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成什么樣，還需要我說嗎？”夏余泯一臉無奈。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我怎么樣？”

夏余泯氣到很想摔東西，“老婆，我真的很累，也很餓，你能不能體諒體諒我，幫我去弄口吃的，簡單點就行，你做的合我胃口。”

趙然仍是無動于衷，她眼里只有那本書，雙腿從沙發上滑下來，光腳著地，探身去夠地上那本書。書被她拿了起來，但從書頁中調出一封信。等她再次去拿那封調出來的信箋時，被夏余泯的皮鞋踩在了腳下。

趙然抬起頭，盯著他看，想問他什么意思，但她一句話不想多說，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夏余泯一直盯著她看，直到那封信從書頁中掉落出來，他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緊接著是那樣一幅片段，下意識踩住那封信，彎腰，親自拾了起來。

他打開那封信，看到開篇幾個字，已是勃然大怒，后面信的內容，越看越讓他吐血，沒有多想，沖動之下，狠狠甩了趙然一巴掌。

趙然被他扇的頭發凌亂，狼狽不堪……

夏離剛剛放學，路上有葉良辰一如既往地陪著。

“晚上，我去你家玩吧！”葉良辰從來都是一個信心爆棚的人。

這一點，夏離不得不佩服他的夜郎自大，“你為什么總是不請自來？你從來沒有過問，我是否歡迎你來我家，你就不怕我其實很討厭你嗎？”

葉良辰笑了，他可能在別人眼里一無是處，不愛學習，邋遢粗魯，可在他自己眼里，他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則，他堅信，他以后不會比誰過的差，只是大家的生活方式不同罷了，在他看來，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你很討厭我嗎？”

夏離也笑了，“你干嘛總是問的這么直接？你知道嗎，你的說話方式，讓我很不舒服！”

“不舒服？那你干嘛笑，不是應該生氣嗎？”

“我干嘛老生氣？我根本懶得和你計較！”

“我說不過你。但你知道，不管什么時候，我都會讓著你。”

夏離這次被他整破防了，“謝謝！”

但她不想多說什么，畢竟，有這樣一個人，可以無時無刻不對她好，讓她很有安全感。她是一個骨子里有些悲涼的人，不太相信這個世界，哪怕是她父母，但葉良辰這個笨蛋，好像讓她沒辦法不相信他。

他們一起去了夏離家，邊走，還在邊斗嘴。

“你不是說晚上來嗎？”

“我現在就想來。”

“你言而無信，讓我以后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相信我。”

“我為……”

夏離話沒說完，就聽見屋里她爸爸的聲音，哭著說：“對不起，老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夏離緊張地站在門前，看到了夏余泯給趙然下跪的一幕，趙然看上去一臉絕望，嘴角掛著血絲，頭發凌亂，站在沙發前，夏余泯跪著抱住她雙腿，不讓她離開。

這時候，夏余泯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夏離和葉良辰，叮囑道：“良辰，幫叔叔帶夏離去你家，讓夏離在你家吃飯吧，幫我問你爸媽好，叔叔晚點去接她。”

夏離聽完，一臉平靜。

只有葉良辰笑了，這一幕經常在夏離家上演，幾乎每次夏余泯從外面工地回來，都要和趙然吵得死去活來，但他不想夏離看到太多這樣的情景，于是每次都讓夏離去葉良辰家回避一下。

從小，葉良辰就和夏離結下了這樣的革命友誼。

夏余泯以前在村里干工程，和葉良辰修車的父親有一定交情，據說，夏離還沒記事時候，和葉良辰在一個水盆里洗過澡，兩個小娃娃，坦誠相待，彼此眼里盡是溫存。那時候，夏余泯和他父親葉子濤許下過娃娃親。

