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很實在，也相當沉重。

很符合機械教有話直說的性格。

自從穿越過來，羅斯萬事首先考慮自己，這當然沒有問題，畢竟是戰錘宇宙，每個人都朝不保夕。

現在呢？

他被推到一個不低的位置上，巢都幾十億人口，相當于半個地球，他們都是羅斯指尖飄舞的灰塵。

抓是抓不住的，但只要用力一扇，便盡數消散在空氣里。

科技先進，制度落后。

戰錘世界不可不品的一環。

過去十多年的教育要他兼濟天下，社會叫他獨善其身，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并不是什么難以抉擇的問題，但如果真的把一整個巢都世界的人口推到你的手上。

羅斯覺得這有點重。

“篤”

指關節叩響房門。

“請進。”

機械神甫的問題，他沒有給出答案，而是自顧自地跑回辦公室，赫特說今天就會有奴隸送來。

那么他就在這里等。

和貴族的相斗，與其說是要解放巢都，更多的不過是自保。

帝皇和瓦爾多把他置于此地，如果是要清理當地的貴族，那么他樂意效勞。

但僅此而已，既然回不去，那別人要他做，做便是了。

赫特推開門，他把一疊紙放到桌子上，還有一個形似遙控器的終端。

“都送來了嗎？”

羅斯的聲音有些無力，他看著一沓奴隸的信息名單，只覺得煩躁。

“這是什么？”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終端，羅斯轉過頭，問站在桌子旁邊的赫特。

“這是遙控所有奴隸項圈的遙控器，他們把所有奴隸的信息都錄入進去了。”

“項圈嗎，項圈到底有什么用。”

羅斯把玩著遙控器，隨口問道。他之前去角斗場看死斗，在角斗場外毆打人渣的時候，那個倒地的奴隸脖子上也戴著這個東西。

“當然是讓他們乖乖聽話。”

赫特恭敬地回答，盡管總督問的盡是一些明知故問的問題。

“具體效果呢？”

“根據角斗場奴隸主的說法，是爆炸。”

爆炸，就像西瓜一樣把人的顱骨炸碎。

“得想辦法把所有項圈都摘了。”

“摘了！？”

赫特一直維持的笑容有點繃不住了，即便之前總督讓他綁票貴族，他也依舊保持鎮定。

當然事實證明，總督的上一次行動毫無問題。

“對，摘了。”

羅斯看著略顯失態的助理，兩只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他們不能戴著項圈替我工作。”

“但是摘除項圈，您無法保證他們會替您全心全意地工作。”

這是助理第一次當面質疑羅斯，沒有婉轉地話語，赫特直接把事情擺上臺面。

“不必擔心，我有辦法，你去做就行了。”

陷在柔軟的辦公椅里面，他完全理解赫特的失態和擔憂，不過無礙，就像他所說的一樣，他有辦法，并且萬無一失。

“是。”

助理還想說些什么，他嘴唇張開又閉上，最后只蹦出來一個是字。

“等一下……你再準備一些東西，下午我要親自到他們面前講話。”

羅斯叫住準備出門的赫特，又囑咐了幾句。

“而且，我不喜歡奴隸這種東西。”

他還是想要做些什么，在這個溝槽的世界，更何況自己并非沒有金手指，羅斯的意識潛入置物包，手腕一翻，一把造型精致的銀色鑰匙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

老師，如果您擁有這份力量，您會如何行事？

……

莊園的平整草地本來是一個無所謂的地方，羅斯之前覺得這片草地如果僅供觀賞，就太浪費了，但他也想不到還能用來做些什么。

現在望著前面烏泱泱的人群，連幾個足球場大小的草地都不留空地，這幫貴族真是死不足惜。

原本站在二樓的陽臺，底下一片翠綠，現在看不見一點綠色，盡是參差不齊各色的頭發和烏青的頭皮，奴隸們身上穿著骯臟破舊的衣服，接近一半的人近乎赤身裸體。

過去二十年的人生在他心里一閃而過，他面容放松，看著下面躁動的人群。

十一站在奴隸的最前面，就在羅斯的正下方。

這種情況他見得多了，每次有新奴隸被丟進角斗場，那個攆著八字胡的廢物貴族都要進行差不多的訓話，不過是通過貶低他們，抬高自己罷了。

奴隸們東一塊西一塊地閑聊，沒人注意到他們的新主人就站在二樓看著他們。

直到擴音器傳出“呼”的聲音，刮過草地。

所有人的視線都逐漸轉向宅邸二樓的陽臺，羅斯手握話筒，接受他們的注目禮。

“各位好，我想你們都認識我，而我不認識你們，我今天站在這里，是想給大家一個機會。”

