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BJ的家里,邱梔子獨自帶著兒子過活。
在那些艱辛的日子里,她腦子里回旋著顧順良的承諾,他留下的紙條:
“梔子:
我去上海了,活出一個樣子后再回來。”
她就是靠這句話支撐著,度過一個個昏天暗地的日子。
又是一個平常的周日,邱梔子右手抱著兜兜,左手抱著一捆白菜,從菜市場上回到了自家的樓下,樣子狼狽不堪。這個時候,邱梔子感到一雙暖暖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她轉過身去,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穿著體面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在那里柔情地看著自己,整個人像一團陽光一樣罩著她,讓人舒服極了,溫暖極了。
“這是你的孩子?”男人眼神直直地看著兜兜道,上前親昵地將孩子抱起來,“叫兜兜,是吧?”
“你是?”邱梔子困惑道。
“我曾參加過你的婚禮。沒印象么?”
邱梔子下意識地搖搖頭,忽然想起了什么,問道:“我婚禮上曾收到過兩個匿名的紅包,其中一個不會是你送的吧?”
來人點點頭:“是我。我叫蔣成一。多年前來BJ你們醫學院進修期間,一次打籃球跌傷了,是你攙著我把我送到了醫務室,還給我買了幾個橙子。你那時還上大一,那么青春飛揚的樣子,整天愛穿一身白色的棉布連衣裙子,像個天使。”
“有這回事么?我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了?”邱梔子困惑道。
“那說明你做的好事太多了。”蔣成一深情地看著邱梔子柔聲道。
“你雖然已經記不得我了,但被你所救的那一刻我便立下誓言,早晚有一天,我要娶你為妻!”
邱梔子一下愣住了,怔怔地看著來人。
“可是在你面前我太自卑了,我要一直等到我有資格追求你的那一刻,再向你表白。我進修完后回到了家鄉大連,先是離了婚,當然,我離婚,還有其他原因,不說了——離婚后我又自己注冊了一家醫療器械公司,拼命創業,事業有了起色后,便跟你聯系。我第一次給你打長途電話的時候,你正在訂婚,我退縮了;第二次給你打長途的時候,你正在舉辦結婚,我來參加了婚禮,看見你一臉幸福的樣子,我又退縮了。幾年過去了,我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還是忘不了你,這次我來要親眼看看,你過的好不好,從而確定,自己是否還有機會。”
“不管過得好不好,我都已經是人妻人母了——”邱梔子苦笑道。
“我暗中觀察了你很多天,你過的很不快樂,所以今天我才出現在你面前的。我在BJ設了一個分公司,我會給你時間讓你慢慢了解我。如果你能接受我,以后我就常駐這邊了。”蔣成一深情地看著邱梔子說。
邱梔子看著眼前的男人,也英武,也真誠,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如果未婚時認識他,也許她會張開著雙臂撲上前去的,只是現今一想到和顧順良的分離,邱梔子兀的產生了一種骨肉撕扯般的感覺,有人想拆散他們,這簡直就是一種不懷好意的惡作劇,她忽然覺得顧順良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她要保護他。
“婚姻,那一個又一個朝夕相處的日子,已使孩子他爸融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縱是我對他有很多的不滿和哀怨,那也是我對自身的不滿,他就像我的另一個自我。”邱梔子說。
蔣成一使勁地攥住邱梔子的手:“聽我的!你給我一次機會,你放心,我會把兜兜當自己孩子一樣疼的。”
“快松手!如果讓人看見了,讓孩子他爸如何在人前立足?這是太嚴重的事!”邱梔子使勁掙脫著。
這時,邱美娥剛好提著幾件給兜兜買的衣服走到樓下,見此情形驚叫道:“松手!你是誰啊?在干什么?!”
蔣成一松開了自己的手,將名片塞進邱梔子的手里后,尷尬地扭頭匆匆離開了。
邱美娥警覺地看了那男人的背影一眼,問邱梔子:“那男的是干嗎的?看起來挺有錢的。”
邱梔子臉一紅,支吾道:“一個原來的朋友,我幫過他,說是來報恩了。”
邱美娥緊盯著女兒的臉色嚴厲道:
“恐怕不但是報恩這么簡單吧?我給你說閨女,雖然我之前壓根就不同意你和顧順良結婚,打心眼也看不起他家的窮,可我那是恨鐵不成鋼!但既然你和他結了婚,那你就一輩子是他顧家的人了,就得堅守婦道,不然人家會戳咱娘兒倆的脊梁骨的,再說你現在又是孩兒他媽,得給孩子做個榜樣,顧順良又跑外地創業去了,你若是在家里惹出什么風言風語來,你媽我第一個就饒不了你!一個女人家,名聲是最重要的!再說,顧順良雖然窮點,窩囊點,但人品上算是個好男人,夫妻倆有點小吵小鬧是正常的,但你絕對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
“這些我都懂!放心吧媽。”邱梔子道。
“一個女人家,什么窮啊丑啊,笨啊懶啊,這都不是大毛病,最忌諱的就是不守婦道,這是做女人的大忌諱。”邱美娥念叨。
“記著了媽,從小你就整天在我耳邊灌輸這些,都滲透到我的血液里去了。”邱梔子道。
2
邱梔子從外面辦事剛一回到辦公室,就接到蔣成一氣乎乎的電話,“你剛才干什么去了,我打電話到處找不著你。”
她愣在那里,為他不知從何而來的不快和醋意,他有什么資格管她的一舉一動?但不知怎的,她喜歡他的這份霸氣。
已經好幾次了,是徐老太先接的蔣成一的電話,然后把電話遞給邱梔子,徐老太就在身邊,然而他還在電話里說帶點感情色彩的話,邱梔子支支吾吾地嚇得心驚肉跳的,不知徐老太是否聽見或者感覺出了她的不自然,而放下電話后,她半天不敢直視徐老太的眼睛,但這一次,她想徐老太也知道了那個電話的曖昧。
第二天邱梔子下班后走出單位院門,向不遠處的公交站走去,一輛車在等著她,是蔣成一,一臉熱誠地迎向她:“去幼兒園接孩子?我開車帶你去!”