后來，夏余泯的工程越做越大，逐漸走出村子，做到全國各地，也就看不上葉子濤一個修車的兒子了。

葉子濤為人直爽，他有自知之明，沒有把夏余泯當年那句玩笑話太過當真，反倒是夏離和葉良辰兩個孩子，青梅竹馬，一直相處的不錯，便不予干涉，一切隨緣。

葉良辰在夏離面前從不客氣，夏離對他也是恃寵而驕。

所以，看到夏余泯這樣狼狽跪在趙然面前，夏離多一眼都不想再看，轉頭就走。

葉良辰緊跟其后。

夏離兩條小短腿走的很快，葉良辰得小跑著跟，去他家，一點不比回自己家著急。

葉良辰就有點飄了，“夏離，你以后會不會習慣了去我家，再也不想去別的男人家里了？”

夏離在生悶氣，脫口而出道：“但凡我還有其他去處，絕對不會再去你家！”

葉良辰納悶了，這是跟誰生氣呢？

“我招你惹你了，用得著這么恨我嗎？”

夏離一下子情緒崩潰了，轉身，駐足，沖他咆哮道：“我恨你！我恨你們每一個人！可是，有用嗎？能夠改變什么嗎？我還不是這樣無家可歸？”

看夏離哭了，葉良辰一時間茫然無措，“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我可能……不太會說話，是個粗人，所以……你別往心里去。”

“你干嘛裝的像個大人？你不是應該像同齡孩子一樣，被別人咆哮以后，你也應該咆哮回去嗎？”

葉良辰沉下頭，“可是……”

不等他說出那句話，陳蕓在院里好像聽見門外什么動靜，出來看看，就看到夏離哭了，“葉良辰！你又干什么缺德事了？惹我們夏離這么美艷的，可愛的，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小姑娘哭了呢？”

陳蕓走過來，像是她二媽一樣抱住她，這種待遇，就連葉良辰這個親兒子都沒有過。

“媽，我也要抱！”葉良辰直來直去的性子，從來不考慮說話的后果。

所以，陳蕓瞪了他一眼，“不用問，我也知道，夏離為什么哭了。”

葉良辰詫異道：“為什么？”

“肯定又是你那張破嘴，以你直男的性子，不顧及人家小姑娘的感受，隨心所欲，肆無忌憚地瞎咧咧，媽說的對不？”

葉良辰就知道，在夏離面前，她這個媽，從來不會向著他說半句好話。陳蕓是很想認夏離作干女兒的，但葉良辰不樂意，他還想以后娶她過門呢。

但夏離識大體，她在葉良辰之外，不會恃寵而驕，“阿姨，是我爸媽又吵架了，和葉良辰無關。”

看夏離這孩子，有時候也挺可憐的，父親是有錢了，可家好像又不在了，趙然看上去又很柔弱的樣子，在夏余泯面前總是吃著啞巴虧，而夏離也和她媽媽一樣，從來見不到她和別人爭辯，她只是有她自己的行為準則，不合拍就拉倒，有怨言也只是咽在肚子里。

陳蕓深深嘆口氣，摸摸夏離的頭，看她可人的樣子，心疼的不得了，摟著她，往家走，“阿姨去給你做好吃的，蒸鱸魚，還要吃嗎？”

因為趙然在家里從不吃魚，也不允許其他人在她面前吃魚，所以，夏離很奇怪，為什么媽媽那么不喜歡吃魚，而她卻如此喜歡吃魚的味道呢？

05

陳蕓做的蒸鱸魚，烹飪方法非常簡單，殺好洗凈的鱸魚，斜切刀，喂上蔥姜蒜段，蒸鍋放入冷水，燒開，鱸魚裝盤上鍋，大火蒸八分鐘，另起鍋燒油，調個澆汁，淀粉勾芡，均勻澆淋在蒸好的鱸魚上，這道清蒸鱸魚就做好了。

雖然做法簡單，但夏離卻非常喜歡這個口味，每次能自己吃掉二斤魚的半條。葉良辰也非常愛吃這道菜，但他在夏離面前會比較克制，想多留一些給夏離。夏離也從不貪婪，吃夠半條，多一口不再吃了。