年輕的總督大人舉起右手的食指，放在跟自己眼睛平齊的高度。

今天陽光不錯，十一在底下抬頭，迎著陽光他只能看見一個漆黑的輪廓。

機會？能有什么機會，他嗤笑著搖搖頭，想看看這個總督要給他們這幫人生無望的奴隸什么機會。

“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羅斯鄭重其事地說。

怎么？要勸說他們洗心革面，回頭是岸嗎？

這下不止是十一，就連其他奴隸也按捺不住，草地上雜音不斷，一些笑聲飄進羅斯的耳朵，他頓了一下，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你們會覺得好笑，因為你們現在是奴隸，無論什么樣的改變，對你們的人生都沒有意義，但我卻說要給你們重新做人的機會。”

“連我都覺得好笑。”

陽臺上的總督搖搖頭，并未停止話語。

“不過我覺得，每個奴隸并非生來就是奴隸的。我要給你們的，就是擺脫奴隸這個身份的機會。”

這一段話的分量比剛才重不少，拋到人群里，所有人的注意都被直接拽住，他們都看著陽臺上的身影，眼里閃出茫然、恍惚、些許希望和絕望夾雜其中，更有甚者滿眼戲謔，權當看笑話。

擺脫奴隸身份？

十一愣住了，他沒想到羅斯會這樣說。

仿佛回到第一次，他知曉行星總督前來觀賞的那場死斗，隔著單向玻璃，十一兩次都無法看透這個年輕的總督，當時是，現在也是。

不過他知道，這個人是認真的，他真的要給他們一個擺脫奴隸身份的機會。

一個奴隸站起來，朝著羅斯大喊，

“我憑什么相信你！？”

不愧是角斗場出身的，對于行星總督也敢大聲說話，羅斯很滿意。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終端，舉在手上向下面的人展示。

十一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手里的東西，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是——

“這是控制你們項圈的終端。”

終端被放置在陽臺的欄桿上。

“只要你們選擇加入總督府，在這塊布上面按下自己的手印，成為總督府的一員，那么你們就能擺脫項圈。”

一塊白色的布出現在羅斯的手里，把原本終端的位置占據。

“這是帝皇的恩惠，如今帝國動蕩，正是需要人才的時期，在這塊布上面留下印記，等同于忠誠帝皇，絕無背叛的可能，背叛者會被帝皇降下裁決。”

其實是干凈的鮮血王朝立誓布。

羅斯的置物包里有很多，所有消耗類型的道具基本摸不到使用上限。

他昨天晚上就取出足夠數量的立誓布，麻煩赫特整理好，今天好直接發到每個奴隸的手上。

再冠以帝皇的名義，想必他老人家不會介意。

“每個人都有過去，過去決定現在的你，它甚至劃定未來，同樣的，我會給予你們過去。”

羅斯放下手里的立誓布，赫特帶著早先加入總督府，如今已經換上一身干凈衣服的奴隸，鉆入人群，開始挨個分發打印這些奴隸身世的紙張和立誓布。

不錯的凝聚手段，十一恍然，在角斗場的時候，所有人的檔案都鎖在托馬斯的保險柜里面，沒有幾個人知曉自己的過去，也不清楚被貶成奴隸的原因。

知曉過去，摘下項圈的機會，加上帝皇加持的立誓布，這個總督真是好手段，沒有哪個奴隸可以拒絕這一套組合拳，完成這一切等于從奴隸變成替帝皇打工的打工仔，這是質的飛躍，不論實際待遇如何，起碼后者的身份還算是一個人。

十一把靈能凝聚到眼睛上面，再次望向擱置在陽臺欄桿上的立誓布，他沒有從那塊布上看到任何靈能的波動，反而是一些十一根本看不懂的東西，如淵般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聽說帝皇是個靈能高手，如果這塊布真的有用，恐怕并非出自帝皇之手。

不過出自哪里都沒差，十一同樣沒有在上面感受到任何可能的混沌氣息，多半是沒有問題的東西。

“現在請各位自行選擇，你們還有一天時間，如果不愿意加入總督府也可以，我會聯系托馬斯先生，把你們接回去。”

“為了帝皇獻上你們的忠誠吧！”

羅斯舉起右手高喊，他說完便返回房間，不再理會底下躁動的人群，把剩余的收尾工作全都交給赫特進行。

……

用過晚宴，窗戶外面還在熱火朝天地進行項圈摘除工作。

羅斯坐在辦公椅上把玩鑰匙，他在等人。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看來等的人已經到了。

“進。”

因為赫特還在樓下兢兢業業地工作，所以這次由女仆墨蘭帶人進來。

她現在穿的是嚴嚴實實的中世紀女仆裝，裙子一直拖到腳踝附近，看著略顯厚重。

“老爺，人來了。”

墨蘭深鞠躬，起身讓開位置，她身后站著的就是身穿禮服的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