邱梔子緊張地往四周看,有同事在不遠處走。她忽然想到,如果讓徐老太發現她跟其他男人有來往怎么辦?將置顧順良的尊嚴和顏面于何地?
再說,她有自己的男人,兩人感情基礎不錯,她沒有必要再和另一個異性有什么瓜葛,惹得人仰馬翻的,何苦呢?何必呢?那一點也不劃算,她并不是離了他就不能活。
想到這里,邱梔子慌張道:“你趕緊走吧。今天我就把話說透了吧,我孩子他爸現在辭去公職,在上海白手起家,艱苦創業,是他人生最艱難的時候,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帶著他的孩子跟別的男人怎樣——”
“可是你現在過的這么不好——”蔣成一以憐憫的眼光上下打量一下邱梔子道。邱梔子知道自己,因為經濟的拮據,她的衣著顯得有些寒酸。
“慢慢就會好的。以后,你堅決別來這兒找我了,不然讓同事看見,他們會用怎樣的眼光看孩子他爸啊。”邱梔子道。
“哦,對不起。”
“還有,也別打我辦公室的座機。單位那些上歲數的女人,精神特過敏——”邱梔子又說。
“我明白了,我不該打擾你的生活,給你造成不良影響。我回去了,以后,只要需要我的時候,一個電話我就會出現在你面前,”蔣成一說著走向自己的車,走了幾步,他又停住了,扭過頭來問,“另外問一句,如果我早出現幾年,你還沒有結婚,你會接受我的求婚么?”
邱梔子燦然一笑:“也許會吧。”
蔣成一笑了笑,扭頭走了。
3
只是不久之后便發生了一件事,兜兜半夜里忽然發起了高燒,兜兜原本體弱多病,三天兩頭便感冒發燒。邱梔子抱著兜兜便沖出了家門,她站在路邊等出租車,可空寂的深夜街道上沒有一輛車路過。她給慕容雪打電話,她手機關機,給母親打電話,手機關機,座機也打不進去,好像話筒沒放好。
她抱著被厚棉被裹著的兒子翹首等車,抱得手軟,身邊連個換手的人都沒有,而孩子的額頭滾燙得嚇人。邱梔子急得哭喊起來:“兜兜,你這孩子,怎么老是生病?你讓媽媽一個人怎么辦啊?你想把媽媽難死啊!”
她給顧順良打電話,明明知道,身在上海的丈夫遠水解不了近渴,可在這個時候,聽聽他的聲音訴訴苦也是好的。然顧順良的電話無人接聽,一直無人接聽。
“都凌晨一點了,他還在跟誰通電話?”邱梔子自言自語道,氣得什么似的。
她不知道,顧順良今晚有應酬,在請人吃飯。結果喝醉了,躺倒在路邊上,兜里的手機一直嘀鈴鈴、嘀鈴鈴地在寂靜的夜幕里兀自叫著。
實在沒辦法了,邱梔子便給蔣成一打了電話,還好,他的電話是通的,邱梔子帶著哭腔說:“對不起蔣總,這么晚打擾你,我孩子發高燒了需要去醫院!我現在在馬路上,等不到出租車——”
蔣成一開著車很快趕來了,載她母子去了醫院,到了醫院,電梯停運了,兒科在五樓,
邱梔子抱著兒子吃力地一步步邁著樓梯,蔣成一見狀接過孩子幫她抱著,邱梔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抱孩子的動作很笨拙。
“是急性肺炎!送晚了恐怕這小孩的命都沒了。”醫生說。
邱梔子驚嚇得打了個寒戰,再次以感激的目光看著蔣成一,真誠道:“多虧了您!”
