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綠灌木含笑花,隔離開我和她。她在對面打電話,我在這端被花吸引了目光。
若無這些花,灌木與灌木幾乎沒區別。葉片都硬,枝干都支棱巴翹的。有了這些花,互相之間立刻階層森嚴。含笑花屬于高貴的那種,自帶王冠呢。
含苞時,瓜子形狀的一個長橢圓,摸上去毛茸茸的。綻開之后,彈球大小,淡黃色,六瓣兒,內斂,微微收著。中間細細的花蕊,呈淺紫色。散發著的清甜,略似剛切開的新鮮蘋果。為它起名的那個人,初見此花時家中一定有喜,不敢大聲宣布,遂將心事托付于花。
含笑花很具底線意識。似笑非笑,嘴唇微微上翹,隨時可收回。在笑與不笑之間,絕不會墮落成為“含哭花”。它的底線是不笑。六瓣兒花互相牽連著,各自獨立。凋謝時,先落下一瓣兒;想一想,再落下一瓣兒,所謂猶豫之美。如果還沒想明白,剩下的幾瓣兒就在枝頭多掛兩天。
這一排含笑花,貌似結實,實則柔弱似少女。不耐寒,不耐干燥瘠薄。喜陰又怕積水,喜熱卻需背陽。它動輒止步不前,欲言又止。見人三分笑,說話不說滿。花瓣兒上掛著試探的笑。它對這個世界的態度就是試探,合則笑意濃,不合則止笑。它身上看不到大開大合的決絕,天性中便是小歡喜中兌一點兒水。這多好,不是因為吃過虧才有此選擇。
我不認識對面的她。她臉上淡淡的笑卻讓我認出來了,像含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