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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見駕

  • 何處有香丘
  • 伊人初見
  • 7030字
  • 2015-01-29 16:03:00

七月,皇帝御駕駕臨杭州。隨駕同行的除了寵冠后宮的梅妃,還有梅妃的兒子端王靖玨,端王側(cè)妃刁氏以及刁氏的弟弟——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刁鏡鋒。

林永道下野已經(jīng)二十多年。當(dāng)年離京時剛剛年界半百,如今已是古稀之年,滿頭銀發(fā)。當(dāng)年的皇帝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適當(dāng)壯年,此時也已是須發(fā)斑白。林永道陪著皇帝游覽了杭州城里城外的各大名勝。君臣二十多年后再次重逢,無盡的感慨。

一日傍晚,林永道陪著皇帝登上六和塔遙望錢江美景,浮光躍金,水天相接,美不勝收。皇帝憑欄而立,對著眼前的水光山色,長嘆道:“林愛卿,還是你有福氣。早早地就遠(yuǎn)離朝堂,回到這山清水秀的所在頤養(yǎng)天年。錦衣玉食,兒孫繞膝,不用為朝堂上的事煩心。朕若不是皇帝,也想在此隱居,每日里看看山水,釣釣魚,和孩子們玩笑一陣,該有多愜意?可惜朕不能啊!御書房的奏折堆積成山,大大小小的事,沒有一件不讓朕頭疼的。即便是忙里偷閑來一次杭州,每日也要處理十幾封急奏。就說今天一早,京城來報,去年嫁去北國的寧和公主重病,只怕熬不到明年了。和親的公主剛一病危,邊境上立刻就有了些小動作,讓朕頭疼。希望寧和能夠吉人天相,多給朕一些時間再選一個合適的人選。”

林永道垂手而立,道:“臣無能,不能提皇上分憂。”

皇帝擺擺手,像是要趕走籠罩在頭頂?shù)撵F霾,“朕明天就要起駕回京了,今天最后在這里看看美景,不談國事。”

林永道得體地笑了笑,繼續(xù)陪著皇帝觀景。

皇帝看夠了錢塘江的勝景,沿著欄桿繞塔一周四處隨意觀瞧,忽然一眼瞥見塔下不遠(yuǎn)處的院落里一個青年正在舞槍,槍法純熟,赫赫生威。皇帝忍不住駐足看了起來。

隨行護(hù)衛(wèi)的刁鏡鋒也看到了院子里舞槍的人,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這人的槍法好生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卻又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林永道似笑非笑地朝刁鏡鋒看了一眼,道:“這座院落是江南一帶大名鼎鼎的乾坤鏢局,這舞槍的年輕人看身形像是局主的侄子。”

刁鏡鋒輕笑一聲,斜著眼睛覷著林永道,眉間微露了一絲不屑,“林大人退隱虎跑,日子果然過得舒坦,交友廣闊,連走江湖的人都這么熟稔!”

林永道不以為怒,仍是笑容可掬地答道:“刁統(tǒng)領(lǐng)說笑了。乾坤鏢局是江南一帶最大的鏢局,如今杭州城里的商家,十家里有九家需要保鏢押運貨物錢款時都會首選乾坤鏢局。犬子的茶葉生意也不例外,便是年年送進(jìn)京城的貢茶,也是由乾坤鏢局的少局主親自押運。長此以往,彼此熟悉也是常理。”

皇帝淡淡一笑,隨口贊道:“這年輕人的槍的確舞得好看。”

林永道趁勢說道:“皇上若是喜歡,老臣派人去鏢局召他過府來為皇上表演。老臣府上已經(jīng)備下了晚宴,皇上邊吃邊看,豈不有趣?”

