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呦嘿,嘿呦嘿!!”
“兄弟們,吃飽了嗎??”
“吃飽了!!”
“吃飽抬龍王爺嘞!!”
一處河灘上,一尊巨大的龍王像,正“不怒自威”的立在草灘之上,而在不遠處,則是十幾個身形“精壯”,辮子盤起,穿著短衫的“杠夫”。
這些杠夫的嘴角還能清晰的看到沾著油花的肉末,肚子都有些鼓脹,臉上洋溢著開懷的笑容。
不時還能聽到:
“許家真是安慶大戶啊,建個船廠都要請龍王,還請咱們吃牛肉,娘的,上次吃牛肉還是前年在韓家做轎夫的時候,這兩年成婚的人家,大都小氣,紅燒肉都算好的,有的給碗肉絲面就算打發了!!”
“誰說不是,前兩年鄉下鬧水,淹了不少田地,跑來安慶城討生活的是越來越多了,去年還有大戶建粥鋪,你看看現在還有??”
杠夫中的一個看起來長相圓滑,個頭中間的中年杠夫,一提起如今的世道就不斷哀嘆。
“都別閑著,把草鋤干凈,別讓主家來了,說咱們不懂規矩!!”
領頭的是個頭戴草帽,皮膚黝黑,個頭矮小,身形矯健,看起來像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只不過從他手上的“金戒指”就可以看出來,此人絕不是表面那么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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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說什么殖民,我想我有一萬種說法,但如果非要讓我說一點,那就是利益。”
“一切以謀求利益為標準,這是任何殖民者的初衷,任何不能為殖民者帶來利益的地方,無論它有多美,都是無用的,因為上帝已經規定了,這個世界上,只有有價值的東西,才能存活,當然,人也一樣!!”
弗朗克坐在桃樹下,悠哉的喝著他喜歡的“牛奶紅茶”,嗯,這是許浩為他弄來的,福建貨。
“弗師爺,如果你說的殖民開拓是以利益為導向,那么我是否可以以此推斷,凡是沒有利益的殖民地,都需要拋棄??”
楊立仁坐在石凳上,眼神不斷打量著那顆用木頭簡易做出來的“地球儀”,上面大陸和海洋的輪廓,簡直讓他陶醉。
“當然,這是殖民者必須具有的素養,就像你不會養一只不會叫的狗---”
弗朗克不假思索的聳了聳肩膀。
而在對面的楊立仁則是緊跟著追問:
“既如此,那么大西洋的那些群島,你們又為什么占有,不要告訴我,只是為了看你所說的海龜??”
“楊,你不知道,在海上,長時間行駛,一甚至要幾個月,如果沒有沿途補給休整,不說物資,光是船上的人會不會瘋,都很難說---”
說到這里的時候,弗朗克好似想到了什么,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而對面的楊立仁此刻卻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香不夠了,快去送去!!”
一旁本來還在呼呼大睡的許檳聽到這話連忙站起身擦了擦口水,往周圍瞧了瞧:
“楊大頭,走,看龍王去,再不去就晚了!!”
說著不等楊立仁反應,就直接將對方拖走。
而留在原地的弗朗克則是往許浩所在的西廂所在位置望了望,隨后用“家鄉話”嘆了一句:
“這個年輕人到底會把我帶向何方,上帝,請指引你迷茫的羔羊吧!!”
弗朗克緊緊的握住胸口的“銀十字”,不自覺的看天,嘴里呢喃。
………
長江岸灘,此刻聚集了不少附近百姓,這些人站在龍王外圍,眼巴巴的瞧著鍋里煮的肉湯,以及還在蒸煮,幾個一人高的蒸屜。
“雷哥,這許家也忒不是東西,讓咱們來,就給這點,這根本就沒有把咱們放在眼里!!”
人群右側,七八個持刀捕快中的一個,掂量著手心的“碎銀子”,臉上露出“憤憤不平”。
“行了,有的拿就不錯了,這年頭像許家這樣講規矩的大戶,已經很少了!!”
站在前頭的雷橫全然沒有只拿“三十兩”的不滿,反而轉過頭對手下人說:
“一會許家的人來了,都給我放聰明點,該規矩就規矩,別讓人家挑理……”
雷橫說完就挎著刀走到那些試圖沖進來的“刁民”面前,冷聲大喝:
“許二爺仁義,許公子慈悲,允你等吃食,若是打擾了人家的正事,某自然有辦法讓他享受一番!!”
說完“次啦”一聲拔出長刀,“刷”的一聲插在土里:
“以此為界,擅自踏過者,三十殺威棒!!”
一句“殺威棒”,把那些還準備“試探”的手都嚇了回去。
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老油條還不清楚,這安慶府的殺威棒,乃是過丈粗棍,一棍下去,那感覺,簡直了!!
