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穿越者，2020年不要去武漢。”

陳臣關(guān)掉手機，站在空無一人的公交站牌下，等待著那班永遠(yuǎn)遲到的末班車。

大數(shù)據(jù)像個執(zhí)著的拾荒者，總愛把陳年舊事刨出來，擦擦灰，再塞到你眼前。

這條來自2017年的“預(yù)言”，實現(xiàn)于2020年，又在2025年的今夜，精準(zhǔn)地推送給了他。

“見證者？參與者？”陳臣扯了扯嘴角，自嘲地嘀咕，“關(guān)我屁事。”

對他這個剛被裁員，銀行卡里只剩四千塊的人來說，明天的泡面都比虛無縹緲的穿越實在。

恍惚間，一團黑影帶著風(fēng)，險些帶倒了他。

有些奇怪的陳舊草藥味，鉆進(jìn)鼻腔。

“嘶——”

腳尖一陣鉆心的疼，像是被碾過一樣。

陳臣下意識縮腳，整個人徹底驚醒。

什么東西，晃了他一下！

黑影一閃而過，迅速融入夜色。

“靠！”

此時此刻，他只想趕緊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看看腳趾頭怎么樣了。

“趕著投胎啊！就算是鬼也不能肇事逃逸吧！”。

“滴——滴滴滴滴——”

聲音由遠(yuǎn)及近，陳臣猛地扭頭，刺目的車燈晃得他眼前發(fā)白。

一輛打著雙閃的黑色轎車，像脫韁的野獸，正朝著自己所在的站臺直直沖撞過來。

人在極度恐懼的瞬間，身體真的會像灌了鉛一樣僵硬。

那句不知道從哪本書上看來的話，此刻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僵化的大腦里。

想動，想跑，可雙腳釘死在地面。

醉駕？酒駕？

陳臣現(xiàn)在只想喊一句，能不能來人救駕啊！

他甚至看清了駕駛座上那張因極度驚恐而扭曲變形的臉。

“…現(xiàn)在打開懂車帝，是早還是晚？”

這不合時宜的黑色幽默，連他自己都覺得冰冷。

“轟——”

預(yù)想中的劇痛沒有降臨。

廣告牌上明星的笑臉在撞擊中支離破碎。

陳臣的耳朵嗡嗡作響。

“呃！”

他被人硬生生地拖離了原地，撞進(jìn)一個…充斥著陳舊草藥氣味的懷里。

是一個女孩。

驚魂未定的目光里，是被濃密黑發(fā)完全覆蓋的臉，以及一身肥大到能塞下兩個她的黑色外套。

唯一清晰的，是亂發(fā)縫隙間透出的那雙眼睛。

即使在昏暗的路燈和混亂的車燈光線下，也明亮得驚人。

“謝…謝…”

剛擠出兩個字，只聽得旁邊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慌亂的腳步聲，由近及遠(yuǎn)。

司機跑了！

陳臣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還在顫抖的手，示意女孩稍等，迅速掏出手機撥打了電話。

“…肇事車輛撞穿了廣告牌，司機疑似酒駕或醉駕，已經(jīng)棄車逃逸了，車牌號是黑B6XXX…”

他掛斷電話，扭頭看去，站臺陰影處空空如也。

那個女孩，也跑了。

陳臣張了張嘴，是怕麻煩？還是怕自己恩將仇報，以身相許？

怎么會呢。

38.8W的彩禮，市區(qū)一套百平以上的房，再加一輛幾十萬的代步車？

把他拆零賣了都湊不齊。

警察很快趕到現(xiàn)場，拍照、記錄、詢問情況。

陳臣如實描述了被救的經(jīng)過，但故意隱去了女孩的出現(xiàn)。

當(dāng)警察表示會聯(lián)系他后續(xù)賠償時，他心里那點后怕，瞬間被天降橫財?shù)男』鹈鐗毫讼氯ァ?

無妄之災(zāi)與意外之財，果然只隔一線。

錯過了末班車，又婉拒了警車送回家的提議，陳臣決定步行回家。

鄰居看到警車停在樓下，鬼知道最后會傳成什么。

小縣城的好處就是，從公司到他的老舊小區(qū)，步行也就十多分鐘。

除了要小心那些幽深巷道里可能隨時竄出來的流浪貓狗，倒也沒什么危險。

夜色漸深，街道空曠。

晚風(fēng)吹在臉上，帶走了一些疲憊。

陳臣忽然想著，要是這時候有個能聊得來的女孩，牽著手，說說今天遇到的瑣事，或者只是安靜地并肩走著…

這種平淡的煙火氣，大概就是他心底最向往的生活了。

念頭剛起，一只手猛地從旁邊的陰影里伸了出來，冰涼、粗糙，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救——嗚！”

陳臣大驚失色。

剛經(jīng)歷完生死時速，又來午夜驚魂？

難不成要給自己打包送到迪拜嘎腰子，喊口號？

他下意識就想大聲呼救。

不遠(yuǎn)處的車禍現(xiàn)場，警燈還在閃爍，警察應(yīng)該還沒走遠(yuǎn)。

借著巷口昏暗路燈的光，他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剛才消失的黑衣女孩！

那雙明亮得過分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陳臣心臟狂跳，試圖掙脫，卻無能為力。

這人吃什么長大的，手勁兒這么大？

“你…有吃的嗎？”

女孩開口了，發(fā)音含混不清，像是很久沒說過話。

費這么大勁，就為了…要吃的？

陳臣停止掙扎，有點哭笑不得。

“…吃的？有有有！你早說啊，嚇?biāo)牢伊恕！?

出門在外，給食物不給錢，這是老話兒。

陳臣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流傳下來的。

多半和商周時期有關(guān)。

“只要吃的，不用綁我。那樣是犯法的，會被警察抓起來。”

陳臣試圖用她能理解的“后果”來安撫，摸出一小包用來加班墊肚子的威化餅干。

女孩的動作頓住了。

“犯…法？”

“是啊，無論如何，先吃飽肚子最重要，對吧？”

看到食物，女孩抓著陳臣手腕的力道都松了幾分。

陳臣趕緊把威化遞過去，借機掙開了束縛。

借著昏暗的光線，他注意到女孩伸過來接餅干的手指。

皮膚粗糙，布滿了細(xì)小的劃痕和厚繭，完全不像一個年輕女孩的手。

甚至…遠(yuǎn)不如他這個常年坐在辦公室的皮膚滑嫩。

多半是早早就自力更生了。

陳臣對此唏噓不已。

在北方縣城，“重男輕女”的意思是，重活兒都要男孩來做。

除非家里不做人，不然哪個父母會忍心看著自家閨女遭這么大的罪。

女孩接過威化，沒有任何猶豫，看也不看，直接塞進(jìn)嘴里，大口咀嚼起來。

她太餓了。

“咔嚓…咔嚓…”

“嗯？”

不對勁啊…

怎么有塑料摩擦的刺耳聲？

等等！

“你吃包裝干啥啊！那個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