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換氣扇“噗嗤噗嗤”的聲音下，天野透靜靜聽著田中老師的話語。
班里的某個男生在高中畢業后便去父親的汽修店工作，總是坐在靠窗位置的女生考試失利，去了住木的某專科學校的服裝設計專業……
這些人雖跟他同窗數年，但在畢業幾個月后，他對這些的人的印象卻十分淺薄，正如田中老師所說，他在高中時對周圍的大多數人也不過是點頭之交，能稱為朋友的也不過數人。
而在大學里若不是伏見主動跟他接觸，說不定他在學校也不會跟人交流。
在大多自己租房獨居，或是回家住的島國大學生中，可很少存在宿舍這樣讓人不得不聚在一起產生聯系的環境。
天野透趕緊晃了晃腦袋，回過神來看向手機，按照之前上學的時間，現在距離午休結束也剩不了多少時間，等到田中老師說話換氣的空檔，他趕緊提出自己有事要離開。
“你要去上課了嗎，我送你到校門吧？”田中老師沒有多做挽留，率先站了起來。
“不是，我現在有事要找學校的某個人。”天野透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田中老師笑著調侃道：“女朋友？沒想到你在離開這里前居然還留了個小女友啊，你在大學里可不要花心辜負人家。”
對著這毫不成熟的大叔，天野透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人家是女生，但我們之間的關系并沒那么要好。”
聽完他的話后，田中老師笑嘻嘻地坐回到椅子上：“那我在這里再待一會，來都來了，我想在這里抽根煙再去上課。”
“那我就先走了，老師再見。”
“再見。”
在田中老師的目視下，天野透離開了吸煙室，他看向教學樓，發現不少學生正在往那靠，沒有穿校服的他混在他們中很是顯眼。
“該不會被認成是實習老師吧。”天野透小聲嘀咕著，按照記憶來到三樓走廊，在寫著三年C班的班牌前停了下來。
他踮起腳尖，從窗戶窺視著教室里的情況，而他的雷達系統明顯不夠先進，有幾個反偵察能力強的學生正好奇地打量著他，在被好幾個人打上“奇怪的跟蹤狂”的標簽后，他終于發現了目標。
一個女生坐在桌子上，以背對著他的姿勢跟朋友聊著什么，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正被人盯著。
天野透看準時機，逮住一個正好想要走進三年C班的男生，在他不解的視線中，天野透以和善的笑容拜托道：“你好，能請你把你們班的杏月同學叫出來嗎，我是她的朋友，有事想要跟她說。”
“誒，杏月同學？”這比他矮一個頭的男生很明顯誤解了天野透笑容的含義，他回頭看了眼杏月，抖了下身子后立馬面向天野透，好不容易從喉嚨擠出聲音，“老……師……就要來了，你……”
難不成他的笑容就這么嚇人嗎？！
藤田繪秋就曾說過他，他笑起來的樣子很怪，但應該不至于讓人怕成這樣吧？大家不都說笑容以待會讓對方卸下心防嗎？
在天野透懷疑人生時，杏月終于注意到了他這個把一瘦小男生堵在教室門口的怪人（還沒穿校服），她不解地晃了晃腦袋，跟朋友揮了揮手后來到了兩人面前。
她看了眼還在打顫的男生后，抬眼看向天野透，不解地問道：“天野老師，你是來找我的嗎？”
“嗯，有點事要請你幫忙。”
天野透看著眼前的女生，點了點頭。
她叫杏月雛戀，被粉紅色發圈綁住的雙馬尾垂在腦后，劉海下的面龐頗為秀麗，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復后，她轉過身去，對那仍不理解狀況的男生彎起粉色的薄唇：“不好意思，吉野同學你先進去吧，我跟天野老師有事先走一趟。”
“天野老師……哦。”吉野同學點了點頭，斜眼瞟了一眼杏月雛戀和天野透后，紅著臉轉身走進了教室。
看樣子吉野同學是把他誤認成實習老師了吧。
只是一句話就能讓吉野同學淪陷，看來他與杏月雛戀的笑容之間還有不少差距。
在天野透觀察著她的笑顏時，杏月雛戀再次掛著笑容面向他，但語氣中卻毫無笑意：“所以天野學長來學校找我是有什么事嗎，總不會是要來向我謝罪吧？”
“可以繼續稱呼我天野老師哦。”
“我平時都是叫你學長的吧，要不是怕引起誤會，我也不會在別人面前叫你老師，”杏月雛戀嘆了口氣，毫不客氣地盯著他，“而且你昨天毫無征兆地打來電話，說是無法繼續當我的家教……有什么想解釋的嗎？”
