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遠邊跑邊哭來到了鈴鐺坡,鈴鐺坡處在沙漠邊緣,時不時有風吹過,鈴鐺隨風舞動,清脆動聽。
西遠聽著鈴鐺聲忍不住哭道,“水哥!我好想你呀!”
鈴鐺聲聲,似在回應,西遠痛哭不已,哭聲夾雜著鈴鐺聲,風兒吹,似要把思念傳至蒼穹,南方在沙丘旁見西遠止了哭,走了出來。
西遠道,“對不起,我又這樣了。”
南山道,“沒事,這樣你也舒服點。”
西遠道,“對不起,我拖累你了。”
南山道,“咱們領證那天就說過,以后再別說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話,咱們是一家人,這是上天的緣分。”南山說著坐到了西遠旁邊,握住了西遠的手。
西遠道,“我總是想起水哥,我這樣做太對不起你了。”
南山柔聲道,“他是我們共同思念的人。”
聽到這話,西遠不說話了,南山道,“能夠成為兄弟和夫妻都是前世的緣分,這個緣分是割舍不了的。”
西遠道,“如果不是我們娘幾個,你就到內地大城市去發展了,不會留在農場守著我們幾個過活。”
南山微笑道,“大城市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處,農場也有農場的好處,在農場我們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如果去了大城市,可能也就逢年過節可以見面,再說對孩子們而言,最好的教育就是陪伴。”
南山又道,“其實我之前的想法就是找個賢惠的妻子,在農場離爸媽不遠的地方蓋一座房子,然后和和睦睦的生活下去,爸媽覺得我的想法沒志氣,讓我出去闖,后來哥哥出了事,爸媽也后悔了,叫我回來,我其實巴不得回來,這樣挺好的。”
西遠失笑道,“你總是這么樂觀,跟他一樣。”
南山道,“哥哥在世的時候說過,人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功就是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自己喜歡的事,哥哥這一生是成功的,他既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又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西遠道,“你們哥倆都是這么通透。”
南山道,“他是快樂的走的,我們也要過的幸福,這樣才對得起他。”
西遠垂淚不語。
南山繼續道,“就像工作一樣,都說愛一行干一行,可絕大部分人都是干一行愛一行,無法做到愛一行干一行,都是工作選擇了我們,而不是我們選擇了工作。同樣的,也是家人選擇了我們成為家人。”
西遠道,“你的意思是?”
南山抓緊西遠的手道,“你跟我是前世的緣分,先成了我的嫂子,再成了我的妻子,終究我們都是一家人。”
兩行清淚從西遠的臉頰流下,南山輕輕吻過,將眼淚一滴滴收下。鈴鐺隨風飄動,似在回應。
南山柔聲道,“你看,哥哥也在笑,他一直與我們同在。”
西遠含淚看向鈴鐺,叮鈴鈴~叮鈴鈴~仿佛在與人言語。
西遠道,“當時媽媽跟我說這個事,我一時半會不能接受,后來想了想,跟你在一起,對孩子們是最好的,對不起,我首先考慮的是孩子們,而不是你。”
南山笑道,“這個是自然的,當媽的永遠都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就像媽媽小時候推著小車去賣東西,她還是會把哥哥放在小車上再背著我,當媽的永遠都是想著孩子,這是母親的天職,其實,媽媽剛我說這個事,我首先想到的也是這兩個孩子。”
西遠吃驚的看著南山。
南山道,“他們是我哥哥的骨血,就跟我的孩子是一樣,你改嫁帶著他們去誰的家里我都不放心,只有我親手照顧他們我才能放心。”
西遠道,“委屈你了。”
南山道,“這不算委屈,是我該盡的義務,人到這世界上走一趟,并不是單獨的一個人,有很多責任和義務,從小到大有什么好東西哥哥都是讓著我,當時家里只能供一個人上大學,哥哥卻讓我去了,其實從小到大,他的成績都比我的好,他跟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他沒盡到的責任和義務由我來盡。”
西遠含淚道,“我們要好好的活才對的起他。”
南山笑道,“翔翔這家伙那天說咱倆就像酸梅巧克力。”
西遠破涕而笑,“為什么是酸梅巧克力?”
