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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麥高文家

  • 人海孤帆
  • 作家sj8ydx
  • 5987字
  • 2024-12-17 10:13:51

我回到莎莉的寄宿公寓,發現準備早餐的工作已被別人取代。我不能怪莎莉,只能怪自己夏天到胡桃樹餐廳打工。所以我又回去找阿莫瑞先生。

「試試這個,」他給我一個地址說:「這是個住宿在雇主家的安排。」

「明天再來。」諾勃山丘上那幢白色豪宅的女主人,在問過我的來歷、年齡和在城市大學的主修科目后對我說。這次面試是在「藏書室」里進行的。這是個小房間,一邊有一扇大玻璃窗,對面是個大壁爐,靠著另一面墻的是個大酒柜。房間里唯一可見的裝飾,是一些穿著五顏六色拿破侖時代軍裝的玩具兵瓷玩偶,分布在壁爐架上、墻壁基座和咖啡桌上。墻壁的其余部份都貼著絲質壁紙,搭配著玩具兵圖案;家俱上的布品也一樣。房間里看不見書,為什么她叫它是「藏書室」?

當我走出書房時,迎面碰上一個穿著西裝,身高和我相當,但身材結實的男人。他走起路來像個軍官,聲音像個教官。

「這人是誰,桃樂絲?」

「他是被大學推薦來面試男仆工作的。今天下午還有兩名應征者。」

這人把我從頭到腳端詳了一番后,令我吃驚地說:「你被雇用了。」

「可是,親愛的,其他的應征者怎么辦呢?」

「告訴他們:這個工作已經找到人了。」接著,他轉身對我說:「我有五個兒子,所以你有什么花招的話,就留給自己吧。」

他為什么對我說這些?

麥高文宅邸是一座位于諾勃山丘華盛頓街2100號的白色大廈,可以俯瞰舊金山灣,對面是樹木繁茂的小區公園。公園對街是糖業巨子史普林克斯的豪宅。麥高文家是在我來之前兩星期才搬進來的。他們的到來,為灣區當地報紙制造了一些新聞。

羅伯.麥高文來到西部之前,是紐約證券交易所的總裁;在此之前,是美林證券經紀公司的執行長。除了經紀公司,美林還擁有龐大的食品連鎖西弗韋,它的總部設在奧克蘭,因為經營不善,所以他要女婿接手管理。

麥高文一到舊金山,第一件事就是去視察灣區所有的西弗韋連鎖店。根據報紙登載的消息,他第一天就當場解雇了半數以上的經理。

「跟我來。」女主人幫我解圍,帶我穿過這幢皇宮般的豪宅。但它并沒有像圖片中描繪的那般俗麗的裝飾,也沒有鍍金家具或墻壁;但每一層樓都能將舊金山灣的美景盡收眼底,而且每個房間都各有主題:藏書室的是錫制玩具兵,客廳是天藍色的法式設計,餐廳以黃色為主,中庭和日光浴室是鑄鐵和大理石。

「我要你隨時保持大理石地板清潔和打臘,尤其是黃銅鑲嵌。由你決定什么時候需要做。」

接著,她帶我到地下室。地下室的門和樓上的一樣多,有一個天井通向車庫和酒窖,一道走廊通向洗衣間。她打開車庫門,巨大的車庫內停了三輛汽車,一輛是克賴斯勒旅行車、一輛別克四門轎車和一輛小(雪弗蘭)克爾維特。

「你的任務之一是照顧這些車子,」女主人說:「工作包括隨時保持車內外清潔和定期保養引擎。你不需要自己保養,只要開去給經銷商。什么時候做也由你決定。我們不在城里時,你要每天輪流開它們,這樣才能保持引擎的潤滑。」

真不敢想象我被指派管理三輛汽車,覺得好像已經擁有了它們。

「哦,要讓所有車子都頭朝外,」她繼續說:「對麥高文先生或我來說,這個車庫太小,不好掉頭。」

我又看了一眼車庫,它已經縮小了。我要怎么讓這些車掉頭呢?車道這么彎曲、傾斜又狹窄,而且車庫里還有一堆砍下的薪柴。這個任務將帶給我很多趣味。

「這些柴火是用在藏書室的壁爐和客廳的。舊金山天氣潮濕,我們每天都會在藏書室里用到這個。你的工作是每天早上檢查火爐,清理灰燼和添加新的柴火。麥高文先生會教你怎么堆棧柴火,好讓他只用一根火柴就能點著。除了這些工作,你還會被派遣去做一些需要跑腿的差事。」

