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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逼婚

  • 何處有香丘
  • 伊人初見
  • 7772字
  • 2015-01-30 09:15:00

絮屏的海棠小苑里,一座小小的風爐上一只精致的小銅壺里正在咕嘟嘟地煮著開水,劍棠正拿著一柄小扇有模有樣地扇著爐火。

絮屏坐在海棠樹下的石凳上仔細地在面前的石幾上擺好一套喜鵲登梅的紫砂茶具。又打開一個紙包,露出一塊深赭石色的磚塊,取了一柄精致的小銅鑿撬下一塊放進茶盤里。

劍棠一面看著爐火,一面笑咪咪地看著絮屏的每一個動作,看到絮屏用小銅鑿撬磚塊時笑著說道:“這個茶我認得,是云南的普洱茶磚。我去云南押鏢的時候見過。當地的茶莊甚至用這些茶磚砌成一道墻,壯觀得很!”

絮屏見爐上的水已經燒開,拎過銅壺,用開水把茶壺和杯盞都燙洗了一遍,笑道:“我只聽說過以椒和泥涂墻,倒沒聽說過用茶磚砌墻。如果屋子里能用茶磚砌一道墻,那豈不是一年四季都能聞到茶香了?”

劍棠笑睨著絮屏,說道:“你若喜歡,將來我就用茶磚在我們的屋子里給你砌一座墻,好不好?想喝茶了就摳一塊下來,倒也方便!”

絮屏歪著頭想著摳墻煮茶的情景,覺得有些滑稽,吃吃地笑起來,笑了一會兒忽然回味出劍棠話里的深意,臉上一紅,抿著嘴唇低下頭,把剛剛撬下來的茶塊放進燙好的紫砂壺里,又向壺中注入沸水,緊接著又將壺中的水傾倒在水盂中。再重新注滿一壺水,蓋上蓋子泡了一會兒,最后才斟茶入杯。她看似專注地做著每一個動作,嘴角卻掩不住地向上翹著,連眉梢眼底亦都是甜甜的笑意。

劍棠趴在石幾上,用手撐著下巴,欣賞著絮屏煮茶的手勢,一起一落之間盡顯清純柔美。

絮屏一面煮茶,一面問:“對了,你堂兄去了邊關,可有書信送回來嗎?”

劍棠搖頭,道:“剛去了一個多月,應該是在邱雷將軍麾下任職。這會兒想必是戰事最激烈的時候,恐怕沒有功夫寫信吧。”

絮屏眼光一閃,道:“邱雷將軍?那是我姨父了!姨父曾經在湖州任職的時候,常常帶著姨母和小釗哥哥來我家玩,這些年去了邊關,聯系少了,但姨父姨母還是很疼我的!要不要我給姨父寫一封信,讓他重用你堂兄?”

劍棠擺了擺手,道:“這倒不用。我相信憑我堂兄的本事,只要能上戰場,就一定會得到邱將軍的賞識,若是你寫信去說情了,反而容易被人輕視?!?

絮屏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也有道理。”說罷端起一盞茶水遞給劍棠。

劍棠接過小茶盞,輕抿了一口盞中色澤烏潤的茶湯,沉吟了片刻,故作正經地問:“對了,聽說你對北國的可汗很有興趣,還向皇上打聽他是否年輕英???”

絮屏剛剛啜了一口茶水在嘴里,一聽這話立刻被嗆了一口,放下茶盞一手指著劍棠,一手扯了帕子掩著嘴猛咳起來。劍棠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上前在她背上輕輕地拍著,說:“有話慢慢說,怎么急成這樣?”

絮屏明知道劍棠是在打趣自己,待喘勻了氣息,故意認真地說:“是?。』噬霞热幌胱屛胰ズ陀H,我總得問清楚我要嫁的是什么人吧?”