蔣成一說:“聽我的。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兒子打針的時候,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哭啞了,邱梔子心疼地緊緊摟著懷中的孩子,心中更添了對丈夫不在身邊的埋怨。
天蒙蒙亮了,兒科病房內,邱梔子和蔣成一守候在兜兜的病床前。兜兜睡著了。
邱梔子的手輕輕地撫了下兜兜的額頭,有些欣喜地對蔣成一小聲說:“燒退了很多。”
蔣成一也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輕聲說:“你看著點,我去買早點。”
蔣成一提著早點回到病房的時候,邱梔子趴在病床前睡著了,神色看起來那么疲倦,清晨的風有些清冷,邱梔子在睡夢中微微打了個寒戰。
蔣成一放下早點脫下了自己的外衣給邱梔子披上,并將她垂到額前的一綹頭發撩到后面去。邱梔子忽然醒來了。就在剛才,打一個盹的功夫,她竟做了些和一個男人魚水相歡的亂七八糟的夢,是和蔣成一之間。她是被那夢驚醒的。她回味著夢里的感覺,眼神有些迷離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想著這個男人的雄性氣息實在太濃厚了,只第一眼看過去,她的身體就發出一種諦叫,能接受這個男人。和一個只見過幾面的男人,就做這樣的夢,起這樣的念頭,這就是閱歷不堪的給予呵。而她和顧順良兩人之間,從來沒有性欲的作用,都是相濡以沫的感情,疼愛。
她還有愛的權力?她今年才不到30歲,守著一個不在身邊的顧順良,就這樣等到地老天荒?在她的感覺里,顧順良像是她的一個親人,生活像水一樣平靜,前面再沒有迷人的景色可觀賞,她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虛,若干年后,他們都會老去,什么都不復存在,年輕的時候她硬硬地掐滅了心中對一個男人的喜歡,她會后悔,到老了時她會后悔?
或者,是邱梔子的眼神給了蔣成一某種鼓勵,他攥過她一只白皙嬌柔的手,揉搓著。
這是邱梔子的手平生第一次被顧順良外的男人握住,她戰栗得全身發抖。他抓著她的手在他的臉頰上蹭著,他的面頰柔軟極了,這個細節讓她的心一下子變得柔軟無比,要知道他長得有些兇悍,簡直像黑手黨的頭,又有那樣的一個職位,一個硬朗而成功的男人,也是這樣渴望異性間的親昵的嗎?那一刻她觸到了這個外表強悍的男人內心的柔弱,外表和性格都強悍的男人偶爾露出的柔軟和柔弱反倒更為動人。
然而也只限于如此,也只能如此了,清醒過來的邱梔子使勁將自己的手抽回來,道:“對不起,我已是人妻,人母。”
這本來已很嚴重了,雖然這實在是太誘惑人。
她對一個男人,產生了強烈的感覺,但她不能這么輕率地言愛,她要讓他用自己的親歷看看,她的感情生活很嚴謹,絕不是個隨便的女人,雖然也會動情,但很克制和收斂。
這時,慕容雪的電話來了:“梔子,你夜里給我打電話了?我關機了那會兒,有事么?”
“兜兜半夜里發燒了,我攔不到出租車,便給你打了電話,現在我們已經在兒童醫院了,兜兜燒退了,沒事了。”邱梔子回復道。
熹微的晨曦里,上海城在漸漸顯出它的輪廓。
“嗨,醒醒?”一個環衛工人晃著一個躺在地上的男人。
顧順良緩緩醒來了,他看了下自己的手機,有20來個凌晨一點左右的未接電話!全是邱梔子的。他全身的毛孔緊張地一下子全豎起來了,趕緊將電話打過去,急急地問:“梔子,怎么了?昨夜發生了什么事?”
“孩子半夜里得了急性肺炎,發高燒了,我攔不到出租車。”邱梔子帶著怨氣道。
“現在怎么樣了?”顧順良擔憂道。
“孩子現在還在醫院輸著液,不過燒已經退了,沒事了。”
顧順良的眼睛一下子潮潤了,想像著一個柔弱的女人抱著一個渾身滾燙的嬰孩,在深夜的街頭,茫然無助的樣子。
“你昨天夜里怎么回事?”邱梔子生氣地問道。
“請人吃飯,喝多了,沒聽到電話響。”
邱梔子生氣地掛了電話。
顧順良馬上給陶淵眀打了個電話:“陶總,我孩子發燒了,我一刻也呆不住了,得回BJ看看老婆、孩子!”
兒科病房內,蔣成一和邱梔子兩個人一邊照顧著兜兜一邊隨意地聊著天。
“為什么對單位的同事那么緊張?單位的氣氛讓人覺得很壓抑么?”蔣成一問。
“主要是那個女上司,對我一直實行高壓政策,好像我拿的工資是她自己家的,對我一直極盡欺凌。”邱梔子說。
“我找幾個哥們去辦她?辦她一家!竟然有人敢欺負我喜歡的女人!”蔣成一氣憤不已地說。蒼天在上,他當初這幾句話曾帶給邱梔子多大的安慰,不管他是否真的去做,她說:“在我的感覺里,此時此刻的你簡直像一個守護神,這才是男人,當然我并不會真讓你去那樣做。”
邱梔子對自己說,我真的喜歡這個男人,他的體貼,他的男人氣。
蔣成一忽然又說:“或者,我出資為你開家私人診所怎樣?離開那個環境。聽說私人診所收益也挺可觀的。”
邱梔子的眼睛一亮,但她那團亮又很快熄滅了,她知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既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對人家有情感和身體的回報,就該遠離這個男人的護蔭,這是一個女人起碼的道德。想到這里,邱梔子回絕道:“謝謝你的好意,畢竟在大醫院能多學些東西,我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有開私人診所的能力。”
蔣成一明白了什么,表情上閃過一絲脆弱,小心地問:“他,很優秀嗎?”