“在即將到來的暑假，我想肆意享受一下藍色的青春。”
杏月雛戀不解氣地垂了下墻壁：“說這種一下就被戳破的謊話也沒有用啦。”
天野透自然不會說自己是因為白鳥雪穗的事，才把所有的工作都辭掉，不過以父母留下來的遺產便能讓他完整地讀完大學，就算沒了工作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杏月雛戀看了眼身旁，發現有不少的學生正觀察著他們兩個，她猛地回頭，抓住天野透的手臂走向樓梯，把他塞進陰影處，接著她探頭窺視著走廊，確認沒有人跟來后，她環抱雙臂，對他撅起了嘴：“所以天野學長找我是有什么事嗎，我知道你不會只因為辭職的事來找我。”
在幾年的來往中，她早就知道這位學長淡泊的本性，他可不會沒事就跑來學校找她。
若是不主動跟他聯系，那他也不會主動發來消息，有時杏月雛戀也會想過是否是他們兩的關系不好，但從別人那得知天野透就是這樣的人后，她也不得不釋然了。
天野透沒有回應她，他從包里拿出來一個較小的禮盒，遞給杏月雛戀：“這個給你。”
“哼哼，是稻澤屋的麻薯啊，天野學長你居然知道我喜歡這個。”杏月雛戀點了點頭，從昨晚就積蓄的怒氣消退了不少，但……
杏月雛戀的鞋尖點了點地板，嘴角的笑意變得更濃了：“不過就算學長你給我這個，我也不會輕易原諒你的，我可不是這么好收買的女人。”
天野透摸了摸后腦勺，自知理虧，再加上接下來還有要拜托她的事……
“那么我們的杏月小姐還需要什么呢？”
“嗯……啊……”
杏月雛戀用食指抵住下巴，歪了歪腦袋，過了一會兒仍想不出自己需要什么，說到底她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也不過是脫口而出，就沒想要從天野透那拿到什么東西。
但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會，那就要求一個最普通最俗套的東西吧。
“那我希望天野學長在我需要的時候，答應我一個要求吧。”
“如果不是太過分的話。”
“我可不是那么麻煩的女人。”
在得到天野透的同意后，杏月雛戀拍了拍手，宣布他辭退家教的事已經過去：“那么天野學長現在可以說一下，你來學校找我是為了什么了吧？”
但沒想到天野透卻正色問道：“我想問問……難不成我笑起來的樣子很怪？”
“哈？你就算問我……”杏月雛戀難以置信地看著天野透，他來到學校就是為了這種事情嗎？
這個總是面無表情的男人，內心卻會糾結這種小事？
在杏月雛戀心中的高冷學長形象崩塌后，她晃了晃神，小聲嘀咕道：“說到底我也沒看過你笑的樣子啊。”
對于這種與污蔑無異的詆毀，天野透一時難以接受：“我絕對是笑過的啊，你把我當成什么了？”
“比如呢？”
對著杏月雛戀質疑的目光，堅定如天野透也有些猶豫：“比如你上次把聯考模擬測試結果拿給我看，上面顯示你考青木大學是B判定的時候，我不是笑著夸獎你了嗎？”
能在聯考測試中拿到青木大學的B判定，足以說明杏月雛戀有較高的概率能夠考入了。
杏月雛戀張大了嘴，俏臉幾乎皺在一起：“哈？我還以為你那時候是在嘲笑我只能拿到B判定，害我完全沒有慶祝的心思，只能被迫繼續學習啊！”
“哈？”
“哈！”
“哈……”
兩人互不相讓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天野透率先舉起了白旗，俗話說孤證不立，還有三人成虎的說法……他雖還想嘴硬，但確實聽到了內心中有些東西破碎的聲音。
可能或許大概有一點可能，他的笑容是有點怪吧。
“紅”在附身黑貓時，看到他的笑臉便連連后退，而在昨晚與白鳥雪穗一起逃出學校的時候，他也跟她一起大笑……說不定白鳥雪穗逃走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笑臉？
不應該吧？不是吧……
伴隨著內心崩塌的同時，天野透（已黑化）覺得自己的心之壁變得越來越厚……
已經無法再愛上這個世界了……
“天野學長？”杏月雛戀伸出手在出神的他面前晃了晃，“還活著嗎？”
“我再也不會笑了。”
“這男人在一臉正經地說些什么呢？”杏月雛戀放棄地嘆了口氣，伸出手來戳了戳他的側臉，“如果你平時多笑一點，那不就不會奇怪了嗎，好啦好啦，在我面前笑一個試試看？”
“不要。”