陳蕓看著兩個孩子很愛吃她的菜，心里也很高興，“好吃嗎？”

夏離一臉的幸福，瞇縫眼睛，道：“嗯！阿姨，你做的蒸鱸魚非常好吃！”

陳蕓也很納悶，“夏離這么愛吃魚，可你媽媽為什么從不吃魚呢？是你爸爸特別喜歡吃魚嗎？”

夏離遙遙頭，為難道：“我媽媽不讓看見別人吃魚。”

所以，她也不知道爸爸是否偏愛吃魚，大概她是隨了爸爸吧，總不能是遺傳了從不吃魚的媽媽。

葉良辰還給剩了幾口魚，“媽，你吃！”

陳蕓吃魚，“留給你爸，回來當下酒菜吧，他每天晚上不小酌一杯，根本睡不著。”

葉良辰起身，“媽，我想看會動畫片！”

陳蕓白了他一眼，“看什么動畫片，人家夏離還得寫作業呢，你也去一塊寫，一會你爸回來又生氣！”

夏離乖乖起身，去寫作業。

葉良辰不得不跟過去，讓夏離用自己的寫字臺，幫她把臺燈打開，他則坐在床上，側對著她。他不想寫作業，但也不想打擾夏離，便趴在桌子上睡覺。

夏離沒有理會他，安心寫自己的作業。

葉子濤很晚才回來，開著他那輛破舊的白色小面包車。

陳蕓在屋里聽見了他車子的聲音，起身，去廚房，把爐火上壓著的一壺開水給提到院里，葉子濤一進院子，就先簡單洗一洗。

夏離早就寫完作業了，在安靜地溫習功課。

葉良辰在一旁睡得跟死豬一樣，什么都聽不到，嘴角趟著口水。

夏離怕他挨罵，輕輕推了他胳膊一下，他沒有醒，夏離又推了一下，他這次動了一下，但沒醒過來，夏離只得搖著他胳膊，他這才睡眼惺忪地抬起頭，臉上全是被壓出來的紅道子。

葉良辰看了眼夏離，一時間有點懵，聽見院里的動靜，條件反射般揉搓起臉，好讓自己完全清醒過來。聽見有人進屋的腳步聲，他急忙拿起課本，隨便翻開，定睛看著。

這時候，葉子濤探頭進來，看了一眼。

夏離道：“葉叔！”

葉子濤打小就喜歡這孩子，咧嘴笑，溫柔道：“夏離來啦！你爸回來了？”

雖然，夏離每次來葉良辰家，大多時候都是因為她爸媽吵架了，但葉子濤這么直截了當地問，也讓夏離感到很討厭。

“嗯，在家。”

葉子濤看了眼一旁，仿若一尊雕塑似的葉良辰，他手里的書都拿倒了，還在那裝什么裝，好在是他自己的兒子，什么德行，他心里一清二楚，“嘿！”

葉良辰這才轉頭看了一眼房間門口，“爸！”

葉子濤朝他努努嘴，葉良辰半天沒許會，夏離倒是先明白了，憋著笑，葉良辰這才看了眼手中的書，發現確實拿倒了，再一轉頭，葉子濤已經悄悄走了。

夏離回頭看了眼門口，發現葉子濤不在，她才敢稍微笑出一些聲來。

葉良辰一臉尷尬，“你笑什么？”

夏離努力克制著，但她笑點很低，笑起來又很難停下來，臉都給憋紅了。

葉子濤吃過飯，還不見夏余泯來接夏離，過去問了問她，“夏離，你爸說來接你嗎？”

夏離坐在椅子上，回頭，點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看看寫字臺上的鐘表，已經晚上十點多鐘了。

窗外，月亮皎潔，高高掛在夜空。蟲鳴四起，卻不知躲藏在哪里。間歇有著奇怪的鳥叫，像是童話故事里女巫的魔法，讓小孩子不敢獨自走這夜路。

葉子濤道：“走吧，叔叔送你回去！”