「差事?」

「根據需要,做一些未事先安排的事,像幫廚子跑去雜貨店買東西、擦亮麥高文先生的鞋子,或擦拭門窗。還有問題嗎?」

當年我父親留學密歇根時,在大學校長家當僮仆。他的工作是照料火爐和馬匹。火爐需要鏟煤和清理灰燼,馬匹需要飼養、刷洗和上鞍。「我還要幫馬脫靴子。」爸爸用幽默的口氣說:「緊抓著馬靴的后跟,讓那些混蛋踢我的屁股。我大部份的工作是去騎空閑的馬,這樣牠們的腿就不會抽筋了。」這和我開車子保持齒輪潤滑一樣。

接著,麥高文太太推開一扇門說:「這是為你準備的。」

我無法相信。這是個鋪著地毯、附有浴室的臥房,有一張床、一個存放衣物的壁櫥和一張桌子。這些都是為我準備的?接著,她打開另一扇門,是個大到放得下一張乒乓球桌的房間,除了一套沙發,還有另一間浴室。

「這是你的客廳。我會找一些布料來做沙發靠墊。你喜歡什么顏色的?」

我哪會知道?又那里在乎?這個住處比漁船上12個人共享的整個艙房還大得多。

女主人不等我回答,繼續說明我的酬勞:「你不會跟我們一起用餐,你可以用洗衣房里的一個爐子和一臺電冰箱。你一個月有70元伙食費。」哇,如果之前我在唐人街餐廳打工,第一天沒被解雇的話,這幾乎是周薪的兩倍。

「讓我給你一點提示。廚子總會為我們準備過多的食物,如果你對她好一點,她會填飽你的肚子。」

我很知道這一點,在漁船上也是如此。

宅邸里的雇員包括一名廚師、一名洗衣婦、一名男管家、一名兼任麥高文太太秘書的貼身女仆、一名麥高文先生的貼身男仆,以及一位專門照顧他們最小兒子馬克的家庭教師。只有廚子、家庭教師和我是住宿在這幢宅邸里,他們較大的兒子都住在外面。羅賓在牛津大學、麥瑞爾在史丹佛大學、彼得和史提芬在東部的某間寄宿學校。

麥宅的工作人員都說帶有某些口音的英語。廚子是芬蘭人、洗衣婦來自立陶宛、清潔婦來自保加利亞、管家是法國人、家庭教師是愛爾蘭人,貼身女仆和男仆都是英國人,甚至連麥高文夫婦說話也帶有某種口音。麥高文先生有濃濃的波士頓腔,麥高文太太有一種「貴族式」腔調,就像電影里紐約上流社會的人說的話。這使我想起我上的第一艘漁船,船員有說挪威、蘇格蘭、意大利腔的英語,以及寧波、山東腔的中國話。

「你明天能搬進來嗎?」麥高文太太問。

「我現在就能搬進來。」

「你不需要收拾行李嗎?」

「我沒多少東西,都在我的車里。」

她看向窗外,只見一輛1947年的樸利茅斯雙門轎車。

「那是你的嗎?」她問。

「是的。」

「你可以停到下個街區或街對面嗎?」

「好的,麥高文太太。」

這是怎么回事?本來我以擁有一輛車為傲,現在看到它,軍綠色的鈑金都褪色了,實在需要重新上漆。正在想著該漆上什么顏色時,她問:「可以載我到機場嗎?」

「好的,夫人,我去把我的東西從車里拿出來。」

「不用你的車,用這輛家庭轎車。」

「家庭轎車?」

「這輛克賴斯勒」

我隨她上樓去取她的手提箱。

「妳是輕裝旅行,麥高文太太?」我試著引起話題。

「所有我需要的東西都在我們的紐約公寓。」

「公寓?不是獨棟住宅?」

「紐約人是不住獨棟住宅的。」

我們的談話進行得不怎么順利。當我打開后門要讓她坐進去,她卻不埋會我而自行坐進副駕駛座。

「妳不坐后座嗎?」我問。

「那樣,我怎么跟你說話?我想多了解你一點。」

這么說來,我想這是另一次面試。

「麥高文先生會去嗎?」我問。

他明天才會去。我們盡量不搭同一班飛機。萬一飛機失事—老天保佑這事兒不會發生—我們的孩子才不會成為孤兒。

這些有錢人設想得真周到。

我迫不及待要告訴維拉:這幢豪宅有挑高天花板、旋轉樓梯、落地玻璃窗、華麗的窗簾和搭配家俱的絲綢壁紙,以及為我準備的地下室套房。我直接去找維拉。她已找到一個在林蔭大道區的工作,是和一位行動不便的女士沙特克太太同住,為她做早、晚餐,晚上還要幫她洗澡。