劍棠收了嬉笑的模樣,正色道:“我知道你說那些話只是為了讓皇上覺得你不適合做和親的公主,可是這件事太懸了!你劍走偏鋒雖說是躲過了一劫,可也未免太冒險了。萬一被皇上看出你是故意的,你可擔不起這欺君大罪!我聽到這件事的時候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絮屏替劍棠把面前的茶盞再次斟滿,說:“那個刁銀珠一心想把我弄到北國去吃苦,皇上又急于找出個合適的人選去和親,我不把自己表現成一個沒羞沒臊小雞肚腸的傻女,哪里躲得過去?哪怕平庸一些,也會因為實在找不出人而被將就著送出去。”

劍棠沒有去端茶盞,眉宇間的擔憂之色凝重,“我知道當時事發突然,你一時之間也無處求助,只能隨機應變,你那樣的冒險,也是為了我們好,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墒悄悴辉撃米约旱纳ッ半U。”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可回憶起當時聽說皇上有意選絮屏作為和親的人選時的情景,仍有一些心有余悸。

絮屏垂著眼簾盯著劍棠握著自己的手,“對不起,郭大哥哥,讓你為我擔心了。我……以后再不會了?!?

劍棠緊握著絮屏的手輕輕搖了搖,柔聲安慰道:“我并不是怪你,你別難過!”

絮屏聲音有些發齆:“如果我真的不幸被選中了,被送去北國和親,你怎么辦?”

劍棠看著絮屏發紅的眼圈,故作認真地答道:“那就在你北上的時候劫了護送你的車隊!”頓了一頓,狡黠一笑,道:“做了那么多年保鏢,偶爾做一次劫匪,也不錯。”

絮屏被劍棠的話逗得笑了起來,眼眶雖是仍是紅紅的,一雙烏黑晶瑩的眸子中卻是溫情柔婉。

絮屏在劍棠面前毫不掩飾的幸福像是一雙輕盈溫柔的手,輕輕地撥動著劍棠心底每一根心弦,讓他仿佛沉靜在一曲溫婉繾綣的樂曲之中,卻不知何時,忽然跳錯了一個音,使他陡然而醒。他忽然不敢去看絮屏的眼睛,急忙移開了目光去看著她手中的茶盞,抱歉地說道:“屏兒,對不起……”

絮屏舉著茶盞的手輕輕在空中滯了瞬,歪著頭疑問地看向劍棠。

劍棠試著去回看絮屏,卻在觸碰到她溫順的目光的瞬間像是被燙了一般,又躲閃開了,結結巴巴地說:“原本答應你父親,等皇上御駕離了杭州,就會來府上提親,可是……可是恐怕要讓你再多等一段時間了?!?

絮屏微咬一咬唇,問道:“是因為晨姐姐嗎?”

或許是絮屏溫和的聲音讓劍棠忐忑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終究還是抬起頭迎著絮屏溫煦的目光點了點頭,道:“小晨自從受傷到現在大半年,一直都沒有進展。雖然我們一直在安慰她說好好休養,一定會好??墒瞧鋵嵨覀冃睦锒贾?,這么長的時間都沒有進展,她能站起來的可能性已經很低了。她自己心里一定也很清楚,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她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F在已經不肯見大夫了——不僅不肯見大夫,幾乎就是不肯見人了。不吃藥,飯也吃得很少。你最近是沒有看到她,她已經憔悴得脫了形。所以……所以……”

絮屏放下茶盞,輕輕地伸出雙手握住劍棠的手,柔婉地笑道:“我懂了?!?

劍棠緊跟了一句:“屏兒,你相信我,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絮屏眼中暖意融融,抿著嘴唇甜甜地笑著,輕輕地點了點頭。

劍棠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他回握住絮屏的手,略帶著興奮地說:“明天就是八月十八,我帶你去六和塔上看潮,你早些準備好,我過了晌午就來接你?!?

第二天,秋高氣爽。天還沒亮絮屏就起床梳洗,秋菱幾乎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抱了出來,絮屏一件件地挑選,一件件地試穿,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又一圈。秋菱笑道:“姑娘又不是第一次見少局主,怎么還要這樣精心地裝扮?”

絮屏最終選定了一條玉色薄綢長衫裙,外罩一條秘色罩紗,用銀線疏疏地繡著幾朵或含苞或綻放的鳶尾花。她一面對鏡左右反復地打量著自己,一面答道:“和郭大哥哥去塔上看潮,已經盼了好些年了。每年都有各種事情耽擱,好不容易今天能去,當然要打扮得漂亮一些?!?

