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很快就再度見到了摩·山末。
在侯爵府的宴會上。
傍晚,夕陽染紅了天邊,丹尼爾一身盛裝地敲開了他的房門,招呼他一起去參加侯爵府慶祝斯通侯爵寶貴獨女康復的晚宴。
自從黛西死亡的消息喧囂塵上,家族內部人心浮動,其他的貴族們也開始變得態度難明。
在斯通侯爵身故之后,侯爵夫人隱隱掌控了家族,而想要徹底把持這份權柄,就需要獨女黛西·斯通繼承父親的侯爵爵位。
這個宴會顯然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侯爵夫人顯然是個極其強勢的女人,這個出身荒野低賤身份的女人,如今掌控著斯通家族,足以說明她的能耐不凡。
羅夏和丹尼爾來到宴會不久,在他的指點下,端著餐盤來到自助餐的餐臺挑選食物。
剛把一塊醬肉方粒叉入口中,便聽到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宴廳前方的樓梯高臺上,侯爵夫人帶著一群人出現在那兒。
而站在正中間的,赫然就是被稱為‘庇護所之珠’的黛西·斯通。
或者說……
菲歐娜!
羅夏站在人群中望著高臺上的菲歐娜,知道老煙桿的謀劃算是徹底成功了。
菲歐娜終究是菲歐娜,她并沒有黛西·斯通骨子里流露出的嬌蠻和貴氣,在這個場合下,顯得有些拘謹。
在侯爵夫人拍她肩膀的時候,整個人微微顫抖了一下,顯得有些驚懼。
而后羅夏敏銳地察覺到侯爵夫人面色冷了一些,搭在菲歐娜肩膀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我的女兒……”
侯爵夫人說話語調優雅,帶著一種很虛假且浮夸的感傷,好似羅夏前世舞臺劇里的那種不真實。
“她經歷了可怕的襲擊,她變了,變得怯怯得好像一頭柔弱的小獸。”
說著,她臉上露出虛假的慈祥微笑,一把攬住菲歐娜,深情地看著她,“我告訴黛西,沒事的,哪怕我們再驕傲,我們也是女人,我們也希望有一位英雄能挺起胸膛,為我們遮風避雨,擋在我們的身前。”
而后她轉過頭來,慈祥的笑容極為標準地轉化為審視和帶有略微調侃的目光流連。
說,“今天庇護所最優秀的年輕人都來到了這里,也許其中就有我女兒的英雄。”
人群一片嘩然。
丹尼爾表情都變了,變得陰狠了起來,低聲怒罵道,“該死,她竟然要在這時候給女兒招親?我叔叔(斯通侯爵)的葬禮流程都還沒徹底結束!”
“這簡直太不體面了!”
丹尼爾在很多事上都顯得特別通透,比如他知道自己的特權來源于教會牧師身份,而教會牧師身份來源于家族的權勢影響。
他有著強烈維護家族聲譽的決心。
身旁一個拄著銀質手拐的老人搖了搖頭,“這不是體面不體面的事,她并非在為女兒找丈夫,而是借此尋求盟友啊。在當前家族內部競爭的情況下,看來她勢必準備讓度一些家族利益給盟友。”
丹尼爾怒意暴漲,“伯伯,這能忍?”
老人微微抬起手拐,將上面的銀質動物腦袋頂在丹尼爾的臉上,“當你把一切都寫在臉上的時候,就別指望別人還對你保留任何一絲尊重,給我保持微笑!”
羅夏饒有興致地聽著丹尼爾和族中長輩的交談,將目光望向高臺,很快就看到站在侯爵夫人身旁不遠處的一個精致小老頭。
花白的頭發打理整齊,穿著略微緊身的類似西服的黑色衣服,胸前掛著一塊精致的機械表。
赫然正是摩·山末。
他見羅夏看來,微笑著點頭示意。
也在這時候,侯爵夫人開始介紹起摩·山末這個對庇護所來說很是陌生的面孔。
“曾經有人質疑我的根源,認為我并非遙遠大河北方安夜花庇護所的貴族……”
“當年我為了追求愛情,與斯通侯爵一起來到大陸南方,一度與家族失去了聯系。”
這顯然是個美好的愛情故事,哪怕斯通侯爵現在正安靜地躺在棺槨里等待下葬,于是很多人貴婦們紛紛向侯爵夫人投去了標準的安慰笑容。
侯爵夫人拿著一條刺繡絲綢質感的手帕擦拭了一下沒有眼淚的眼角,伸手示意著身旁的摩·山末,“幸運的是,在我人生最迷茫的時刻,我的家族,他們再度來到了這里。”
“我的族叔,摩·馬丁內斯,帶著他的商隊來到了我們庇護所。”
人群再度一片嘩然。
就連那個教導著丹尼爾要穩重的老頭,此刻也一副震驚凝重的模樣,“安夜花庇護所的貴族商隊……”
丹尼爾有些疑惑,“這是否意味著什么?”