一直陪在一邊的端王也喜歡驅(qū)胡的槍法,林永道德提議正中他下懷,他滿心期望地望著皇帝,不料皇帝卻擺了擺手,道:“不看了。刀光劍影,總讓朕想起如今邊關(guān)的種種危機(jī),吃飯也不踏實。”

刁鏡鋒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剛要說幾句話來譏諷林永道,林永道卻搶先一步恭順地答道:“是!皇上既然不喜歡,臣亦準(zhǔn)備了歌舞。都是杭州城里各大歌舞坊里最好的舞姬,杭州本地的女子,個個都是如水般的溫柔,與北地胭脂大不相同。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府里準(zhǔn)備就緒了。”

皇帝果然龍顏大悅,拈須道:“林愛卿心思縝密,你的安排果然甚合朕意。”

為了迎駕,林府請了舊曾諳的大廚來府里備膳。雖然比不上皇宮里御膳上的鳳髓龍肝,但也算得上是佳肴美饌,又極具江南特色,清鮮脆嫩,配上甘甜醇厚的紹酒,席間眾人個個都是贊不絕口。酒宴設(shè)在府中一座名曰夢泉的大廳里,這座大廳背靠虎跑山,周圍林立著幾十株參天大樹,交錯綿延的樹冠為大廳搭起一座涼棚,即使是大暑天,坐在大廳里也感覺不到外面的酷熱。夢泉廳面前引了虎跑山上的泉水蓄了一個占地三四畝的水池子。池子上搭了一座戲臺,絲竹聲借著水音,別有幾分悠揚清雅。林永道特地從杭州各大著名歌舞坊里挑選的舞姬的表演,更添了席間的歡諧和樂。

正當(dāng)君臣在席間推杯換盞,談笑風(fēng)生時,從外面匆匆進(jìn)來一名御林軍,悄悄地從人群后面繞到刁鏡鋒身后,將一份奏折交到刁鏡鋒手里,又悄悄耳語了幾句,刁鏡鋒原本喝得有些迷離的眼神突然斂了起來,神色陡然一凜,不敢拖延,起身走到皇帝身邊,雙手呈上奏折。皇帝正看歌舞看得入神,刁鏡鋒突然上來遞奏折,讓他很是不滿。

“什么十萬火急的事?連吃飯也不讓朕吃個安生!”皇帝沒有伸手去接奏折,眼睛仍是盯著臺上舞姬的表演,蹙眉不耐煩地問道。

刁鏡鋒額角滲出密密的汗珠,猶豫了一瞬,終究不敢耽擱,硬著頭皮奏道:“皇上,是邊關(guān)急奏!”

皇帝仍然沒有回頭,夾了一筷子菜送進(jìn)嘴里,撇了撇嘴角,道:“揀要緊的說!”

刁鏡鋒額上的汗珠凝聚,順著臉頰流到下巴,一滴滴地滴落。他顧不得擦汗,嗵地一聲跪倒在地,雙手將奏折捧過頭頂,心驚膽顫地奏道:“皇上,寧和公主……薨了……”

刁鏡鋒聲音不大,席上所有人卻都清楚地聽到了。林永道立即揮手止住了歌舞,席間瞬間變得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眾人皆是目瞪口呆,齊齊看向皇帝。皇帝聽到這個消息也愣住了,剛送到嘴邊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他死死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刁鏡鋒,臉上全是錯愕和不可置信,喝道:“你再說一遍!”

刁鏡鋒的聲音顫抖著,甚至還帶了一點哭腔,“皇上,寧和公主薨了,胡人八百鐵騎連夜南下,勢如破竹,接連攻下了山海關(guān)、白虎關(guān)和青龍關(guān),現(xiàn)在已經(jīng)兵臨紫荊關(guān)城下!”

皇帝手中的酒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隨著清脆的破碎聲,席間所有坐著的、站著的人齊刷刷地全部跪倒在地。皇帝臉色煞白,渾身發(fā)抖,傷頹道:“朕已經(jīng)一退再退,每年歲幣三十萬兩白銀,三十萬匹絲綢,茶葉瓷器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只為花錢買個太平!寧和死了,朕可以再挑好的公主送去北國;他們?nèi)羰窍託q幣太少,數(shù)額也還能再商量!可居然和親公主尸骨未寒,他們就急著揮師南下!這是要逼死朕嗎?”