南山笑道,“剛開始的時候很苦,吃著吃著就甜了,突然冒出來一顆酸梅,酸的人眼淚都下來了。”
水渠旁的雜貨鋪里,于翔一和竹芷岸幫著收拾碗筷,代若抱著孩子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叫你們過來吃飯,結果還讓你們收拾。”
竹芷岸道,“沒事的,順手的事。”
于翔一也道,“是呀,這又不是什么重活。”
代若看著遠處,心中惆悵。
南天道,“你抱著孩子進去休息吧,忙了大半天了。”
代若道,“這兩個孩子沒回來,我不放心。”
南天道,“別太擔心,都是當爹當媽的人了,不會尋死覓活的。”
代若道,“但愿能把這碗苦水熬成蜜。”
于翔一看向遠方笑道,“您看,蜜糖回來了。”
南山牽著西遠的手從水渠邊走了過來,代若忙迎了上去關切問道,“遠兒,看到你回來我就放心了。”
西遠道,“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這時懷抱里的孩子哭了起來,代若道,“孩子還是要媽媽,估計是餓了。”
西遠忙從代若懷里接過孩子,抱到屋里去喂奶。
南山道,“真不好意思,讓你們辛苦了。”
竹芷岸擺擺手道,“沒事,西遠沒事吧。”
南山道,“沒事了。”
于翔一道,“可是去鈴鐺坡了?”
南山點了點頭,于翔一道,“鈴鐺坡可真好,不管心情多差,去到那里心情都好了。”
竹芷岸道,“上次去那是晚上,沒看太清,翔翔,咱們去看看。”
于翔一道,“好呀,正好我也想去。”
收拾完碗筷,于翔一領著竹芷岸朝鈴鐺坡走去,穿過怪柳環繞的鹽堿地,到了沙漠邊緣,一連串清脆的聲音傳來,竹芷岸睜眼一看,無數的鈴鐺隨風而舞。
竹芷岸道,“這就是鈴鐺坡,真好。”
于翔一扯住一個鈴鐺道,“有什么好的,風沙這么大,刮了一身的土。”
竹芷岸道,“鈴鐺的聲音真好聽。”
于翔一道,“農場的人都說鈴鐺坡是可以寄托思念的地方,要是想誰的話,沖著鈴鐺說,風吹動鈴鐺就是在回應,鈴鐺響就是帶走了思念。”
竹芷岸笑道,“農場的人還怪浪漫的。”
正說著只聽見傳來斷斷續續女子歌聲,“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竹芷岸不由聽愣了,于翔一道,“應該是高老師。”
竹芷岸問道,“高老師?”
于翔一道,“高老師是農場退休的老師,她的兒子特別優秀,國內的重點大學畢業后,去了美國讀研,后來又去了德國讀博。”
竹芷岸贊道,“可真厲害呀!”
于翔一頓了頓道,“只不過。”
竹芷岸問道,“只不過什么?”
于翔一道,“高老師的兒子去年冬天去世了。”
“啊!”竹芷岸驚的說不出話來。
于翔一道,“是患癌,當時已經是晚期了。”
竹芷岸道,“這么優秀的孩子,當媽的怎么受得了。”
于翔一道,“高老師差點就沒挺過來。”
竹芷岸道,“遇到這種事哪個當媽的可以挺過來,況且還是這么優秀的孩子。”
于翔一道,“高老師的兒子臨終前要她好好活下去,高老師為了兒子,重新振作起來,只不過每次想起兒子,就會到鈴鐺坡這兒來。”只聽斷斷續續的歌聲又傳過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只見一人從沙丘旁繞了過來,于翔一忙叫道,“高老師。”
高雅亦見到于翔一笑道,“翔翔,好久不見了。”
于翔一笑道,“好長時間沒見您了,去哪里了?”
高雅亦道,“去了趟WLMQ,才回來。”高雅亦見于翔一旁邊有位年輕小伙子便問道,“這位是?”