要是真打三十棒,怕不是幾個月都起不來床??
“哼!!”
雷橫瞧著這群“刁民”,冷哼一聲,便不再理會。
“砰砰!!”
時間過了幾許,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隨之越來越近,待到頭匹馬行來,雷橫立馬上前相迎:
“許公子好威風,老遠便能感到一股英氣撲面,真讓某家好生羨慕!!”
說著還上手摸了摸黑馬鬃毛,面色欣賞的說:
“好馬,此馬非塞北蒙古馬,而是西北馬,看牙口應該不到四載,許公子好福氣,尋得如此神俊坐騎……”
“章公送的,雷捕頭若是喜歡,自拿去使喚……”
許浩騎在大馬上,居高臨下的用“笑顏”對著一臉討好的雷橫,全然沒有前段時間在江邊時那種“尊敬”。
雷橫聞言,干笑幾聲,隨后向上拱手:
“我一小吏,平日里都是持刀過巷,騎馬的時候本來就不多,若是騎了這等好馬,怕是逾越了身份。”
“倒是許公子,前腳證婚,后腳章員外送來如此坐騎,可見青睞有加啊!!”
低頭看著“拍馬屁”的雷橫,許浩面色如常,抬起馬鞭:
“今日我許家船廠立基之日,還請雷捕頭多加關照,日后有事,可來許府尋我……”
“哎呀,許公子真是見外了,許公子你是府臺大人之子,你我怎么算,也是同僚啊,真是見外,見外啊……”
雷橫的模樣讓許浩想要發笑,眼見時辰將至,撥動馬頭向前,丟下一句:
“新巡撫最近在處理人事,雷捕頭不如多抓幾個毛賊,也好顯示威德!!”
雷橫望著“縱馬離去”的許浩,眼神閃爍,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
“各位,今日乃是我許氏船業定基之日,自我許氏從老家淮北到安慶以來,至今以近百年……”
“成人不過十數載,但要成就一番功業,非數十年之功不可,如今我許氏開船廠,既是為了自家家業,也是為了讓安慶城更加興旺……”
草席上,許岸洲說著那些鄉民根本聽不懂的話,而那些鄉民還不時發出“喝彩”,只不過從他們盯著大鍋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什么是光喝雞湯,喝不飽。
許岸洲扯了半天,那些附近的鄉民就等了多久,要不是雷橫還算“稱職”,沒準早就有人上來搶了。
畢竟這年頭咱大清百姓的素質可不是一般的“高”,哪怕是安慶這等還算富庶之地,用李之南的話說就是:
“刁民如沙,百姓如海!!”
“請龍王!!”
“請龍王……”
一聲聲的高喝在空中炸開,那些本來“蠢蠢欲動”的鄉民此刻也老實了不少。
“一二三,起!!”
“起!!”
上千斤的龍王緩緩的在杠夫的合力下,脫離了地面。
不遠處的許浩看著眼前的場景,眉頭微皺,輕咬嘴唇,眉宇之間,似有憂色。
憂愁一直持續到了龍王被抬入“水廟”。
“大哥,你看,咱們家以后就能自己造船了,要我說,造個大的,越大越好,裝下所有的金銀,船跑到哪,就往哪扔,扔的天底下都沒有窮人了!!”
許濱的臉上露出“憧憬”。
許浩愣了一下,隨后拍了拍許濱的腦袋,什么也沒有說。
“噠噠噠!!!”
鞭炮聲炸起,引起了岸邊不知道多少人的歡呼,對于這些只有過年才能放鞭炮的百姓來說,一次放這么多鞭炮,還是很奢侈的,甚至有人干脆就是為了看放炮,才跑幾里地來這的。
鞭炮聲一直持續了半刻鐘,煙霧散去,滿地都是紅色的鞭炮外皮。
“刷刷”兩下,門樓上的紅布掀開,露出“許氏”二字,門樓側方上書“許氏船業”。
“公子,公子……”
“衙門來人了!!”
就在所有人準備“開席”的時候,十幾個官差帶著一塊一看就是剛寫的牌匾,送到了許浩面前。
牌匾上書:“仁義興家”。
許浩看了兩眼后轉身高喊:
“開席!!”
“呼啦”之間,岸邊到處人擠人,雷橫見狀連忙派人維持秩序。
………
“你說李之南給許家送了塊匾??”
“正是,上面還寫著仁義興家。”
胡先生捧著蓋碗茶,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笑容。
“呵呵,好個仁義人家,好啊,我大清別的不多,仁義還真是不少啊!!”
白準泰皮笑肉不笑的抓著核桃,“嘩啦啦”的盤動聲,在兩人之間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