回到麥高文家時已是深夜,我被鎖在門外,因為我把鑰匙留在「地下室套房」里。我從沒住過帶鎖的房子,所以不習慣隨身攜帶鑰匙。

我繞著房子走了一圈,找到一扇毗鄰街道、通往我房間隔壁的洗衣房的窗子,有兩層樓高,比船上的桅桿低得多,可以很輕松地解決,于是我爬了進去。

第二天早上,我一大早就出門接維拉,這樣就能在靠近學校的街道找到免費停車位。下午回到麥高文家,我被告知當天早上有一場大騷亂。

「麗塔早上來的時候,發現洗衣房窗戶被打破了。」管家皮耶告訴我:「她跑上樓歇斯底里地叫著『有小偷』。后來,麥高文先生下來很快看了一眼說:『是保羅,我們的新僮仆。』『可是他為什么會打破窗子?』我問。他轉身問我:『你有見過那個小偷,會把打破的玻璃掃干凈的?』他講的有道理。」

怎么辦?我等著被告知打包走人。這時,我聽見麥高文先生把車開進車庫,在上樓之前把頭探進我的房間,遞給我一個兩毛五分硬幣。

「去幫我買份晚報。」

我火速跑出去。當我把報紙遞給他時,他的手還是伸向我。

「什么事,麥高文先生?」

「找回的零錢呢?」

我愣住了。一個百萬富翁竟然會討回這么一點找零?要是在中國,你只會預期看到乞丐伸手討零錢。難怪在美國所有的物價尾數都是99,從一雙鞋1.99元,到一輛車賣1,999元。

搬進麥家豪宅沒多久,我就注意到麥高文太太總是穿著黑色衣服。有一天,我發現床上有幾套大禮服,內袋上都有查理士?麥瑞爾的標簽。我問麥高文太太,是否要把它們送洗。

「不用,那是給你的。」她說:「這是我父親一些較好的套裝。他老人家去世后,我特地挑出來要給麥高文先生,可是他不要;我想它們會適合你。」

要怎么處理這些西裝?我一直穿著兩位中國城長老為我買的衣服,也不可能有機會穿這些。第二天,我穿了一套去學校。

「你在哪兒弄到這么難看的老古董?」雷諾問我。

「我僅有的另一件夾克,是在海上穿的舊海軍夾克,上面沾了太多油漆。」

「那至少也比你現在穿的要好。你看起來像電影里的黑幫老大。」

「它本來是屬于麥高文太太的父親。」

「百萬富翁可以穿它,但不是你。」

「為什么?」

「有錢人喜歡老式的,你應該買一些較新式的。」

「我想雷諾說得有理。但因為我沒有厚重的衣服,所以一直穿到臟,才把它們丟進洗衣機。」

幾個禮拜后,我在床上發現另一套黑西裝,這套看起來比較流行。我的意思是比較新式。

有一天,管家通知我為麥高文太太開車。「你怎么不穿上制服?」

「什么制服?」

「就是那套麥高文太太交代我放在你床上的黑西裝。」

「從來沒有人告訴我這些呀。」

「你不需要被告知。看看周遭,我們每個人都穿著某種制服。」

「我去向她道謝時,她只對我說:不用客氣。」

「那是他們應該提供的。」

「怎么說?」

「就在不久前,先生要我召集工作人員到書房。他很生氣地問我們:誰碰了他的百年白蘭地。當然,沒人承認。當他開始個別詢問每一個人,我站起來建議他應該等你在場。你猜他怎么說?『保羅不是員工之一,他是個學生。』我提醒他,曾經有幾個年輕學生闖進屋子偷了酒。他說:『保羅是最不可能偷喝那玩意兒的人,他連蘇格蘭威士忌和波本威士忌都分不清。』他怎么會知道的?」

「真難為情,」我說:「有天晚上,麥高文先生給了我一把酒窖的鑰匙,叫我去拿一瓶波本給他,結果我拿上來的是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你究竟喝過什么?」

「水。」

「魚才會喝水。」

「他是怎么找到偷喝白蘭地的人?」

「他做了記號。」

我很難相信,以麥高文先生的財富和地位,竟然會在白蘭地酒瓶上做記號。

還有很多令人難以置信的驚奇。舉個例子:停在諾勃山上的昂貴車子那么多,偏偏就有人要偷我的老爺車。或許我不該把它重新上漆。維拉和我動手把它漆成黑色,使它看起來煥然一新。