端王膝行上前,沉痛道:“父皇!胡人欺人太甚!我朝已經(jīng)一讓再讓,他們?nèi)匀回澬牟蛔恪W罱陙恚陀H公主已經(jīng)送了三個,歲幣也增加了兩次。我朝對北國已是仁至義盡!我們不能再退讓了!兒臣愿意領(lǐng)兵,收復(fù)三關(guān)!”

皇帝的眉毛緊緊地扭成一個結(jié),猶豫道:“朕也不愿意一再退讓,只是胡人兵馬實在太強,僅八百人馬,就能一夜之間連破我三道關(guān)隘。若是真的打起來,又要有無數(shù)的生靈涂炭,朕不能讓朕的子民去白白送死!還是速速選出一個和親的公主送去北國,再派使者去見可汗,就說我們愿意提高歲幣,請他盡早退兵。”

刁鏡鋒雖是憑借父親和姐姐在朝中的關(guān)系,考中了武狀元,但也并非完全不學(xué)無術(shù),武狀元的頭銜,只是讓他比其他同樣優(yōu)秀的年輕人少走了一些彎路而已。他也是自幼苦練武藝,熟讀兵書,對于朝廷一味地求和茍安也是痛心疾首,無奈他只是一個御林軍的統(tǒng)領(lǐng),平時在朝堂上,軍國大事還輪不到他開口。而此時在杭州,沒有宰相,沒有太尉,沒有兵部尚書,又是他親口向皇上稟報了一夜之間三關(guān)失守的噩耗,他內(nèi)心深處想要與胡人決一死戰(zhàn)的渴望像是火一樣地燃燒了起來,他鼓起勇氣,高聲說道:“皇上!端王爺所言有理!我朝一再退讓,只會讓胡人得寸進(jìn)尺,胃口越來越大!總有一天我朝會送不出和親公主,供不起歲幣!胡人這次得逞,全因?qū)幒凸鬓暗猛蝗唬覀兾醇皣?yán)防,才讓胡人撿了三關(guān)的便宜。他們到了紫荊關(guān),遇到邱雷將軍守關(guān),便是久攻不下了。可見真要打起來,我朝兵力并不比胡人差!臣也愿意跟隨端王爺,收復(fù)三關(guān)!”

皇帝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梅妃眼見皇上就要同意讓端王領(lǐng)兵出征,急忙上前,拉著皇帝的衣角,道:“皇上!臣妾知道后宮不得干政,但臣妾只想以玨兒母親的身份問一句,皇上就讓玨兒帶著一個刁統(tǒng)領(lǐng)去收復(fù)三關(guān)嗎?”

皇帝看了梅妃一眼,心中盤算了一下目前可用的兵力,幾個能打仗的將軍都各自鎮(zhèn)守一方關(guān)隘,一個也調(diào)不開,紫荊關(guān)雖有駐兵一萬,將領(lǐng)可用的卻只有一個邱雷,看起來勝算實在不大。他忙說:“愛妃別急,朕并沒有答應(yīng)讓玨兒去收復(fù)三關(guān)。朕還是想和胡人和談,朕剛才猶豫,只是在想如今朝中還有那位王公大臣家中有合適的姑娘,可以被封為公主去北國和親。”

端王聽皇帝還是想要和談,一腔熱血似被一盆冷水迎頭澆下,心寒至極,忍不住冷笑,道:“父皇別忘了,去年挑選寧和公主時,已經(jīng)將朝堂上下的王公大臣家里都挑了個遍,實在找不出合適的人選,最后才選了戶部侍郎體弱多病的妹妹封為公主。明知道這位公主的身體經(jīng)受不住大漠的風(fēng)霜,還是硬著頭皮送去了,果然,才剛一年就薨了。如今可再去哪里找一個合適的公主?”

皇帝的臉上厚厚地堆起一陣陰霾,他以手支頭,捏著眉心,道:“這也正是朕頭疼的問題。朝中實在是找不出合適的人選來了!”