他在和一個暗中想象里的對手競爭著什么?
“兜兜爸爸人品非常好,只是性格上有些弱點。”她真誠地說。她其實不愿涉及這樣的話題的,她的心中放著這兩個男人,沒有比較,互不影響。
蔣成一又撩了撩邱梔子的頭發,溫情道:“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煩,要第一個想到我。”
就在這個時候,慕容雪提著水果急匆匆地走進了病房,剛好看見了這一幕,好奇地打量了蔣成一一眼。
邱梔子趕緊站起身來,神色有些不自然,招呼慕容雪道:“你怎么來了?”
“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兜兜怎么樣了?”慕容雪關切道,放下水果俯身看看病床上正在掛點滴的兜兜。
“又睡著了,燒已經退了,還辛苦你跑一趟,”邱梔子客氣道,“對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閨蜜慕容雪,這是我朋友蔣總。”
“哦,你好。”“你好!”那兩個人握手招呼,彼此相看的眼神里都有電光閃過,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都被各自人為地掐滅了。邱梔子沒有發現這一細微。
慕容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聊!”說罷神秘地沖邱梔子眨了眨眼睛走了。
“慢點開車。”邱梔子在后面囑咐。
估摸著慕容雪到家后,邱梔子躲開蔣成一走到走廊里給慕容雪的電話打過去了:“我和那個蔣總只是朋友,你別多想啊!”
慕容雪在電話里玩笑道:“你這就叫‘欲蓋彌彰’,既然是普通朋友,你打電話給我解釋什么?既然是普通朋友,你把他讓給我。”
邱梔子酸溜溜地笑道:“你不是已經有鄭軍武了么?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慕容雪笑道:“也不知道是誰,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你別瞎想啊,我知道分寸。我和他之間,是發乎情,止于禮的,未曾對我和兜兜爸之間的情感造成絲毫的影響。”邱梔子說。
“知道分寸就好!你這只紅杏都探頭探腦地想出墻的話,這世上我再去哪里找傳統女人當人生榜樣啊?”慕容雪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4
兜兜病好出院的時候,蔣成一開車送她們娘兒倆回家,在樓下,蔣成一在前面抱著已睡著的兜兜,邱梔子提著住院日常用品還有他給兜兜買的水果在后面跟著。那情形,儼然一家三口。
就在這時,顧順良風塵仆仆地回到了自家樓下,他站在那里,看著那副情形,兀地怔住了,淚水一股股地流淌下來,一個男人,混得落魄了,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要保不住么?
邱梔子無意中回頭的時候,看見了顧順良,吃驚道:“回來啦?這么快?”
“我是趕飛機回來的。”顧順良說。
邱梔子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趕緊分別介紹:“這是一個朋友蔣總。這是我愛人,兜兜爸爸。”
“哦,你好!”兩個男人探究地互相對望了一眼,禮節性地握了下手。兩人相碰的眼神和手像被灼著般趕緊分開。
蔣成一道:“那既然你先生回來了,我就回去了。”說著將懷中的兜兜遞給顧順良,走向自己的車。顧順良暼了眼蔣成一的車,锃光瓦亮得灼人的眼,顧順良的眼神趕緊挪開。
邱梔子在后面喊:“謝謝你啊蔣總!”又轉臉跟顧順良解釋,“這次兜兜生病,多虧了蔣總及時將孩子送到醫院。”
顧順良不快地抱著兜兜扭身便走向自家的樓道。
夫妻倆進了自家家門后,顧順良將兒子放進臥室后便出來叫道:“這個男人和你之間,一定有問題!不然他看我的眼神,為什么充滿了嫉妒和敵意?”
邱梔子叫道:“有問題?醫生說,你兒子的急性肺炎,如果不是及時送到的話,連小命恐怕都保不住了,那個時候,你這個親身父親在哪里?在干什么?!”