“不要給臉不要臉，快給我笑一個。”杏月雛戀在身前握緊了拳頭，但這粉拳不管怎么想都與暴力無緣。
天野透順著氛圍向后退了一步：“杏月同學，你的角色是不是變了，我應該算是你的學長，最起碼的尊重應該還是要有的吧？”
杏月雛戀向前踏出一步，將他逼到墻角：“哈，這時候開始用身份壓人了嗎，不過是比我年長一年而已。”
在天野透就要放棄時，他們頭上的鈴聲適時響了起來，他松了口氣，他提出笑這件事只是作為一個舒緩氛圍的鋪墊而已，沒想到會拖這么久。
雖還未達成目的，但還是讓她先回去比較好。
“上課時間到了，你先回教室吧。”
“只是一節課而已啦，就算翹掉也沒怎么樣，反正我成績很好，老師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杏月雛戀不依不撓地盯著他的眼睛，頗有氣勢地拍打著天野透耳邊的墻壁，“還有不要扯開話題，快~點笑一個給我看看。”
天野透自知再拖下去只是浪費時間，都已經耽擱她不少時間，再說只是笑而已……
在天野透要被逼就犯時，杏月雛戀突然踮起腳尖，將臉湊近他的耳邊薄唇微張，以頗具誘惑的聲線緩緩說道：“人家就是想看一下學長笑的樣子嘛，如果學長笑給我看的話，無論學長有什么要求，人家都會答應哦~”
“哇啊……”天野透拍了拍手臂浮起的雞皮疙瘩，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杏月同學，你不要再夾了，這真的很不符你的形象……”
“誒誒誒，快點啦。”
“無論什么要求都會答應？”
杏月雛戀小雞啄米般用力點著頭：“嗯嗯。”
就宛如在網吧玩游戲，背后卻有人在看一樣，在面前女孩期待的目光下，天野透的面部肌肉不受操控地扭曲起來……
在下一秒，杏月雛戀就蹲坐在地上，脊背大幅度地抖動起來：“噗呲……哈哈哈……”
“你這反應我很受傷啊。”
杏月雛戀捂著嘴站了起來，眉眼像月牙一樣彎了下來：“沒事沒事，其實還蠻可愛的。”
“哪有用可愛來形容男生的。”
“嗯噗……”杏月雛戀似乎是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怎么都收不回嘴角，最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伴隨著清脆的聲響，她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天野透看著她發紅的臉，不由得擔憂她到底用了多少力氣。
“怎么樣？”
“沒事了沒事了，”杏月雛戀抽了抽鼻子，努力讓自己笑得不是那么放肆，“那么天野學長是想讓我做什么？”
“我們到一樓再說吧。”
所幸沒有遇到老師，兩人順利到達一樓，在目的地面前，兩人停了下來。
杏月雛戀看著門牌上的女孩形象，不解地問道：“為什么要在這停下？”
天野透絲毫沒有邪念地說道：“接下來我想請你進去一趟。”
“哈？”杏月雛戀的視線快速在廁所門牌和天野透的臉滾動著，“你想做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誒誒誒誒……”
在幾乎要宕機的女孩面前，天野透嘆了口氣：“我可以肯定，你在腦海中浮現的所有想法都不是我要做的，我還沒有鬼畜到那種程度。”
“但要我進去也不正經啊，絕對！”
天野透也知道，要拜托一個女生進女廁所很是奇怪，但在學校有監控的情況下，他也不好貿然進去。
可這是白鳥雪穗在昨晚說的擺脫恐怖大魔王的出口，若他沒有猜錯的話……
“你可以幫我看看里面有什么類似出口的地方嗎，我有事情想要去確認一下。”
杏月雛戀耷拉著腦袋：“天野學長變得下頭了……”
天野透的聲音變得強硬起來：“你不是說什么要求都會同意嗎？”
杏月雛戀哭喪著臉：“天野學長是個變態。”
“好的好的。”
“不過天野學長，”杏月雛戀踏步站在廁所前，回過頭來，面部有些僵硬，“你應該不會在做什么危險的事吧，突然辭職什么的也太奇怪了，事到如今還要我進這種地方……”
“沒有，在遇到危險前我會第一個跑路的。”
杏月雛戀放棄地嘆氣道：“那我不得不進去了……不過說到底，會乖乖聽學長的變態要求，而進女廁所的應該只有我一個了吧？”
但事實并非如此，若不是被阻止，昨天晚上他可差點被一個女生邀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