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之任由女人靠在自己懷里，頭發上帶著的雪點點化開，胸前濕漉漉一片，舒暢的粵語脫口而出，“要不是我，不知道你會死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

顧斯齊約了漂亮妹妹，把他一個人丟在燒烤店，剛從停車場開出車，就看見那個熟悉的吉他蹲在地上哭，自己把車開近了，哭聲陡然增高，害得他險些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看著女人踉蹌的腳步踏上計程車，陸庭之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在一樓目送著人進了電梯，轉身準備走時，卻發現女人瞇著雙眼，倚著電梯角往下滑，他掃了眼電梯要去的樓層，轉頭踏著步梯跟上，這才在她摔在地上前勉強接住。

陸庭之的心跳有些快，江妍輕輕靠著，感受著他胸膛的起伏，眼角上揚，“那就死掉好了。”

一句話說得輕飄飄，陸庭之低頭看著懷里的人，抓著自己的西裝，腦袋蹭著往熱乎的地帶鉆，像只酣睡的貓，他一時起了逗弄的心思，“那我就把你丟在這里好不好？”

女人沒再回答他的話，一只手緊緊攥著他的衣領，閉著眼睛均勻呼吸，打在身上的呼吸都是燙的，陸庭之有些頭痛。

單純對江妍的欣賞，他的教養只能支撐到目送江妍安全到家，但女人身上燙得厲害，像一個小暖爐，此刻零下的天，若任由她在樓道里睡一夜，恐怕是要一睡不醒。

陸庭之膝蓋底著墻，一只手攬著人，另一只手按下電梯，把人放在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后，打開導航往最近的醫院趕。

等到醫院時，腕表上的指針已經指向數字三，醫院里人不多，陸庭之抱著人掛了急診，在醫生問他姓名時，他才后知后覺，自己連女人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他輕輕拍了拍女人的臉，“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的眉頭擰在了一起，抓著他衣領的手收緊了些，口中呢喃出兩個音節，陸庭之沒聽清，又問了遍，俯下身子才勉強聽清軟綿綿的兩個字：江妍。

他不確定具體是哪兩個字，只能隨意讓醫生登記，醫生拿筆的手一頓，不滿地戳了戳空著的姓名欄，“你連你女朋友名字都不知道？”

“女朋友太多，記不住。”

陸庭之不怎么來大陸，特別是冬天，寒冷的天氣本就讓他有些煩，自然無意再和陌生人廢話，面對醫生探究的目光，他回了個不太友好的眼神，上位者的氣壓一瞬間鋪展開來，對面的人咽了咽口水，隨意寫下同音節的兩個字。

登記好信息，才帶著他們去了病房，身后跟著的小護士怯怯拿出體溫計繞過陸庭之，解開江妍的大衣，將體溫計塞在她的腋下放好。

等待的五分鐘里，護士如坐針氈，奈何陸庭之那張臉又足夠出眾，即使全身都寫著不好惹三個字，還是沒忍住余光多瞟了幾眼。

棱角分明的臉，配著背頭戴著墨鏡，一張臉冷得像冰，雙手搭在褲腰上靜靜看著床上的人，墨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緒，她當護士這么久，第一次見長相這么張狂的人。

在拿出體溫計確定是發燒后才如釋重負地溜出病房，卻聽到身后男人一句溫潤如玉的謝謝，一時有些受寵若驚。

等再次拿藥進來時，男人已經靠在床邊枕著胳膊睡著了。

她小心翼翼為江妍掛上點滴后悄無聲息地摸出房間。

冰涼的液體順著針頭擠進血管，還在昏睡中的江妍被凍得一激靈，被夢魘住的黑暗加劇了這一刻的難受。

陸庭之被她的動作驚醒，看著江妍打著點滴的手順著床無意識地抓著，離自己的胳膊只一寸之搖，他本能地拉開距離，抬手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五十分鐘，心里生出一絲煩躁，本想等江妍打上藥就走的，卻不知怎的睡著了。

他掀開被子一角把女人不安分的手放了進去，在抽離時江妍反手抓住了他的食指，緊緊攥在手心里，擰著的眉毛也跟著緩緩舒展開，月光照射下，那張小臉和床單一樣融成了一個色，像一朵剛被暴風雨璀璨的玫瑰，花瓣凋零，他剛直起的腰又被迫彎了下去。

那絲煩躁如煙飄散，陸庭之嘆了口氣，揉了揉有些發痛的脖頸，找了個略微舒服，又不至于離江妍太近的位置重新趴下。

即使病房里開了暖氣，他這一覺睡得也很不好受，護士來拔針，每隔一個小時都會查一次房，好不容易養起的那點困意也跟著被驅散，如此往復一直到凌晨六點，他終于忍不住，抽出被江妍控制已久的手，活動了下早就麻木的身體，起身往外走。

充滿安全感的東西從指縫溜走，江妍猛然驚醒，一睜眼，和去而折返的陸庭之對視上。

僅一夜時間，陸庭之的臉上長出了一層淺淺的胡渣，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里此刻也爬滿了血絲，眼底一片青黑，無不訴說著疲憊。

江妍有些意外，“陸...庭之？”

陸庭之哼出一個音節作為回應，回到病床前的床頭柜，拿起墨鏡隨意垮在褲兜上繼續往外走，期間只淡淡掃了江妍一眼。

“等等。”

燒已經退了，長時間未進水的嗓子有些干啞，江妍撐著床起身，在被子里摸索一番拿出手機，“謝謝您送我來醫院，我把錢轉給你，我們加個聯系方式。”

陸庭之的腳步被最后四個字拌住，再次折而復返，調出掃碼界面遞了過去。

“江妍？”

和自己想的一樣的兩個字。

“嗯？”

江妍本能抬頭。

陸庭之關閉聊天界面，替人掖好凌亂的被角，“沒事，名字很好聽。”

突如其來的夸贊讓她本就因發燒變得遲鈍的大腦更加空白，等再回過神，屋里只剩下自己。

大腦重啟后恢復運轉，開始逐幀加載昨晚的畫面，從陸庭之坐在車上那句帶著玩味的小可憐，到門口他寬廣又溫暖的懷抱，溫柔的粵語腔調逗弄她說要立馬把她丟下來，她還抓著人的衣領嗚咽著讓人別走。

臉上的紅一路蔓延到了脖頸，她捂進被子。

江妍，你在干嘛啊？

后又想起來，還沒問人醫藥費多少錢，她拿出手機敲打著字，對方很快回復她一個數字，江妍看著數字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