“那也不能僅因為他及時將孩子送到了醫院,就和你之間有問題吧?我告訴你,以后不許別的男人碰我的兒子!”顧順良指畫著邱梔子叫道。
“人家那是好心,擔心我抱孩子累。人家一個堂堂的老總,給你家抱孩子,你非但不心存感激,反倒這樣說人家,你看看人家身上穿的那衣服多貴,你兒子若是尿人家身上——”邱梔子嘮叨。
“夠了邱梔子!”顧順良截住邱梔子的話茬,指畫著數落,“看看你自己,就因為人家開著豪車穿著華服,就一口一個‘人家’,嘖嘖,單獨跟人家在一起的時候,還不知有多獻媚哪,我發現你越來越像你媽了,一副勢利樣。”
邱梔子被數落得沒面子了,道:“對,我就是勢利了,哪天你也開豪車穿華服,讓我們娘兒倆住上豪宅,我也在別人面前提你時一口一個‘人家’,我也天天向你獻媚。”
顧順良道:“你等著!遲早有那一天!不過我提醒你啊邱梔子,這個男人絕非善茬,因為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挑釁。你想啊,對一個有夫之婦有歹念的男人,看那個女人的法定丈夫時,竟然沒有一絲慌亂,可想而知他的心理有多強勢。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不覺得,你我的性格里都欠缺些剛硬么?就因為我天生帶著一副老實樣,徐老太才敢那么欺負我。所以我欣賞那種性格強硬的男人。”邱梔子說。
這話倒是真話。或者因為她和顧順良兩個人心靈的單薄、性格的缺陷導致的人生的失敗,為人處事的失敗,她特別渴望成熟、豐厚、人生經驗那些東西,她覺得那是一種無形的承擔,是一種看不見的厚實。
5
是個大雨日,邱美娥家的家門忽然被“砰砰”地敲響。
“會是誰呢?”邱美娥趿拉著拖鞋去開屋門,“誰啊?這么大的雨。”她嘟囔著打開了門,離BJ多日的女婿顧順良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外。
“她出問題了!”顧順良說。他的淚水嘩嘩而出,似四周的雨水一樣急。
“誰出問題啦?”邱美娥一時沒反應過來。
“邱梔子啊!”顧順良說,又一陣痛哭襲擊了他,他捂住自己的臉,進門坐在沙發上,展開車輪戰般開始哭訴邱梔子的劣跡:
“我在上海一聽說兜兜病了,放下工作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趕,結果一回到家樓下就看見那個男人抱著兜兜在前面走,邱梔子提著東西在后面跟著走,一副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樣子——”
“等等!”坐到顧順良對面沙發上的邱美娥截住女婿的話頭,“兜兜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說的就是嘛,兜兜病了,你這個當姥姥的都不知道,她卻讓一個外人給幫忙,不是心存別的念頭么?”
邱美娥拍一下大腿:“是這么個理啊!等等,那個男人是誰?那個外人是誰?”
“姓蔣,據說是個醫療器械廠的廠長,開著豪車,四十歲左右的樣子。”
“等等,”邱美娥拍一下自己的頭,她腦子里快速閃過那次在邱梔子家樓下遇到那個陌生男人的情形,“是不是長得像個黑手黨的那人?開著一輛黑奧迪車?”
“看看,連媽您都知道,只有我一個人蒙在鼓里,這種事,總是當事人最后一個知道。”顧順良屈辱地揪著自己的頭發,一副冤大頭的樣子。
“我已經跟邱梔子三令五申了,不需她再跟那個男人見面啦!怎么,他們還來往?”
“媽,你都看見他們倆有問題了,是吧?不然怎么會三令五申禁止?”
“我——我只是看見那男的握邱梔子的手了。”邱美娥心虛道,她盤起了腿。
“邱梔子還不到30歲,而那男的,有四十歲了吧?四十歲啊,你說,他是稱呼你大姐啊還是丈母娘啊?”
“是啊!他是稱呼我大姐啊還是丈母娘啊?!”盤腿坐在沙發上的邱美娥再次拍一下大腿應和。
“媽,你也這么覺得,對吧,那個男的長得像個黑手黨,你說,以邱梔子的柔弱,還不是秀才遇到兵,小白兔進了豹子窩啊?”
“是啊!還不是小白兔進了豹子窩啊?!”邱美娥再次拍一下大腿應和。
“媽,你說,邱梔子若是跟了他,兜兜還不從此饑寒交迫、挨打受罵,一下子回到了舊社會?!”
“是啊!我大外孫還不從此饑寒交迫,挨打受罵,一下子回到了舊社會?!”邱美娥應和著,“啪!”地拍一聲站了起來,不過她這次拍的不是自己的大腿,而是茶幾的桌面。
“走!我這就收拾東西上你家過日子去!我給你看著她!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氣,邱梔子一輩子都是你顧家的人!她要是不守婦道,我邱美娥有什么臉再走街串巷?”邱美娥邊說邊收拾著自己隨身的洗漱用品。
“是啊!”這次輪到顧順良拍著茶幾面應和了。
“哦,對了,兜兜的病怎樣了?”到了這會兒,邱美娥才忽然想起來問。
“已經好了。”顧順良說。
在戶外,顧順良小心翼翼地給丈母娘舉著傘背著包急匆匆地奔向公交車站,那情形像是李蓮英侍奉慈禧太后。
邱美娥跟著女婿進了他們家門后,兀自從隨手帶來的包里拿出自己的拖鞋來換上,又拿出牙刷、牙膏、毛巾擺放到衛生間里去。
邱梔子見狀疑惑地問娘家媽:“怎么,要常駐沙家浜啦?”
邱美娥坐到閨女家的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一副要長期駐扎的架勢道:“你說對了。我女婿長年不在家,我要幫著他看家護院。”
再看那孩他爸顧順良,一副有人撐腰做主,因而膽大氣壯的樣子。
邱梔子猜到了什么,苦笑道:“什么時候,這丈母娘和女婿成了同一個戰壕里的戰友了?”