一星期后,警察在圣荷西找到我的車,除了不能發動,什么都沒遺失。我在座位下面找一張皺巴巴的砂紙,用它在碳刷接觸發電機的地方打磨了一下,車子馬上就發動了。

「你需要一個新的啟動器。」帶我來的警察對我說。

「我想就由它這樣吧。這就是我的安全鎖。」

麥高文家有五個男孩,我私下里認識了其中兩個——彼得和馬克。馬克五歲,我每天看到他和褓姆昆恩小姐在一起,由我負責接送他們。大一點的男孩只有在假日或暑假才回家,我卻從沒見過,他們白天出去,晚上就躲在自己的房間里。老三彼得是我唯一見過的,他總是在宅邸四周閑逛找事做。夏天,他在最近的西弗韋分店當包裝員,每天走路去上工。當他父母不在時,他會要求我讓他開一輛車子溜出去。有一天,我注意到他需要理發。

「你怎么不去理個發?」我建議。

「付不起錢。」

「你不是在西弗韋打工嗎?」

「是啊,可是我必須把錢存起來留著下半年用。」

「你爸媽不給你一些津貼嗎?」

「你開什么玩笑?學費跟宿舍伙食費都由他們提供。」

所以我就幫他理發。這些美國人真奇怪,羅勃和桃樂絲.莫瑞爾?麥高文可能是美國最富有的人家之一,除了舊金山,在紐約有一間頂層公寓,在長島有一幢獨棟住宅,在佛羅里達珊瑚灘還有一幢別墅。

「好吧,我打賭,你爹一定沒有私人理發師。」我對彼得說:「現在你有一個了。」

「所有的美國人都不給他們的孩子津貼嗎?麥高文先生。」有一天我載他去機場,我想我可以為彼得說句話。

「我想大部份的人會給。」

「你有給子女津貼嗎?」

「為什么我該給?我供給他們所有的基本需求,送他們進這個國家最好的學校,為什么還需要給他們津貼?」

「他們不需要一些零用錢嗎?」

「我為他們和家庭的需要而工作賺錢,為何你認為他們應該接受施舍?」

「不算施舍。彼得在房子周遭做了很多事。」

「如果彼得想賺錢,他不會從我身上賺。如果他想幫家里的忙,那會受到歡迎。這是我們的家。家中每一個成員都該付出。」

「那你的孩子們要怎么賺零用錢呢?」

「嗯,我給彼得在西弗韋安排了一個工作。」

「這我知道,當一個包裝員。」

「你認為他還能做什么其他的事?他完全沒有任何方面的經驗,更別說管理了。不管什么事業,都得從基層做起。父母該幫忙嗎?是的,但必須小心,有時候錢會毀掉一個人。麥高文太太和我為每個孩子設立了一個百萬元信托基金,但他們在21歲之前不能碰。你可能會好奇我們會怎么處理多余的錢,我也很好奇。去弄清楚麥高文太太的父親是怎么處理他的龐大資產,他沒有留給子女。」

麥高文先生這一番話,使我想起當初在基隆雇用的女傭。我們六人同住一間公寓,從洗衣到作飯,那女傭幫我們照顧所有的事。每月我們會把分攤的伙食費和女傭的薪資,交給被選出來處理公寓所有賬單的雷諾。有一天,我們知道了雷諾已經好幾個月沒付薪水給女傭,但她照常把食物端上餐桌。這真丟臉!等我們付清工資后,我去向介紹她來的童太太道歉。

「錢對她來說倒是無所謂,」童太太對我們說:「她爸爸在南部擁有產量最大的魚塘。」

「那她為什么還當女傭?」我問:「她家里沒有女傭和仆人嗎?」

「有啊,可是她爸爸要她通過實際的生活經驗,了解他們的感受。」

有一天,我接到一通好萊塢打來的電話。他們聽說我駕駛一艘帆船跨越了太平洋,所以追蹤到圣派布羅灣的中國營。他們在帆船上找到了被我遺忘的一本日記。對我來說,日記只不過是學生時代討厭的周末作業,但這些人卻想把我們的航行歷程拍成電影,還邀我去他們的片場。當我向麥高文家請假時,他們對我說:「從我家的車子里挑一輛開去吧,開你那輛老爺車走這么遠的路不安全。」

至今為止,他們不讓任何一個子女碰這些車子。真不明白這些有錢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去過洛杉磯三次。第一次是以漁夫的身份去的,第二次是個游客,這次的竟然是電影明星!這個城市也變了。第一次去時,它只有便宜的旅舍、灰狗巴士和紅色有軌電車;這次去,它已有電影制片場、露天圓形音樂廳和所有卡通角色都活起來的游樂園。狄斯尼樂園是「自由號」到達的前一年開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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