到家以后，屋里只有夏余泯一個人，正一臉頹廢，埋頭坐在沙發上。

葉子濤見狀，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夏！你沒事吧？我把夏離給你送回來了。”

夏余泯哭過，眼睛里布滿血絲，抬頭看了站在門口的他們一眼，慵懶起身，來到葉子濤跟前，深情握了握他的手，“謝謝！”

葉子濤一身酒氣，不便多說什么，“那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回吧！謝謝你啊，老葉，回頭找你喝酒！”夏余泯送他出來。

夏離站在門口，四處找尋她媽媽的蹤跡。

葉子濤出了院門，“回吧！”

“慢走啊！”夏余泯目送他離開，關了院門，回了屋。

夏離一直等著他進屋，死死盯著他看，“我媽呢？”

夏余泯目光躲閃，“你媽她……去你舅舅那里了。”

“什么時候回來？”夏離眼里含著淚珠。

“應該……過幾天就回來了吧。你趕緊去睡覺吧，明天還得上學呢！”

夏離有點害怕，夏余泯不在家，都是趙然坐在她床頭，看一會書陪她，等她睡著了，趙然再回屋睡。

他們都鼓勵夏離盡早獨立，一個人單獨有個房間，但這個過程并不太容易。

“這些天，你會在家嗎？”

“啊，”夏余泯有點神情恍惚，“等接你媽回來，我都在，你去睡吧！”

夏離還是很害怕，但她別無選擇，只能回了房間，利索地鉆進被窩，扯上被子，蒙住頭，緊張得直哆嗦。

她在害怕些什么？常常覺得，趙然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家，或許只是時間問題，但那一刻，卻無時無刻不在夏離的腦海上演。她一直把自己當作一個棄兒，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的孩子。

可能是太累了，她很快就在焦慮中睡著了。

半夜，她聽見了開門聲，以及輕輕的腳步聲，腳步一點點向她靠近，一雙冰冷的手，緩緩伸進她的被子，冰涼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夏離的手腕，一股蠻力要將她扯下床，不知拖去哪里。

夏離緊張的，拼命掙脫，但無濟于事，奮力喊叫著……

夏余泯聽見隔壁房間奇怪的響動，急忙來到夏離床前看了看，她正在非常痛苦地呻吟，急忙打開桌上的臺燈，看到夏離一頭熱汗，正深陷于噩夢中，急忙把她叫醒。

夏離經歷的那些恐怖畫面，這才被中斷，驚恐中看到了床前的夏余泯，下意識撲上去，緊緊抱住他，嚎啕大哭。

夏余泯輕拍她的背，安慰她緊張的情緒，“沒事，只是一個噩夢，別怕，爸爸在呢。”

夏離并不是討厭夏余泯，她是痛恨每一個人，痛恨為什么她要經歷這一切，為什么她的爸爸媽媽一見面就吵，要不然就是成長在單親家庭一樣，從沒像其他孩子一樣，得到父母雙方的愛。

所以，她的童年一直都是有缺陷的。

沒過幾天，家里來了刑警。

是夏離的舅舅趙鵬報的警。

幾天前的夜里，趙然狼狽逃到他那里，一看就是被夏余泯打過，他很生氣，說第二天要去找夏余泯算賬，但趙然攔住了他，說這次無論如何要和夏余泯離婚。

第二天，趙鵬找律師擬了份離婚協議書，經由法院郵寄給夏余泯。

昨天下午，趙然突然接到一通電話，她神情慌張地出了門，還不讓趙鵬跟著，說夏離有危險。

結果，趙然至今未歸，且下落不明。

據趙鵬和刑警反應，趙然離開后，他注意到一輛破舊的白色小面包車，一直跟蹤著她。

目前，這輛面包車還未找到，刑警過來家里，了解一些情況。

“你老婆趙然，從家離開前，你們是否吵過架？”

夏余泯一臉懊悔，無奈點點頭。

刑警繼續問：“你動手打人了？”

夏余泯又是點點頭。

刑警不得不提醒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