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劉熾目送少年的背影離去,直至拐過一道墻角,消失不見。
“殿下。”不多時,一道胖乎乎的身影站到了青年身側,看了一眼少年離去的方向,笑道:
“殿下看上去,極喜歡延平王兄家的小子?”
“靈巧機敏,赤子之心。”
青年目光悠遠地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毫不猶豫地贊嘆道。
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有些意外:“殿下對他的評價倒是高。”
“可要查查最近劉剡接觸過什么人?”
“不用。”
青年說著又停頓一瞬,望著四方天空里的落雪,忍不住伸手接了一片,看著它在手心化開,手心傳來一陣冰涼。
“咳咳咳,咳咳......”
“殿下!”
身側胖乎乎的中年男人驚呼出聲,見青年咳得撕心裂肺,恨不能以身相替。
東宮太子可以在宮里出事,可不能在我這小小的宗人府出現一絲一毫的閃失,一臉急切地問道:
“可要宣太醫?”
“無事...咳咳,咳...”
青年擺擺手,似是受了涼,這一陣劇烈的咳嗽,使本已恢復了的雙頰,因劇烈咳嗽又生出兩團淺淺的紅暈,待咳嗽好些,站直身子,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復又出聲道:
“查吧。”
“唉?哎!”
身側的中年人見劉熾不再咳嗽,暗地里長出了一口氣,忙不迭應道。
“擺架吧,我先回宮了。”青年瞥了眼身邊中年人的臉色,嘆道:
“皇伯父,您太過小心了些。”
“殿下說的是。”
禮親王也不惱,樂呵呵地應聲道。
“對了,今日這個點心是誰做的?剡弟很喜歡,賞!把他送去延平郡王府。”
“額,行!”
禮親王嘴角一抽,劉剡這小子來就來了,把自家廚子都給帶走了。
還有太子殿下,您這說得倒是輕巧,感情不是你家的廚子不心疼是吧?我也很喜歡這個廚子做的點心啊?不然你以為皇伯父我這一身肉哪里來的?
本來帶著點心來自個兒吃的,太子來了,得,招待他了,誰讓他爹是皇帝呢!
劉剡這小子一來,好家伙,從今往后都吃不上了。
青年眼見身旁的六伯的臉色看著有些不對勁,轉念一想,這點心不是東宮的,乃是六伯自個兒帶來的。
禮親王家的廚子,被我給送了出去...
“六伯,下回我幫你再尋一個擅長做點心的廚子,哈!”
劉熾說完,正巧東宮的人也過來了,“我先回宮了!”
“殿下慢走。”
劉熾走后,禮親王劉濤長出了一口氣,不是他不待見自個兒的親侄兒,實在是這個侄子的身體太差了些,又是那么敏感的身份,容不得一絲閃失。
自個兒不過是個沒甚實權的親王,縱是管著宗人府,可上面有太上皇親爹,還有當皇帝的親弟弟,管著個宗人府,比剛嫁進來,頭上兩重婆婆的小媳婦兒還不如呢!
還有個弱不禁風的太子爺,隔三岔五喜歡往外跑,來這一趟,自個兒得多操三年心。
現在總算是送走了。
一個廚子,沒了就沒了吧。
中年胖子劉濤心下這般安慰自個兒道。
“來人,今天府上做點心的廚子,賞十金!把人并身契一塊送到延平王府去!”
“是!”
禮親王府的小廝雖有幾分驚訝,卻還是依言照辦,自家王爺不按常理出牌也是常有的事兒了,如今不過把剛挖來的廚子送人,算不得什么。
這邊劉熾回了宮,徑直去了永康帝處理政務的乾清宮。
四年多前,忠義老千歲薨逝后,痛失二子并一眾孫子孫女的皇帝,悲痛之下一病不起,是以傳位給皇七子,如今的永康帝劉沢,退位當了太上皇,住進了大明宮。
沒料到退位之后,太上皇身子倒是一日好過一日,與永康帝爭起了權。
當然,明面上肯定不是這么說的,以指導皇帝理政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分了永康帝的權。
到了乾清宮,御前內監傳稟后,劉熾很快就被召見了進去。
“兒臣見過父皇。”
劉熾向上首身著暗紋龍袍的中年人行禮道。
當今皇帝永康帝劉沢,是個看上去四十出頭、身材偏瘦的中年男人,面色威嚴,眉頭深深皺著,在額頭形成川字的皺紋。
右手執著朱筆,批閱著奏折,見劉熾進來,方才放下筆,露出一個帶著三分柔和的笑容:
“熾兒來了,坐,外頭落了雪,感覺如何,今日可有咳嗽?”
“多謝父皇,兒臣今日一切都好,只略咳嗽了幾聲。”
劉熾謝過座,在內侍搬上來的繡墩、永康帝下首坐了,自袖中取出“曬鹽法”,遞給永康帝身邊的大太監夏守忠,向永康帝道:
“父皇可知,兒臣今日在宗人府遇到了誰?”
“哦?誰,你小皇叔?”劉沢說著復又皺起了眉頭。
他這個幼弟劉乃是太上皇老來得子,乃是甄太妃所出,今年不過十五歲,自來嬌慣,又有上皇撐腰,向來無法無天,與他年歲相仿的幾個皇子,都在他手上吃過虧。
是以一聽劉熾這話,永康帝便覺得這幼弟又作妖了,并且鬧到了自家身子不好的大兒子身邊。
“不是,是大好事!父皇請看此法!”
劉熾笑著搖頭,示意劉沢先看他呈上去的東西。
“曬鹽法”
永康帝看著手中薄薄的幾張紙,不是普通的奏折,也不像是書籍,紙張背脊上還是針線縫紉起來的,但是紙上寫著的內容,足以讓永康帝忽略紙張粗糙的外在。
劉沢快速地翻動了一遍,起身急切問道:
“這是哪里來的?”
說著,眼神示意了夏守忠一眼。
相處多年的六宮都太監聞弦歌而知雅意,帶著一眾宮女內侍退了出去,親自守在門口,禁止其他人進來。
“父皇認為此法如何?”劉熾并未作答,反而賣起了關子。
“大善!”
永康帝評價極高,卻也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你是從哪里來的?”
鹽鐵乃是國之重器,一般人可沒有販賣途徑,甚至普通人,連鹽是如何得來的都不知道,這里卻能拿出如此制取之法,看著可行性極高,較原先的煮鹽法好上數倍不止,明顯不是一般人能夠得到的。
“是延平王叔家的剡堂弟給的,延平叔母今日清晨病逝,剡弟希望以此法換取郡王妃風光下葬。”
劉熾對永康帝威嚴的神情視若不見,笑著開口道:
“兒臣已經向剡弟承諾,讓延平叔母以親王妃的品秩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