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輛破舊汽車懸掛系統發出的吱呀聲傳入了他的耳中時。她已經做好了聽天由命的準備。這輛車要么是來接她的——被找到了！——要么是送她去真正的比賽場地。車停了下來，下來三個人，然后毫不留戀地沿著無盡的道路繼續前行。兩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其實更像是個男孩，吳昕是這樣覺得。他看起來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個子比較高，但一些細節暴露了——他頭發中那股孩子氣、圓圓的臉蛋、塞進不合身的廉價深藍色長褲里的白色長袖紐扣襯衫——表明他是經過別人精心打扮的。

其中一個女人妝容精致，仿佛每一個細節都經過了藝術家的精心雕琢。她身上的化妝品和美發用品幾乎和她本人一樣耀眼，吳昕不禁被她那完美的外表所吸引。幾乎讓人不敢直視。另一個女人穿著黑色的背心，搭配著寬松的工裝褲。她從路上走下來，靠近吳昕時，腳步有些一瘸一拐。那個一瘸一拐的女人，她那剃得短短的頭發凸顯出又大又黑的眼睛，毫不避諱地盯著吳昕。那個漂亮女人壓根不往這邊看。她對著手機皺著眉頭，把手機舉得越來越高，仿佛這樣就能收到信號似的。而那個男孩四處張望，就是不看和他在一起的兩個女人。他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腋窩處也有明顯的汗漬。他看上去隨時準備拔腿就跑。

看來這里有人比自己更惶恐不安。這讓吳昕心里稍微得到了一絲慰藉。

“真是要命，居然一點信號都沒有，”漂亮女人抱怨道，依舊緊緊握著手機，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而且由于光線太刺眼，她第一次將目光投向吳昕，而吳昕早已經退到離道路更遠的地方，幾乎靠近了樹林邊緣。

“他們跟你說什么了嗎？”

吳昕搖了搖頭。當貨車在汽車站接到她時，司機只問了一句：“公牛自由？”他好像還問她那是什么，不過她嘟囔了幾句，然后假裝睡著了。“李娜”那個短發女人說道。

“什么？”漂亮女人提高了音量，語氣有些尖銳。

“李娜”

漂亮女人一翻白眼，顯得有些不耐煩。“什么？”

短發女人挑起一邊的眉毛，耐心似乎快要耗盡?！拔覀冊谪涇嚴锒紱]交流，所以我在自我介紹啊。我叫李娜。那你呢……”

終于，漂亮女人放松下來，噗呲一聲笑了。“哎呀，對不起，我一餓就脾氣不好。我也叫李娜。所以剛才才沒反應過來?！?

“但愿獲勝的是我，李娜二號?！倍贪l艾娃苦笑著，臉上露出深深的酒窩。

“我也不一定會輸?！逼晾钅鹊恼Z氣中更多的是俏皮而非惡意。她退到樹林里，拍了好幾張自拍照。短發李娜滿懷期待地轉向吳昕。

“吳昕”吳昕說出自己的名字，仿佛這兩個字就已經包含了所有她想說的。

短發李娜坐在地上，輕松地把一條腿伸直在身前，用手調整著另一條腿的位置?！昂芨吲d認識你，吳昕，希望我能打敗你，不過這可不是針對你個人哦?！?

吳昕沒有回應。這是一場競賽。她們當然都渴望勝利。

短發李娜朝那個男孩點了點頭，他已經穿過馬路，站在另一邊，堅決地背對著她們。他的肩膀微微內縮，那姿勢與其說是充滿期待，倒不如說是已經認輸。已然如此。

“那是王克。他和我是一起被接走的，比李娜二號還早。我脫外套的時候，他扭頭的動作太猛了，我還以為他脖子要斷了呢。這可憐的孩子特別怕女人。這說不定會成為他的優勢。他可能會因為拼命想躲開我們而一直藏著不出來?！?

“我覺得他是同性戀?！逼晾钅仍诙贪l李娜旁邊坐了下來。漂亮李娜身材纖細，瘦骨嶙峋。短發李娜則顯得更健壯，看起來很有力氣。她的外表以一種不同于漂亮李娜的方式吸引著目光，但同樣惹人注目。

吳昕覺得自己能夠戰勝她們兩個。

“不是同性戀，”短發李娜說著，拔起一根長長的草葉，放到嘴邊。她吹了吹，但沒有發出聲音。“要是他那么怕女人的肌膚接觸，那他肯定對女人感興趣?！彼蚝罂咳?，瞇著眼睛看向吳昕?！澳阌惺裁垂适?？”她挑起一條大膽的眉毛，神情中既有幾分俏皮又有幾分審視她，這些人都不是吳昕的朋友。沒人是她的朋友。以后也不會是。她可以友好應對，希望含混的回答能讓短發李娜滿意，但她覺得不會。所以她選擇了另一種策略。

“滾開，”吳昕回答。

漂亮李娜皺起眉頭，好像替短發李娜感到被冒犯了。短發李娜的表情變了，但不是威脅或生氣的樣子。

“酷”她轉身看向道路。

吳昕退到更陰涼的地方，但盡管她讓她們走開，兩個李娜最終還是都到那里和她待在一起。太陽無情地照著，像周圍的昆蟲一樣嗡嗡作響。一兩個小時后，又一輛貨車顛簸著向他們駛來。漂亮李娜跑過去迎接，但情況還是一樣。司機雇來的，只是把人放下。一天下來，又有三輛貨車來了，最后有十四個人在這等待著。他們看起來年齡都差不多，二十五六歲左右，上下浮動幾歲。現在吳昕感覺更自在了。有這么多人在——其中有幾個急于確立統治地位并引起注意，大聲地說著笑著——她幾乎不引起注意，除了這個短頭李娜，這家伙一直偷偷盯著吳昕看。

當最后一輛車開走后，每個人都朝著開走的方向望去，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