可怕,很多人都怕他,但我卻希望引導著他去幫我做點事情……”
“現在,他被擺到了我的明面上,我在他的暗處,我知道他在找黑龍魔神的神廟,我同樣知道神廟到底在哪里……”
她有些得意地瞇著眼抽著煙,手指頭在木質扶手上輕輕敲擊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
哪怕說了這么多,但她依然沒有回答羅夏的問題。
“那你呢,你到底要做什么?為什么因此要我入贅侯爵府?”
這不是他答不答應的事情,而是要搞清楚老煙桿為什么要把他也牽連進來。
老煙桿想了想,看向呆在一旁的齋鳥,“時間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齋鳥點了點頭,來到店鋪柜臺簡單收拾了一下,將店鋪鑰匙放在老煙桿面前的桌上,這才轉身離去。
等到她離開了有幾分鐘,老煙桿這才再度開口。
“自由軍團的前身是機械師學術協會,當時受教會迫害,流亡后僅存下兩個學派,繁星和枯井。”
“繁星認為智慧散落在世界的每一處,推崇全民教育?!?
“枯井認為世界變革僅由少數精英引領,提倡集全民之力奉養智者。”
老煙桿談及這里,嗤笑了一聲,“這是過去的理念爭端?!?
“后來啊,摩·山末這個可惡的家伙來了,以安夜花商隊的名義來到遺忘之地,他帶來了外面世界的繁華,讓很多人都變得蠢蠢欲動,再也難以安貧樂道。”
“他腐化了很多人的心靈,讓人們不再想著改造遺忘之地,而是去尋找更富庶的地方生活?!?
“從那以后,繁星代表的意義變成了主張走出去,像天中繁星一樣遍布世界各地,傳播自由軍團的理念。枯井代表的意義變成主張積蓄力量,固守遺忘之地,以待時機。”
老煙桿神色閃爍,很是感慨,“而我,就是繁星學派的新首領,一個認同了摩·山末引導的人,更愿意帶領大家走出來?!?
“枯井學派的那些老不死們一致認為我這些新生代是邪道,認為我會成為分裂自由軍團的罪人,認為我會讓自由軍團因此覆滅。”
她轉過頭來,看著羅夏,嘴角勾起,“他們說對了!”
“機械師學術協會已經滅亡了,自由軍團也難以順應當前的時代,注定是要在角落腐爛到被人遺忘?!?
“我寧愿不要自由軍團的名義,也不要自由軍團的意志,我不認同去窮山惡水改造環境對抗大自然這樣的成果就代表著更先進,我認為技術的進步才是先進。”
“你問我想要什么?”
她舉著煙桿敲了敲桌上帆船公國的地盤,“我要讓自由軍團的人來到這里,這里才有足夠的資源推進技術的變革?!?
“我要摩·山末來幫我背負這個罵名,去想辦法推動遺忘之地的毀滅,讓繁星學派有理由走出來,讓枯井學派不得不走出來。”
“我要帆船公國!”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帆船公國,“融入進去,像病菌寄生在身體里那樣融入進去,不管是帆船公國吞并了荊棘公國,還是荊棘公國吞并了帆船公國,都借此繁盛,融入更大的地盤,輻射更多的影響力?!?
“而這里,將是一切的開端。”
“我本來沒這個打算的,只想著帶回耕牧精靈回遺忘之地,讓那里變得富足,讓我們有更多的理由走出來。”
“但摩·山末的出現帶來了可能性?!?
“看,我需要什么,從來不是一開始就要的,我會跟著局勢變化改變目標?!?
“你問我對你有什么想法,我一開始確實只想為自由軍團吸納新鮮血液,給思維日漸僵化的遺忘之地帶來一些外部的思想。”
“但你顯然是如此的獨特,竟然在短短時間里擁有了狂信徒的圣光,而且還是在一點都不虔誠的狀態下。”
她抬頭凝視著羅夏,“于是你有了更好的價值,你可以在教會里走得更深遠,實在太適合成為自由軍團的盟友?!?
“成為教會勢力,為潛藏融入庇護所的自由軍團提供庇護,而我們也可以為你的晉升提供助力?!?
“這里接下來注定會發生可怕的戰爭,這片大地上的每個人都沒有辦法幸免,包括地區教會?!?
“而你的機遇,就是憑借著這場戰爭帶來的動亂,掙脫原有的規則一路飛速升遷,甚至直至地區主教的寶座。”
“無論是哪個神職人員,只要你需要他們的位置,我們都可以為你制造在別人眼中令人艷羨的機遇讓你取而代之。”
她說著笑了起來,“不過別以為我們會拼盡全力將你推上那個位置,這需要時機,也需要你展現出自己的價值,對于教會的價值,對于我們的價值,這樣我們才會投入應有的資源?!?
“噢,我當然知道,你今天終于忍不住主動找上我們,是因為菲歐娜被侯爵夫人當做工具一樣被拿出來聯姻,呵,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們會對菲歐娜做什么。”
“但其實也是這個答案。”
“菲歐娜需要展現自己的價值,她已經擁有最好的資本,即將成為這座庇護所的侯爵。她倘若連侯爵夫人都對付不了,成了對方的提線木偶,那別指望我會善待一個工具?!?
“但只要她展現應有的價值,我想我會很樂意再推她一把?!?
“畢竟接下來,不管是摩·山末帶領著荊棘公國占領了這座庇護所,還是我們引來了帆船公國占領了這里,那個愚蠢的公爵都會因此而死,而本地貴族們最大的侯爵,必然是她。”
“現在……”
她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看著羅夏,“你還會有什么疑問嗎?”
羅夏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眼老煙桿,抿了抿嘴,嘆了口氣,“你這樣……,不累嗎?”
“???”老煙桿眨了眨眼,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