“朝中沒有,朝外卻不乏才貌雙全的女子。”皇帝正在發(fā)愁,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不由地為之一振,抬頭看時,原來是端王此次隨駕南巡帶來的側(cè)妃刁銀珠。端王聽到刁銀珠開口說話,心中大怒,回頭死死地盯著刁銀珠,喝道:“大膽!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刁銀珠看見端王的眼神也有些發(fā)怵,低著頭不再多言。梅妃聽說有合適的人選,想著有人和親,兒子就不用去沙場征戰(zhàn),急忙說:“玨兒,你這樣兇巴巴地干什么?銀珠雖然僭越,但也是為國分憂,相信你父皇也不會怪罪她!”說著抬頭眼巴巴地望著皇帝。皇帝也對刁銀珠的話很感興趣,忙指著刁銀珠,說:“你且說說看,若真是個好人選,朕便不怪你!”

刁銀珠向上磕了一個頭,直起上身,盈盈笑道:“此人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林大人的孫女就是個才貌雙全的。皇上如果不信,可以召來一見。如果夠不上做和親公主的資格,兒臣愿領(lǐng)僭越妄言之罪!”說罷轉(zhuǎn)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永道。

林永道萬萬沒想到邊關(guān)的戰(zhàn)事會把絮屏牽扯進(jìn)和親的糾葛中,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氣,面上卻還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他向刁銀珠行了一禮,道:“王妃說笑。老臣的孫女年紀(jì)尚小,正是無知懵懂之時,怎堪擔(dān)負(fù)和親重任?”

刁銀珠瞧著林永道,唇角的弧線勾勒出不屑的輕笑,“林大人,如果我沒記錯,您的孫女應(yīng)該今年年初已經(jīng)行過及笄之禮,我還派人送了賀禮。既已成年,又何來年紀(jì)尚小一說?只怕是林大人舍不得吧?林大人如今雖然在野,但也曾經(jīng)官至禮部尚書,您的大公子如今也為一方知府,為民父母官者,應(yīng)該懂得舍小義全大體的道理。犧牲您的孫女,便可換來邊境千萬百姓的安居樂業(yè)。況且這也算不得什么犧牲,嫁去北國和親,雖然氣候差一些,但以我朝公主的身份出嫁,在北國也總算是個可敦[1],譬如我朝的皇后,這可是無上的榮耀,林大人應(yīng)該為之驕傲才是!”

時近中秋,早晚已有了幾分涼意,可此時林永道的額上卻是細(xì)細(xì)地滲出了汗珠,“王妃言重了!并非老朽舍不得,若是老臣的孫女去和親能換來兩國交好,百姓安居,那是林家滿門求之不得的榮耀。只是老臣這個孫女從小被嬌寵壞了,刁鉆頑劣,難登大雅之堂,怕辜負(fù)了王妃的一番苦心!”

刁銀珠還要再說,梅妃打斷了刁銀珠的話,溫和地對林永道說:“林大人,合不合適的,也要皇上說了才算。不如請令孫女出來,讓皇上和本宮看一看再說罷。”梅妃這話聽起來溫和,但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味道。林永道無奈,只得吩咐下人去請絮屏前來見駕。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隨駕的內(nèi)侍進(jìn)來通報,絮屏前來見駕。

寧和公主的死訊和邊關(guān)的戰(zhàn)事,使得原本熱鬧祥和的夢泉廳一時間鴉雀無聲。皇帝雖然已賜眾人平身各自落座,但也沒有一個人再敢多說一句話,廳里靜得落針可聞。

絮屏跟著內(nèi)侍走進(jìn)大廳的時候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跨過門檻的時候居然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林永道心中一緊,手心里的汗騰地冒了出來。偷眼看了看皇帝和梅妃,好在二人并未露出不悅的神色,方才暗吁了一口氣。絮屏卻不以為意,站穩(wěn)了腳,低著頭跟著內(nèi)侍走進(jìn)大廳,在皇帝的御案前盈盈跪倒,行了三拜九叩大禮,倒是一板一眼,沒有出任何的紕漏。

皇帝說:“起來回話吧!”