老頭抿著嘴一臉陰晴不定,過了好久才解釋道,“安夜花庇護所是所有庇護所里最富有的,他們的商隊遍布大陸北方的每個角落,當然,現在應該稱其為安夜花公國。”
一個強大公國的貴族,哪怕是不得不在外拋頭露面、歷經風霜的商隊首領,其身份也不會比他們庇護所內任何一個貴族低。
也就只有名義上掌控庇護所的公爵大人,才會得到這位公國貴族的謙卑行禮。
這就是公國與庇護所之間難以逾越的差距。
同樣是公爵,公國的大公根本不把庇護所的公爵放在眼里。哪怕是公國最低等的男爵,其地位也比庇護所的伯爵甚至是侯爵高多了。
在過往歷史中,甚至有公國的某個男爵率領家臣攻伐打下其他庇護所的記載。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反正就是說,摩·山末扯的身份來頭,聽起來很牛逼。
當然,肯定不會比他自己本來的身份牛逼。
這可是個連自由軍團這種反庇護所的勢力里都有狂熱粉絲的強者。
摩·山末的出現,對丹尼爾他們那一派系的人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一個個表情凝重,眉頭緊皺。
羅夏卻是在思考著另外一個問題。
老煙桿的目標是被送入庇護所的精靈,混入城中選擇的切入點是侯爵府,而摩·山末不知道要做什么,目標竟然也是侯爵府?
最為關鍵的是,他們很有默契地沒有考慮與教會牽扯頗深的老派貴族一系,竟全都選擇了侯爵夫人這邊。
這里面到底暗藏著什么玄機呢?
這種信息,以當前他和丹尼爾之間的關系,顯然是不可能得到答案。
接下來的宴會很是熱鬧。
人們很快簇擁到摩·山末身旁,企圖與這個可能改變庇護所貴族格局的人談談。
菲歐娜也只是出來露了一面,站出來讓所有人看到她還活著,就在仆人的攙扶下離開。
她看起來有些迷茫無措,命運總是給予了她太多的不確定性,而她卻沒有對抗命運的能力。
羅夏在人群中遠遠地看著她的背影,目光閃爍。
他知道,老煙桿的謀劃不可能會超過神靈誕辰的那一天,也就是一周后。
因為教會打算在誕辰當天將那只精靈轉化成機械女神的神使,改變精靈本身的術法屬性,錯過了機會,哪怕以后再有機會帶走精靈,也已經不是她們需要的那種了。
一周后會發生什么,沒有人知道。
他看著周遭衣著華麗用度奢靡的貴族們,看著他們汲汲營營,看著他們載歌載舞,實在覺得融入不進去,吃飽了肚子便跟丹尼爾說了一聲離開。
走出侯爵府,沿著街道沒走幾步,就來到了他居住的小樓。
一樓門面的花茶和香水店意外地竟然還開著。
羅夏掀開裝飾用的風鈴垂簾走進去,愕然發現之前遇到過的那個光頭絡腮胡和四米高壯漢竟也都出現在這里。
“我來得是不是不是時候?”
老煙桿嘬著旱煙,將目光從桌上的地圖移開,抬起頭看向他,“不,你來得正是時候。”
她上下打量著羅夏,紅唇微微勾起,“你有沒有興趣擔任外城教堂的外堂主教?”
“啊?”羅夏都驚呆了。
不是,你一個自由軍團的人,怎么搞得好像教會是你家開的一樣?
“當然當然~”老煙桿吐了口煙氣,“圣光是最大的牌面,但還不夠,畢竟你的出身太過低賤卑微,所以……”
她嘴角微微勾起,“你有沒有興趣入贅到侯爵府,嫁給黛西·斯通這位未來的斯通侯爵?”
“???”羅夏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