秋菱替絮屏梳好了發髻,問:“姑娘,今天還是只簪海棠簪嗎?”絮屏對著鏡子瞧了瞧,道:“這樣就挺好。對了我看這幾日院子里的桂花開得真好,你去采一些來?!?

秋菱采了桂花回來,絮屏已經對著鏡子淡淡地勾了一個遠山眉,又輕輕地掃了一層胭脂。秋菱替絮屏簪好海棠簪,又用細網包了一小把桂花,替絮屏藏在發髻里,在鏡子里瞧著絮屏的倒影,笑贊道:“姑娘平時不愛打扮,如今這樣細細裝扮起來,真是美得很!再加上這金桂的甜香,少局主要是見了,只怕沒有心思再去看潮水了!”

打扮妥當,絮屏隨手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坐在窗下邊翻看邊等。太陽一點點地升起,好不容易等到了晌午,劍棠卻沒有出現,到了正午,仍沒有出現。絮屏嘴上不說,書卻已經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秋菱從外面進來,小心地說:“姑娘,我在門口望了半天,也沒看見少局主的影子??峙掠惺裁词碌R了。您別等了,要不跟老爺說一聲,派輛馬車,我陪您去看吧,馬車要是走得快些,大概還能來得及看到?!?

絮屏低著頭一頁一頁地翻著書,淡淡地說:“再等等吧,他說好的,一定會來?!?

大潮的時間越來越近,劍棠仍然沒有來。秋菱悄悄地端來飯菜,絮屏卻是視而不見。一本書在手里來來回回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眼見著窗外的太陽一點點地爬過了頭頂,又一點點地向西傾斜下去,桌上的飯菜秋菱端出去熱了一遍又一遍,絮屏只是坐在窗前翻書。天色漸漸地暗了,直到完全黑了,絮屏才輕輕地放下書,扶著桌子站起身來。也許是坐得時間太久,剛一站起來,腿腳有些發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秋菱急忙上前扶住,輕聲勸慰道:“姑娘別難過,少局主一定是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您好歹吃些東西,我一會兒去鏢局打聽一下?!?

絮屏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從發髻中取出了小小的桂花包,隨手丟在桌上,扶著秋菱的手在桌前坐下,拾起碗筷開始吃飯。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一口一口地扒著飯。秋菱急得要哭出來,勸道:“姑娘,您要是難過就哭出來,或是罵幾句,千萬別憋在心里啊!”

絮屏慢慢地吃完了飯,淡淡地說道:“我沒什么難過的,你不是也說,他一定是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嗎?既然是這樣,我為什么要難過?你去悄悄地跟小佟打聲招呼,讓他幫忙備輛馬車,明天一早我去鏢局看看?!?

劍棠走出鏢局大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六和禪寺的山門早已上了栓,只傳來悠悠的塔鈴聲。江邊看潮的人早已散去,江水靜靜地向東流去,仿佛大潮從未來過一般。

他騎著墨麒麟信馬由韁,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西湖邊。沿著湖岸走上了白堤,筆直的堤岸在夜幕中遠遠地延伸而去,四周闃寥無一人,起初只遠遠的湖面上隱約有一兩艘花船上閃爍著幾點燈光,再一會兒花船也靠了岸,熄了燈。湖風偶爾吹來對岸的更聲,和寶石山上貓頭鷹的哀嚎。墨麒麟一直走上了斷橋。深秋的夜晚一陣風襲來,冷颼颼的,馬蹄踏在橋面的石板上嗒嗒作響。幾年前帶著絮屏一同在這條堤上飛馳的景象又清晰地浮現在劍棠的眼前,那一日,他們同乘著自己的這匹墨麒麟在這白堤上馳騁,又同站在這斷橋上眺望西湖的景色。此時想來,那一刻的親近似乎仍相去不遠,而如今世事的捉弄注定他再也不能像那日一樣快活了。