絮屏謝了恩,站起身來。眾人都好奇地打量著絮屏,只見這個女孩兒身穿一套淺梅青色的衣裙,腰間沒有懸系任何玉佩香囊,頭上更是只簡單地梳了一個垂鬟分肖髻,除了一枚白玉海棠簪,再無一飾物。女孩兒身量尚未完全長足,但已略顯出玲瓏的身段;五官算不上驚艷,卻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清新水靈,而眉眼間的稚氣仍有幾分殘留。若不是衣著打扮顯示著她已經(jīng)及笄,倒也的確如林永道所說,年齡尚小。

皇帝看著絮屏,眉頭似乎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沒有說話。端王眼中卻閃過一道光華,嘴角淡淡地緒起一抹笑意,說道:“林大人的孫女的確是位我見猶憐的美人。可惜美是美,卻太素了一些。”

梅妃看著絮屏的眼神甚是柔和,溫言道:“林大人的孫女真是可人疼!難怪林大人像寶貝一樣藏著。今日的打扮的確有些太素了,想是急著來見駕,沒來得及好好打扮。若是好好打扮一下,一定能夠艷驚四座。丫頭,本宮問你,如果讓你去做公主,去北國和親,你愿意嗎?”

林永道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回答愿意,那從此大漠風(fēng)塵,此生再無相見之日;若是回答不愿意,便是以一己之私,廢忠孝大義。梅妃這樣問,絮屏無論怎么回答,都是個錯。絮屏卻似乎并沒有領(lǐng)悟其中的奧秘,愣愣地問:“什么叫和親?”

梅妃笑著答道:“就是嫁給北國的可汗——也就是北國的國王,做北國的可敦——也就是北國的王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絮屏歪著腦袋想了想,問:“那個可汗多大年紀(jì)?長得英俊嗎?我愛吃杭州的春筍和醋魚,還有紹興的女兒紅。這些北國都有嗎?”

梅妃沒想到絮屏?xí)柕眠@樣直接,愣了一愣,絮屏又接著說:“如果那個可汗長得年輕英俊,北國又有我愛吃的酒菜,我就愿意去。”

絮屏的一番話讓廳里所有的人都為之震驚了。誰都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嬌弱的女孩兒說起話來竟然是這樣的直白大膽。

皇帝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冷哼了一聲,道:“林永道,你是怎么教的孫女?這樣粗俗不堪,哪里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林永道也被絮屏的回答驚呆了。腦子里還沒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聽到皇帝訓(xùn)斥,嚇得立刻跪倒在地,叩首謝罪道:“臣教導(dǎo)無方,臣有罪!”

刁銀珠斜睨著絮屏和林永道,冷笑道:“林大人曾任禮部尚書,偏偏教出的孫女這般不知禮數(shù)。我是不相信的,只怕是為了不去和親,裝的吧?”

絮屏聽到刁銀珠的聲音,轉(zhuǎn)身面對刁銀珠,也不行禮,也不問安,只唇邊的梨渦一轉(zhuǎn),道:“呀,原來是你?上次你來我家,污蔑我偷東西,害得我被下人打了一巴掌,好在我的丫頭衷心,死命護(hù)住我,不然只怕我今日就沒命能站在這里了。今天不如請皇上給評評理,我摘自家的花,到底算不算偷?”

刁銀珠被噎得無言以對,林永道早已嚇得滿臉煞白,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啪地一拍桌案,喝道:“統(tǒng)統(tǒng)給我閉嘴!林永道,你教出來的好孫女!竟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我看她真的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林永道見皇帝震怒,早已嚇得冷汗淋漓,趴在地上不停地磕頭。絮屏見皇帝發(fā)火了,也不再和刁銀珠斗嘴,靜靜地在林永道身邊跪了下去,跟著林永道連連磕頭,只是在額頭碰到地面的時候,嘴角悄悄地向上一挑,在抬起頭的瞬間,臉上又恢復(fù)了懵懂。