邱美娥顯擺道:“就在剛剛,我們才結成的同一戰線。”
顧順良也應和:“對,是正義的力量,才使我和親媽結成的同一戰線。”
“嗯,”邱美娥扯了下嗓子,拉開了領導干部們在大會上做演講的架勢,然后開場了:
“兜兜他爸這人多實誠!”
“兜兜他爸心眼好!”
“這年頭這么信賴長輩的年輕人太少了,何況人家還喝過那么多的墨水......”
邱梔子不搭理他倆,兀自轉身給兜兜洗衣服去了。
邱美娥起身跟在閨女后面,不停地數落:
“兜兜病了,我這個當姥姥的都不知道,你卻讓一個外人給幫忙,不是心存別的念頭么?”
“你邱梔子還不到30歲,而那男的,有四十歲了吧?四十歲啊,你說,他是稱呼我大姐啊還是丈母娘啊?”
“那個男的長得像個黑手黨,你說,以你邱梔子的柔弱,還不是秀才遇到兵,小白兔進了豹子窩啊?”
“再說,你邱梔子若是跟了他,兜兜還不從此饑寒交迫、挨打受罵,一下子回到了舊社會?!”
邱美娥和顧順良一前一后地跟在邱梔子的后面,將邱梔子團團圍住。
“我瘋了!我就要瘋了!”邱梔子捂住自己的耳朵,乍然叫出一聲,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去掏母親的包,從包里掏出了母親的手機,手機是關著的,她開了機,很快,一串未接來電的信息一聲聲冒出來,邱梔子將手機給他倆看,說:“你們看,我給媽打了這么多電話,誰讓她關機來著?”
邱梔子又去拿自己的手機,給他倆看:“還有,你們看,這是我那個點給慕容雪打電話的記錄,還有給你顧順良的!最后的通話記錄才是給蔣成一的,我是實在沒招了才找人家的,當時難為得我——”邱梔子說到這里眼圈紅了,“再說了,我一個成年女人,當媽媽的人了,跟其他男人間的交往分寸我會自己把握,還需要人看著?你們也太看貶我了。”
顧順良見狀趕緊給邱梔子找紙巾。
母親也趕緊打圓場:“是誤會了,誤會了。”
顧順良說:“既然兜兜的病好了,我還是趕緊回上海吧,那邊的工作實在太忙了。”
邱梔子不舍道:“都回來了,住一宿明天再走吧。”
丈母娘也說:“是啊,這是你自己的家啊,跟掏把火似的,剛回來就要回轉。”
顧順良去臥室親了親熟睡的兒子,便說要去火車站,臨出家門前,他給丈母娘拱了拱手,做了一個托付的手勢。他知道,女人的心,靠看守,是看不住的,只有自己也在事業上發達了,才能在女人的心里有分量。
6
幾天后的一個黃昏,蔣成一又聯系邱梔子了,打來電話說:“他回上海了么?今晚一塊兒吃飯?”
“不了,另有事。”邱梔子回道。
邱美娥原本在廚房擇著芹菜,聽見邱梔子房里的手機第一聲來電響后便悄悄來到了女兒的門外偷聽。
“我已來到你家樓下了。”蔣成一在電話里溫柔地說,一副癡情的樣子。
那樣絕望和蒼涼的一種感覺擊中了邱梔子,過去的經歷一幕幕涌上前來了,工作中上司對她的欺辱,遇見過的不好的男人,她的眼里噙滿了淚水,她已是滿心滿面的滄桑了,在她自我的感覺里。除了一個單薄的顧順良,沒有一個人對她好,她多么需要和渴望有人對她心懷善意啊,對跟前的這個男人,這份關系,她是想好好地珍惜的,可是她實在不知怎樣去把握才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退自然是好辦的,可也就什么也沒有了,只是她是個已婚的女人,又怎么能進呢?
“看起來那么柔的一個人,內里這么剛硬,剛硬得不像一個女人!”蔣又打來電話。
男人從來把男女之間的事情想得那么簡單,那么想當然,一是一,二是二,他們從不理解女人心理的千曲百折。他們不明白,女人的疏遠有時不是因為反感,恰恰是因為那份感覺太強烈了啊。
他四十歲,是男人魅力四射的年齡,也是她那段時間最喜歡的男人的年齡。她想當
然地認為,這個年齡的男人,看透了生活的一切,且能承擔起一切。她的心,向著自己
的想當然癡迷地彎著,像深夜里的一盞街燈。
一個40歲的男人,充滿了勁道。嘗一口是一口的味道,這蔣成一,可以說魅力四射,很少有女人能對他有免疫力,邱梔子自己是女人,懂得的。這個人太獨特,裹挾著人不由地往前走,女人很少有定力、內力能擺脫得了這股力量。當然,他給女人造成的感覺不是溫暖、可靠、塌實,而是尖銳、強悍、強烈的震撼力。
只是她越是在乎他,對他有好感,越要在他心中保持住一個端莊、賢良的女子的印象,而非輕佻的,那種招三惹四的女人。她要讓他用他的親歷看看,她是否是個克己的良家婦女,她是別人的媳婦,再沒有愛其他男人的權力。
是啊,蔣成一再有魅力,那也是人家的事,她邱梔子能硬硬地割斷兜兜和顧順良的父子親情么?但只這種想象,她的心口便產生了咝咝啦啦的劇痛感,不!她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兒子不呆在親生父親的身邊長大。
有一刻,她忽然感到了某種不道德。只有自己明白自己的內心,如果確定了這份關系的底線,何苦要招惹人家?“你的心思到底是怎樣的,得給人家一個明確的感覺。”她對自己說,于是給蔣成一回了個電話,果決道:“好,我下樓,當面跟你把話說清楚。”
邱梔子穿好外套打開臥室門的時候,母親迅速地離開門外,佯裝沒事人般地擇著自己手里的芹菜。邱梔子有些不快道:“媽,還真當起間諜來了?”