他跳下馬,走到湖邊,靠著一棵柳樹坐在堤岸上,從懷中摸出絮屏的小像輕輕摩挲著,身邊湖水拍打堤岸,嘩嘩地響,他再也忍不住,握著絮屏的小像失聲痛哭起來。劍棠錚錚鐵骨男兒,自三歲開始習武,便再沒有流過眼淚,就連去年此時為了救絮屏被馮昕的鐵丸打斷三根肋骨也沒有哼過一聲。而今天,為了絮屏,他已經是第二次落淚了。

原本歡歡喜喜地穿戴整齊準備出門去接絮屏同去六和塔上看潮,剛走到鏢局門口,葦晨的丫鬟巧兒突然追出來,哭著告訴他葦晨自盡了。他大驚失色下狂奔到葦晨的屋子,馮昭和郭朗都已經在屋里了。葦晨雖然已經被救了下來,可脖子上一道紫紅色的瘀痕仍是那樣的觸目驚心。她雙腿不能動,便把自己吊在床梁上,如果不是床梁年數久遠已經脆弱,經不住她的重量及時斷裂,她摔在地上發出聲音引來巧兒,恐怕此時早已是香消玉殞了。

劍棠看著葦晨躺在床上,頸間的瘀痕襯托著她早已無血色的臉更加的慘白。劍棠痛心地問道:“好好的,怎么就想不開做傻事呢?”葦晨的眼中沒有一滴淚水,干涸得仿佛是久旱的田地,沒有一星的光芒,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床頂,仿佛他說的話她一個字都沒聽見。

劍棠叫來巧兒,問道:“你是小晨的貼身丫鬟,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她會尋短見?”

巧兒跪在葦晨的床邊啜泣道:“早上起來姑娘和平時差不多,并沒有什么特別。只吃了小半碗粥。后來局主派小芊來給姑娘送紅花油,我替姑娘收了,送小芊出去的時候在院子里說了一會兒話,就聽到屋子里一聲響,跑進來看時,床梁斷了,姑娘已經跌倒在床下了,姑娘脖子上纏著一段白綾,嚇得我和小芊趕緊把姑娘移到榻上,就立刻趕著通知了局主、總鏢頭和您……”

劍棠緊蹙眉頭,問道:“你和小芊都在外面說了什么?”

巧兒想了想,支吾道:“也沒說什么,小芊說姑娘的臉色很差,應該出去散散心。今天是錢江大潮的日子,早上聽說少局主要去看潮,要是少局主能帶姑娘一起去就好了,姑娘心情好了對身體恢復也會好。將來少局主和林姑娘成了親就更沒時間帶我們姑娘出去了……”說到后面聲音已經輕如蚊蠅。

聽完巧兒的話,郭朗、馮昭和劍棠的目光都同時射向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芊,小芊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嚇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馮昭怒火中燒,幾步上前一腳把小芊踢翻在地,怒罵道:“我打死你這滿嘴胡吣的丫頭!是誰告訴你少局主要和林姑娘成親?”

小芊被馮昭踢得在地上滾出很遠,額角撞破了,滿臉是血,也不敢去擦,拼命磕頭求饒。馮昭還要再打,被郭朗拉住,“老馮,打死這個丫頭對小晨一點好處也沒有?,F在最重要的是小晨的安全,要勸醒她,千萬不能再做傻事了。”

馮昭恨得眼睛充了血,雖被郭朗抱住,仍是指著小芊怒問:“你說!是誰告訴你少局主要和林姑娘成親的?”

小芊趴在地上,頭發都散了,混著血水和淚水亂糟糟地膩在臉上,哭著答道:“是……有一次少局主和局主在房里說話,奴婢伺候茶水,在……在窗外聽到的……”

馮昭利劍一般的目光霎時射向劍棠,恨不得在他臉上刺出兩個血洞來。正要開口,葦晨忽然歇斯底里地哭喊起來:“出去!你們統統給我出去!出去??!”

劍棠想去安慰葦晨,卻被她亂舞的手臂啪地打開。馮昭憤怒地扯開劍棠,不顧一切地上前把葦晨緊緊地擁在懷里,任她掙扎、喊叫,只是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溫和地反復說著:“小晨,爹在!有爹在,沒有做不成的事!”