端王卻笑呵呵地站出來,道:“父皇息怒,今天這事兒其實也不能怪林大人。林大人早就說了,他這個孫女是從小被寵壞的,刁鉆頑劣,難登大雅之堂。是母妃不相信,非要叫人家小姑娘來見駕。我看這個小姑娘就挺好,本性天真率直,只是沒有完全學(xué)會御前的禮儀罷了。如果不是母妃堅持要見她,林大人一定是把她藏得好好的,絕不會讓她有機(jī)會在御前失禮。”

端王的話讓皇帝的怒氣消了幾分,但臉色依然陰沉得仿佛欲雨前的天空,眼中帶著幾分戾色,“既然你的孫女頑劣,不適合去北國和親,那你就想辦法給朕再找一個合適的人來,朕要用她盡快地?fù)Q回失去的三關(guān)!”

林永道心中一塊大石驟然落下,伸手擦了擦額角的汗。定了定神,道:“回稟皇上,老臣一時之間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女子擔(dān)當(dāng)和親重任,卻能保舉一人為將,皇上若能重用此人,必能收復(fù)三關(guān)!”

皇上尚未回答,端王和刁鏡鋒的眼睛都為林永道的話而一亮。回頭看向皇帝。皇帝猶夢初醒,身子前傾,語氣中幾分驚喜,幾分渴望,幾分埋怨,“既然有這樣的人,為何早不推薦?”

當(dāng)驅(qū)胡跟隨通傳的內(nèi)侍走進(jìn)夢泉廳時,廳中所有人都為其的英姿暗暗地贊嘆不已。二十四五歲的年紀(jì),身姿挺拔如蒼松,略有些張揚的氣勢。步履攜風(fēng),玉冠束發(fā),一身束身黑衣,兩道濃濃的劍眉下一雙寒星般眸子里的眼神仿佛天頂盤旋的鷹隼一般犀利。

待驅(qū)胡行完大禮,皇帝看著驅(qū)胡,亦忍不住撫掌稱贊:“朕在六和塔上看過你練槍,當(dāng)時就覺得你身手不凡,只是隔得遠(yuǎn),看得不夠清楚。如今一見,果然是位英雄!”

驅(qū)胡得體地笑了一笑,抱拳謝道:“草民謝皇上夸獎!”

皇帝說:“林大人告訴朕,你曾經(jīng)參加過武舉,卻因身體欠佳而名落孫山。朕惜你是個人才,想破格提任你在軍中任職,你可愿意嗎?”

驅(qū)胡心中狂喜,面上卻保持著沉穩(wěn)的神色,向著皇帝磕了個頭,道:“謝皇上!”

端王自看見驅(qū)胡起,愛才之心便催促著他定要重用此人,好不容易等到皇帝開口同意他在軍中任職,便急急上前奏道:“父皇,既然得了這樣的英雄,就請準(zhǔn)許兒臣帶兵收復(fù)三關(guān)!”

皇帝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點頭道:“朕原本不愿與胡人兵戈相見,十年來送了三位公主前去和親。可如今胡人欺人太甚,去年送去和親的寧和公主尸骨未寒,胡人便揮師南下奪我三座關(guān)隘。是可忍,孰不可忍!小郭,朕便點你在端王麾下任先鋒,收復(fù)三關(guān)。此次出征,只可成功,不準(zhǔn)失敗。你可明白?”

驅(qū)胡眼中的神色一凜,目光堅定,清晰而鄭重地答道:“太平若為將軍定,無需紅顏苦邊疆!”

此言一出,廳中瞬時一片寂靜。如果說在此之前,人們贊賞他只是因為他颯爽的英姿,而此時,便是為他的英雄氣概而嘖嘖稱嘆。

皇帝一瞬的驚異過后,笑著點了點頭,從內(nèi)侍手中接過兵符交于端王,命道:“你帶著刁愛卿和小郭即刻啟程趕赴紫荊關(guān)。朕明日也將回京,朕會在京城等著你們的捷報!”

[1]我國北方少數(shù)民族最高統(tǒng)治者可汗的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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