邱美娥見邱梔子走向門邊,警覺道:“你干嘛去?不許去!”
“媽,我都多大啦?!”邱梔子說罷不快地摔門而出了。
邱美娥趕緊走到窗邊去觀察,她看見了蔣成一的那輛惹眼的黑車趴在不遠處,臉色一下變了。
邱梔子下樓來到蔣成一的車前,蔣成一迎了出來。
她抬起眼睛,以一種心碎的目光直看著他說:“我是已婚的人,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東西強大得不可逾越啊。”她的淚水慢慢地涌出來了。
他望著她那雙美麗含怨的眼睛,忽然就直走過去,牽起她的手,說道:“聽我的,跟我走!”那么粗暴、魯莽的。她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陣狂風般的力量裹挾著而去了,她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他的步子那么快,她跟的磕磕絆絆的,像一只被黃鼠狼叼走的小雞。她喜歡這一刻的感覺,被一種粗暴的外力硬硬地帶走,給自己一個借口。
“聽我的。”在有限的相處細微里,她特別愛聽他說這句話,她喜歡聽他的話,一言一行。
這是她在顧順良那里感受不到的男性的魅力,顧順良凡事總是愛聽她的,從骨子里尊重她,然而女人的骨子里,其實是喜歡對男人臣服,被男人統治的感覺的。
到了一處樹木濃密的地方,她忽然被一個堅實、寬闊的懷抱箍住了,他揉搓她,吻她的臉,他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
“邱梔子!”忽然背后傳來一聲大喊,隨后咔嚓一聲,手機拍照的聲音。是母親不知什么時候跟出來了,她用手機拍下了剛才的情形。
那對男女趕緊分開。
邱美娥晃著手中的手機說:
“我在這棟樓里住了幾十年了,你們就在這兒——若是被人看見了,那些街坊鄰居的會用什么眼光看我這張老臉?讓顧順良在社會上如何立足?他原本已經夠艱難的了,作為一條船上的女人,你幫不了他,難道還要害他么?你和跟前這個男人,是過了今天不知明天會怎樣的,而和顧順良,是一生一世的,是你蒼老得掉了牙、花了眼睛后他依然在你身邊的,是你這一生的指望。今天我把這個拍下來了,如果再發現你們倆有來往,我就把這照片洗出來,寄給顧順良,再貼到你們家的樓道里,你們單位的墻上,既然你們倆不要臉了,干脆我也豁出去這張老臉,讓人家的唾沫星子把我淹死得了!”
邱梔子羞愧難當地捂著臉轉身跑回家去了。
7
從那以后,蔣成一再來電話或短信時,邱梔子決絕地都沒有回。
她是有丈夫的女人,那才是她真實的生存。她和蔣成一之間,雖然她心中或悲或喜地波濤洶涌著,然而也僅僅是她心中的云雨,像是空中飄著的細弱,又能真實地承擔得了什么?
她要硬硬地將心中的感覺統統掐死,趁著它們還是一叢芽芽。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像一堆柴禾,一根根地添,火勢自然越來越旺,一根根地撤,那么三下兩下地,便剩下了星星點點。
在這個世俗的世界里,四周是風的世界里,點起、搭起一堆火是多么不易。但是那之后的日子里她過得很平靜,情緒平和時,她沒有對任何人的情感要求和精神上的依賴,只有在不勝內心和周圍的寒冷時,才想起要溫暖,才手忙腳亂地加一把柴禾,在別人那里,或者認為是勢力?那是當然的,她能支撐住自己,靠自己的體溫能溫暖住自己的時候,是不會去招惹誰的。
日子一天天地過下去。有時想起來蔣成一來,他成為一抹淡淡的影子,好像很遙遠的一種存在,想著彼此間這樣也好,就這么無聲無息地,了結了,很好的一種結局,像一根火柴,無意中被劃著了一點火星,在風里閃閃爍爍了一陣,然后無聲無息地滅了。
她不知是否該嘉獎自己,對一個男人那么強烈的感覺,她自個兒人為地撲下來了,并沒有灼著傷著誰。她原想用理性使之控制在一個美好的火候和分寸上,孰不知情感是植物般最自然生長的生命,這束和勒便也會在植物上烙下傷痕,只這傷,就使那株植物枯了。
8
回到上海的顧順良把一切心力撲在工作上。
訂貨會前夕,顧順良對劉詩搖說:“圖書訂貨會上的攤位都需要租金的,我們公司不會再出那個錢,我們干脆就把書掛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在展銷會上到處行走,把自己的身體做成一個流動攤位。”
劉詩搖眼睛一亮道:“好啊。”
顧順良和劉詩搖背著幾本書就去圖書訂貨會了。訂貨會上圖書林立。
即便他倆背著樣書到處行走,怎奈眾人都忙于自己的事,也很少注意到他們倆和他們身上的展示書。
劉詩搖沮喪道:“真是不來訂貨會不知道書多啊,要想引起人注意,談何容易?”