于翔一拉過竹芷岸道,“這是我的兄弟竹芷岸,內地來的高材生。”
竹芷岸道,“高老師好。”
高雅亦道,“從內地來到南疆來工作,真不錯,好好干,建設好邊疆。”
竹芷岸道,“努力。”
于翔一道,“高老師最喜歡來鈴鐺坡了。”
高雅亦道,“是呀,每次想他的時候我都會來鈴鐺坡。”
竹芷岸道,“高老師,我很能體會到您的心情,我媽媽也是老師,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高雅亦嘆道,“世上的事總不能十全十美的,就像農場的瓜果要是熟了,就離掉落不遠了。”
于翔一道,“我媽就說寧愿我平庸一點,健康就好,不強逼我。”
高雅亦道,“孩子的優秀從來不是逼出來的,是從小到大,及其自律而來的。疾病面前,人人平等。不會因為平凡就不生病,也不是太優秀都會得病。這個世界,不努力也會活,但活的質量肯定不同。人生短短幾十年,青春就是用來奮斗,而不是享受的。年輕人,在能力允許的范圍內,在不透支體力的情況下,還是多多努力的好。”
于翔一訕訕道,“是我想左了。”
高雅亦柔聲道,“這個時代愿意像你們這樣扎根基層的年輕人可不多了,你們愿意在南疆基層奉獻你們的青春是很可貴的,你們跟我兒子一樣的優秀,都是祖國的棟梁。”
于翔一笑道,“我就喜歡聽高老師說話,聲音好聽又有道理。”
高雅亦笑道,“翔翔就是這么會說話。”又對著鈴鐺道,“博兒,在天有靈保佑這兩個弟弟順遂平安吧。”
忽而一陣風刮了過來,整個沙丘的鈴鐺隨風響動,高雅亦含淚道,“博兒,你聽到了,晚上快來娘的夢里。”
竹芷岸和于翔一佇立在一旁,兩人明白一位母親的喪子之痛不是旁人的只言片語可以安慰的。
于翔一道,“高老師,還以為您會留在WLMQ,沒想到您回來了。”
高雅亦道,“WLMQ再好也沒有農場好,農場是我的家鄉,還是回到家鄉好。”又對竹芷岸道,“小竹來到農場還習慣嗎?”
竹芷岸道,“習慣,高老師是教哪個科目?”
高雅亦道,“英語。”
竹芷岸喜道,“跟我媽是一樣的,我媽也是英語老師。”
高雅亦道,“那可真是巧了,還真是有緣。”
竹芷岸道,“可不是嘛,所以我見到高老師倍感親切。”
高雅亦笑道,“我也是,所謂一見如故便是如此。”
于翔一笑道,“那我可是撿來的了。”
高雅亦笑道,“你個貧嘴的,聽說代若他們回來了,把孫子也帶回來了,我去看看他們。”
于翔一道,“我們剛從那兒過來,代姨又添了個可愛的孫子,高興的不得了。”
高雅亦道,“那我可得去瞅瞅了,回見。”
“回見,高老師。”
看著走遠的高雅亦,于翔一嘆道,“高老師真是夠堅強的。”
竹芷岸道,“當媽的遇到這種事,到最后閉眼的時候心中也放不下。”
于翔一道,“代姨也是這樣。”
竹芷岸嘆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當媽的永遠都在擔心孩子。”
于翔一道,“我剛來的時候很不適應,不過很快就習慣了,因為農場的這些媽媽們真是不錯。”
竹芷岸想起一人道,“那昌貴的女兒聽說也在外地工作,她還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
于翔一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之前那個老女人剛來農場的時候還算好對著我們說自己的女兒在外地工作,所以自己要對別人好點,就當為自己的女兒積德行善,誰知不過三天就原形畢露。”
竹芷岸問道,“怎么個原形畢露?”
于翔一道,“那天她給我打電話說她帶了蛋撻要給我,我當時在村里就說不麻煩了,結果她在電話那頭又吼又罵,我當時煩死了,也罵過去了,她才閉嘴,誰知。”
竹芷岸問道,“誰知如何?”
于翔一道,“她竟然哭哭啼啼的去找老茅告狀,說我罵她,至她的關心于不顧,真是讓人無語又惡心。”
竹芷岸道,“她所謂的關心只是她一廂情愿覺得是關心,別人壓根不需要,甚至是一種打擾,而且不容許他人拒絕,一旦他人拒絕就要死要活的撒潑打滾,弄的別人難堪,自己尷尬。”
于翔一道,“芷岸,你這話真說的我心坎里去了,她的這種認知就是她單方面付出,別人必須千恩萬謝的接受,一旦別人不接受,她就采取極端行為。”
竹芷岸道,“這就是認知障礙,將自己的快樂完全建立在別人的身上,過度依賴他人的認可和接受來確認自我價值時,一旦遭遇拒絕,感到極大的挫折和自我價值的喪失,從而產生極端情緒反應,說白了還是內心空虛導致。”
于翔一道,“這種人女人一沒文化,二沒事業,三沒家庭,四沒有生存壓力,自然空虛寂寞了。”
竹芷岸笑道,“翔翔,你這話說的。”
于翔一笑道,“我這叫話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