漸漸地葦晨像是沒了力氣,終于安靜了下來,沉沉地睡著了。馮昭只留了巧兒在屋里伺候,細細叮囑了巧兒一番,才拉著郭朗和劍棠出了屋子。

出了葦晨的院子,馮昭收了腳步,轉過身鐵青著臉瞪著郭郎和劍棠。郭朗和劍棠有些尷尬,垂手站著沒有說話。馮昭盯著劍棠看了一會兒,問:“棠兒,小晨待你如何?”聲音雖冷,卻并不帶怒氣。

劍棠誠懇答道:“小晨自幼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悉心周到?!?

馮昭的聲音透出無盡的疲憊和傷感:“她全心全意地待你十幾年,你竟忍心這樣傷她?”

劍棠低頭看著地面,沉默了一會兒,恭聲道:“小晨對我的好,我銘記在心。我會盡我所能去對她好,去照顧她。只是她真正想要的,我……我給不了她。”

馮昭怒極反笑,“原來你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你不是給不了,而是你根本不想給!你明知道小晨心里只有你一個人,可你看她傷了癱了卻撇下她要去娶富家小姐!你就是這樣對她好的嗎?”

劍棠猛地抬起頭說道:“我要娶屏兒和小晨的傷無關!無論小晨是不是癱瘓,我都要娶屏兒,而無論我有沒有和屏兒成親,我都會盡心替小晨尋醫問藥,如果能治好自然最好,若是治不好,我也會一直照顧小晨的生活,直到她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真心對她好的人?!?

馮昭望著葦晨的院子,哀傷漫上眉頭:“小晨這個傻孩子,這樣掏心掏肺地對一個鐵石心腸的人,自作孽??!”

劍棠心中百感交集,沉聲說道:“馮叔,您不要這樣說。小晨從小照顧我,我很感激她,她受傷了,我很難過,很著急,很憐惜她。可是感激憐惜和愛是不一樣的。除了娶她,我什么都愿意為她做?!?

馮昭轉頭盯著劍棠,眼中布滿了血絲,眼角淚光閃爍,“棠兒,小晨已經癱瘓了,她這輩子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嫁給你。今天的事,老天保佑,床梁斷了,丫鬟發現的及時,才沒有釀成大錯??墒切〕康男慕Y不解,她這樣一心求死,總有一天我們會看不住她。我只有這一個女兒,就算是馮叔求你,你就當是做好事,滿足小晨這一生唯一的愿望,行嗎?林家的小姐身份高貴,和你又是兩情相悅,我們不敢和她爭,哪怕就讓小晨做個妾室,我相信小晨也是愿意的……”

劍棠使勁地搖頭,道:“馮叔,不能這樣!”

郭朗一直沒有說話,原是希望讓劍棠自己做主,此時終于也忍不住勸道:“棠兒,你馮叔說的有道理,我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看著小晨,她的心結一日不解開,她就總有一天能尋到機會做傻事。真到了那么一天,我們都會后悔莫及。男人三妻四妾的本就是常事,既然馮叔已經發話,小晨不會在乎名分,你就成全她吧?”

劍棠見郭朗也來相勸,急得跺腳,道:“她不在乎,可是我在乎!爹!我早就說過,我心里只有屏兒一個人。我會照顧小晨,但我絕不會娶她。明明沒有感情,卻因為憐憫而娶她,對小晨而言,無異于飲鴆止渴。這樣不明不白地娶她,對她,對屏兒,對我都不公平!”

馮昭搖了搖頭,泫然道:“棠兒,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真的不肯娶小晨嗎?哪怕只是娶她做妾,也不肯嗎?”

劍棠狠了狠心,一字字說道:“馮叔,恕棠兒不能從命!”

馮昭盯著劍棠的目光漸漸從哀求變得冰冷凌厲,冷哼一聲,道:“郭家一夜之間出了個先鋒將軍,聽說在陣前表現英勇,屢立戰功。凱旋之日定會加官進爵,到那時,全天下都會知道‘郭驅胡’這個名字,好風光啊!”

馮昭陰陽怪氣的聲音讓劍棠覺得很不舒服,他按捺住性子,皺著眉頭問道:“馮叔想說什么?”