顧順良忽然蒙生了一個良策,道:“這樣好不好,我們兩個在到處行走時同時朗讀你的《初戀在梔子花開的季節》,那么好的文字,定會引起大家的關注,只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你行么?”
劉詩搖想了想道:“你都能做到,我有何不能?豁出去了!”
顧順良道:“既然我當初決定出版這本書,就是覺得可以,只是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人們的注意力太分散了,作品再好,人家不知道也沒有用,內容和營銷必須并重。再者人們太勢力,太崇尚名氣了,有名者,隨便寫點什么都有人推崇,無名者,再好的文字都沒人打開看看,也是逼得我們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
很快,兩個人便在訂貨會上聲情并茂地朗誦起來《初戀在梔子花開的季節》來,清麗的文字和生動的情節,及出其不意的宣傳方式立即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很多采購商紛紛要書,訂書單一張張飛來,剩余的《初戀在梔子花開的季節》很快銷售一空,顧順良在訂貨會上便給陶總打去電話:“趕緊加印!”
從訂貨會回去的時候,他們倆沒有乘公交車,而是打的回去的。
在車上顧順良情不自禁地高呼:“我成功了!我們公司有錢了!”
劉詩搖則喊:“我成名了!”
劉詩搖扭頭深情地看著顧順良道:“大恩不言謝。我不會忘了,這段日子,你為我付出的所有心血。”
顧順良道:“這也是我分內的工作。我也慶幸這段艱難的日子里,有你一直陪著我。”
只是當出租車停在顧順良的租住處的時候,劉詩搖也跟著下了車,說:“這些天,太辛苦你了,我想親手給你做頓飯,表達一下對你的感激。”
顧順良也沒多想,道:“也好,我這會兒還真餓了,我們再買瓶酒,好好慶祝一下!這些天太累了。”
兩個人便先去了菜市場,買了好多水果菜蔬的,提回了住處。
“諾,這就是我租的房子。”他用鑰匙打開門引領著她進了房子。
一床被子攤在臥房里,房間里非常凌亂,整個房間散發出一種曖昧的氣息。顧順良羞愧道:“不好意思啊,房間太亂了!”說著便去拉開了窗簾,并開始疊被子。
劉詩搖忽然就按住了他疊被子的手,并俯身到他的被子上陶醉地嗅著什么,顧順良頓時怔住,頓覺全身躁動起來。
劉詩搖又伸手一寸寸地觸摸著他的臉柔情百結地說:“我設想過很多遍,當我的手摸在你的臉上,會是種什么感覺?不知道那一刻我是否會暈倒?現今,這一刻終于在我的生命里發生了。”
那一刻,時間變得一滴是一滴,一寸是一寸地,像小貓的舌頭在舔一塊糖。顧順良瞇著眼難以自制地享受著一個年輕女孩的愛撫,只是當劉詩搖的手摩挲著轉而去解他的襯衣扣子和褲子拉鏈的時候,顧順良被蟄了一下般才清醒過來,這就將劉詩搖往房外推,終于將她推到了房外,顧順良迅即地插上了門的內銷,倚在門上氣喘吁吁。
劉詩搖隔著門深情地對顧順良說:“我不會忘了,當整個世界都看貶我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站在我的身邊。”
顧順良說:“我說過,那也是我的工作。”
劉詩搖拍著門說:“我還沒有給你做飯,我也餓了。”
顧順良:“你回去吧,我不會再開門了。”
劉詩搖依然拍著門,像是一聲聲無聲的呼喚。
顧順良不吱聲,也不開門。
劉詩搖久久地站在那里,最終無望地走了。
9
陶總興奮地約顧順良和劉詩搖一塊兒吃飯。
“這個圖書訂貨會,還有小劉的那本書,真是咱們公司的福星啊!公司掏到了第一桶金。顧總,你的選題能力還是強,下一步要再接再厲,趕緊上別的圖書項目,公司也要擴大規模,再多招聘一些人手,編輯啊,發行啊,不能讓你們兩個主將整天背著圖書到寫字樓里賣書去啊,劉詩搖就提拔為編輯室主任吧。”
顧順良和劉詩搖相視一笑,心里話:勝者王侯敗者寇。
顧順良在上海一呆就是三年,直到邱梔子后來去上海看他,這期間,除了那次兜兜生病,
他再沒有回過一趟BJ,他憋足了全身的力氣全心創業,想著有朝一日讓邱梔子一家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