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指尖碾過蘇時雨冰涼的下頜,逼視著她低垂的眼簾,嘴角勾著殘忍的弧度:“怎么?珍妃有異議?”
聲音低沉如淵,裹挾著山雨欲來的壓迫。
蘇時雨深吸一口氣,將翻涌的屈辱與恐懼強壓下去。
纖細的脊背挺得如青竹般堅韌,她緩緩抬眼,清澈的眸底沒有淚光,沒有哀求,只有殉道者般的平靜與不容折損的正直。
“皇上息怒。”她的聲音清泠如碎玉,穿透車內凝滯的空氣,“忠義侯位列三公,乃國之柱石。陛下承天景命,為萬民之主。若因一時意氣,以‘面首’之名折辱股肱,非但綱紀崩壞、威儀掃地,更恐令天下賢才齒冷,士林寒心,動搖國本。”
她稍頓,目光坦蕩迎上皇帝燃著妒火與占有欲的眸子,字字擲地有聲:“陛下乃英明之君,當以社稷為重,以天下為念。臣妾斗膽,懇請陛下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言罷,她復垂眼簾。那份孤高清冷下的平靜,像一面鏡子,無聲映照著皇帝的暴戾與荒唐。
楊萬年瞳孔驟縮,臉色陰得能滴出水。
憤怒、羞惱,還有更深層扭曲的吸引在胸中翻攪——這女人竟敢句句維護李澤厚!
還用他對厭煩不屑的“國本”“綱紀”,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壓他,無異于引爆他心底最陰暗的妒火,狠狠地踐踏著帝王尊嚴!
“呵。”楊千月輕笑打破窒息的沉默,她斜倚軟墊,指尖繞著發梢,語氣帶幾分戲謔的贊同,“怎么辦皇弟,蘇妃這話倒有幾分道理。忠義侯畢竟是重臣,讓他伺候人?不合適吧?再說了,”她眼波流轉,惡意瞟向蘇時雨,“我脾氣不好,萬一把表哥‘玩’壞了,蘇妃豈不是要心疼死?”
“混賬!”
楊萬年猛地拍向矮幾,杯盞震得亂跳。他怒極反笑,眼中滿是睥睨一切的狂妄:
“忠義侯算什么東西!朕金口玉言,說他是侯便是侯,說他是狗便是狗!說他是皇姐面首,他就得洗干凈了學伺候人!”
蘇時雨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晃,臉色褪盡血色。那深埋眼底的絕望與痛楚,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
一個月來,深宮如囚籠,每一刻都是凌遲。對李澤厚的思念蝕骨,無數次想以死解脫,卻為家族苦苦支撐。
如今竟連累他受此奇恥大辱!滔天恨意幾乎將她吞噬,直指向眼前這對荒y的姐弟。
“我要跟你們同歸于盡!”
這個瘋狂念頭從未如此清晰,如此強烈地占據了她全部心神。
皇帝死死盯著她臉上毫不掩飾的悲傷與憤怒,邪火越燒越旺。她竟敢為另一個男人如此!
他猛地伸手,鐵鉗般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燃著妒火的眼:“說話!你方才是不是在為他求朕?你不是很清高嗎?怎么?為了李澤厚,連傲骨都能折?!”
聲音嘶啞,滿是被背叛的痛苦與瘋狂的嫉妒。他從未這般憋屈過,偏對這女人,他竟舍不得殺!
楊千月肌肉瞬間繃緊,做好了隨時制止弟弟動手的準備。卻見楊萬年面色漲紫,額角青筋暴跳,緊握的拳頭因用力微微顫抖,顯然在強壓暴戾。
“皇弟!”她立刻換上嬌嗔的語氣,伸手抓住弟弟緊繃的手臂輕晃,“你嚇著她了。蘇妃這般柔弱,哪經得住你狂風暴雨?快松手,瞧她小臉都白了。”
蘇時雨死死咬著下唇,倔強地不肯落淚,淚珠卻終如斷線珍珠滾落,浸濕淡藍衣襟。這不是軟弱,是極致屈辱與無力帶來的生理反應。
楊千月見狀,面上擺出無奈與寵溺,聲音又軟又柔:“好了,好皇弟,別氣了。姐姐不要表哥做面首了,行不行?蘇妃娘娘,你也別哭了,哭得皇上心都碎了。天下俊俏少年多的是,姐姐再尋便是。快別哭了。”
楊萬年被這一打岔,胸中戾氣稍滯。
他狠狠甩開蘇時雨的下巴,看著她梨花帶雨卻仍含不屈的臉,心口又疼又癢,占有欲與破壞欲交織得更烈。
他咬牙切齒,幾乎是吼出來的:“好看的多?!皇姐你心心念念的不就表哥?既然給他臉他不要!好!朕今日偏要成全皇姐!”