馮昭呵呵一笑,笑聲冷冽,“其實‘戚夙興’這個名字在江西一帶,早就是家喻戶曉了吧?刺殺武寧縣縣令的兇手至今還沒有抓到……”一面說著,一面挑釁地朝劍棠看了一眼。

劍棠胸中的怒氣騰然而起,低吼道:“馮叔以為棠兒是怕人要挾的嗎?”

郭朗沒有想到馮昭會以驅胡的過往來要挾,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他,顫聲道:“老馮……你……”

馮昭閑適一笑,道:“老郭,你可不能怪我。我也是為了我的女兒。這孩子的娘死得早,我整日在外面押鏢,很少能夠照顧她。這是我這個當爹的唯一能為她做的事。其實郭驅胡是誰,戚夙興又是誰,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我的女兒能夠嫁給她想要嫁的人?!?

劍棠輕蔑地看了馮昭一眼,毫不在乎地轉身就要離開,剛走了幾步,馮昭的聲音卻從背后悠悠地傳來,“你可以快馬傳書通知郭驅胡及早抽身,郭家從此退隱江湖,的確不怕什么。可是當初是誰向皇上力薦郭驅胡為將的?哦!好像是林老爺吧?聽說林老爺為了不讓自己的孫女去和親,極力向皇上推薦一個來路不明的郭驅胡。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以私廢公?”

劍棠停住腳步,雙手死死地握著拳頭,背對著馮昭問道:“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屏兒一個,如今又鬧到這個地步,就算我受了你的逼迫心不甘情不愿的應了這門婚事,勉強娶了小晨過門,你指望我們會恩恩愛愛地過日子嗎?”

馮昭不以為然:“如果沒有林家的姑娘,就憑小晨的脾氣和體貼,你們會過得好的?!?

劍棠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沒有屏兒我就會為小晨傾心嗎?錯了!即使沒有屏兒,小晨也只是我的妹妹!我的心是不會停在小晨這里的!”

馮昭淡淡一嗤,唇邊露出三分清冷之意:“只要是小晨要的,我一定會替她得到。即使我不能替她得到,我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你……”劍棠忍無可忍,噌地從腰間抽出柳刃劍,一個轉身,劍鋒直指馮昭的哽嗓咽喉。馮昭并不躲閃,甚至把頸項向前伸了一伸,淡淡一笑,道:“想殺我滅口?好??!殺吧!反正你已經殺了我的親弟弟,殺了我再去殺了小晨,等你雙手都沾滿了我馮家人的血,你就能順順心心地娶林絮屏了!”

郭朗見劍棠拔了劍,恨得兩眼通紅就要噴出火來,生怕年輕人火氣盛真的鬧出事來,忙上前拉住劍棠的手,低喝道:“孽障!你給我把劍放下!”

劍棠瞪著馮昭,咬牙道:“你卑鄙!”

劍棠倚靠在西湖邊的柳樹上,茫然地望著眼前平靜的湖面,眼睛中彌漫著一團死寂,死寂背后,是比黑夜中的湖水更為漆黑的傷痛。他知道,驅胡的往事一旦上達圣聽,他郭家三口逃得脫,保得住性命,真正受難的,是林家。不僅僅是虎跑林家上下幾十口,連同在蘇州做府尹的林潤寅一家也逃不了干系。他也想過如果林府真的被降罪滿門抄斬,他可以去劫牢、劫法場,但是他能救出林家多少人呢?即使救出來了,又該怎么安置林家的老小,林老爺一世的英名,林大爺的錦繡前程,林二爺的生意,還有屏兒的幸福,他能給得起嗎?不要說屏兒的幸福,就是讓她能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這個世上他都不能做到。他知道,是他把林家推上這個風口浪尖,能救林家的人只有他一個,辦法也只有一個。所以,即使他恨馮昭,但為了他的屏兒能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最終他還是妥協了。當他的劍從馮昭的咽喉慢慢垂下,他就知道,自己一生的幸福,和他曾經給過絮屏的許諾,都順著他垂下的劍尖悄悄溜走了,他的淚也在還劍入鞘的一刻傾然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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