他眼中閃爍瘋狂,一字一頓,“李澤厚,賜予長公主為面首!皇姐愛怎么‘調教’,便怎么‘調教’!不得有誤!”
楊千月紅唇微勾,眼底閃過計謀得逞的狡黠,慵懶撫掌輕笑:“皇上金口玉言,那姐姐就卻之不恭了。”她拖長語調,目光如淬毒的針射向蘇時雨,“只是蘇妃娘娘,您不會太傷心吧?畢竟,那可是您的‘舊識’呢。”
皇帝像被踩了尾巴的猛獸,聲音里滿是暴戾的醋意,“告訴朕!你會不會傷心?!”
話音未落,他如餓狼般將蘇時雨粗暴拖進懷里。鐵箍似的手臂將她死死禁錮,帶著懲罰與占有的吻如狂風暴雨落下,啃噬著她的唇與頸脖,撕扯她的衣服。
“唔……不……”蘇時雨發出破碎嗚咽,用盡全身力氣掙扎,雙手卻被輕易反剪在身后。徒勞的扭動只換來更緊的桎梏與更粗暴的侵犯。
楊千月別過臉,眉頭緊蹙,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心里感受到刺痛。
作為來自現代的靈魂,眼前的強權暴力讓她憤怒又無力。
可理智無情地提醒她:她需要這場戲,需要激化皇帝與李澤厚的矛盾,讓兩人勢不兩立,絕不能讓兵權落到李澤厚手中。
她從未想過真讓李澤厚做面首。這只是她棋局里一步險棋。
之前兩個時辰的冷靜思考,已讓她思路清晰:
殺男主易如反掌,可他猝死會導致世界線崩潰,自己大概率也會湮滅,此為下策。
讓他活著,卻折斷羽翼、碾碎野心,釘死在平庸深淵,看著珍視的一切化為泡影,這才是上策。
她有的是耐心,一步步將他逼入絕境。但她勢力薄弱,又在封建社會,只能先借皇帝這把刀。
“皇弟!”楊千月重重咳嗽,語氣帶刻意的羞惱,“你太不跟皇姐見外了!自己的女人回宮關起門來寵便是,當著皇姐如此這般,成何體統!”
只是片刻功夫,蘇時雨肩頭的薄襖已被扯下大半,露出白皙圓潤的肩頭與素色小衣,上面已留下啃咬的紅痕。
楊萬年胸中怒氣似在肆意妄為中泄了些。聽到皇姐的抱怨,他恨恨在她裸露的肩頭咬下一個滲血的齒印,才意猶未盡地將她推開。
蘇時雨狼狽攏緊衣衫,蜷縮到角落。
楊千月壓住心底的翻滾,神色凝重地看向皇帝,將話題拉回正軌:“皇弟,方才遇刺,我仔細想過。對方能短時間集齊兵力,精準設伏,必有內應,肯定就在宮中,甚至就你身邊!若讓這些人去查,豈不是賊喊捉賊,借機鏟除異己、陷害忠良?”
皇帝余怒未消,冷哼一聲,眼中戾氣重現:“那簡單!把可疑宮人與看著不順眼的臣子全抓來審!大刑伺候,總有熬不住的!大不了全殺了,換批聽話的!”
楊千月連忙擺手:“萬萬不可!你把人都殺了,空出的位置更方便敵人安插人手。到時候你身邊全是包藏禍心的刺客,防不勝防,豈不是更危險?”
皇帝雖暴虐卻不蠢,擰眉思索片刻,覺得有理,不由得焦躁:“那皇姐說怎么辦?放任逆賊逍遙法外?”
楊千月心中一定,知道關鍵時刻到了。她坐直身體,露出為大義分憂的鄭重:“皇弟,這等危及你我性命、動搖國本的事,交給外人查辦,皇姐怎能放心?”
目光灼灼,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皇姐要親自查!查個水落石出,天翻地覆!任何人都別想作梗包庇!請皇弟下旨,準我調用大理寺、刑部及宮中禁衛檔案!我定要將幕后黑手連根拔起!”
皇帝幾乎未猶豫,大手一揮:“準了!皇姐盡管去查!要什么直接調!朕倒要看看,誰敢謀害于朕!”
在他簡單的邏輯里,自己與皇姐一體,他坐穩江山,皇姐才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皇姐查案自然比心思叵測的臣子可靠。
楊千月心中巨石落地,涌起掌控棋局的振奮。事情比預想的順利。
車駕駛入宮禁,皇帝先召太醫診治手臂劍傷,又命太醫給臉色蒼白、驚魂未定的蘇時雨請平安脈。
這一診,竟診出了石破天驚的消息。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太醫診完脈,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狂喜,撲通跪倒,聲音激動發顫,“啟稟皇上,珍妃娘娘……是喜脈!龍胎已一月有余,脈象穩健!天佑大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