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靜謐之夜,蔥蔥森林里,暗綠色的樹葉隨風搖晃。
林間小道上,車輪碾過濕潤的泥土,疾馳著往前。
一道身影騎著自行車,沿著道路往前。
他的肩膀上站著一只漆黑烏鴉,配合著陰暗的環境,隱隱有幾分瘆人。
自行車駛過簇灰綠的荊棘叢,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墳塋,灰白色的墓碑張牙舞爪,幽綠燭火映在墓碑上,就像是尸體將要爬出來。
他在心頭倒數著:
“三……二……一!”
他猛地低頭,一道綠幽幽的螢火忽然在他額頭處具現,擦著他的腦勺過去!
這團螢火如同有生命般律動著,剛剛浮現,便又隱去不見,再過一段時間,從原處顯現!
這人心中默念著:
向左……打轉……停住扭頭……
一邊默念,一邊控制著自行車。
向左!打轉!停住扭頭!
他如同跳舞般,優雅地改變著自行車的方向,就這樣,連連擺脫了在他前路上數十團若隱若現的幽綠螢火!
此人正是謝正元。
此刻他正在用“偷書賊”閱讀雷洛給他的手稿。
如何安全通過這短短一百米的路程,他是用二十多次夢境里的死亡,硬生生記下來的!
根據他的觀察,這些綠火的出現與消失是有規律的,只要抓住它消失的那一小段時間,就能安全通過!
話雖如此,抓住這段時間并非易事。
第一次騎這段路,他無知地闖了進去,【消災咒印】頃刻運行,但他壓根來不及反應,便被這團綠火碰觸到。
刺骨的寒意順著綠火沁入身軀,恍惚中他附身了一位穿金戴銀的老婦身上,無法操控老婦的身軀,接著便上吊而死,死前還怨恨地道:
“任發……任發!”
脖子處產生一股強烈的窒息,接著夢境世界破碎,謝正元墜了出去!
老婦那股強烈的怨恨浸染了謝正元,哪怕他是在現實世界,他的心里不斷地冒出“人間不值得”“我恨這個世界”之類的想法!
好在,這股怨氣很快就消散了。
源質消耗不多,謝正元休整片刻,便再次進入夢境世界。
第二次開始他就學聰明了,他先觀察片刻,發現這些螢火是交替消失和具現的,可以借此觀察出一條安全的方向。
可哪怕他觀察出一條安全之路,這里的綠火實在是太多了,他先后死了二十多次,才形成了肌肉記憶,才通過了這里。
這二十多次的死法不盡相同,附身在男女老少身上,落水溺死、被火燒死、服毒而死,但他們臨死前,全都在用怨毒的語氣說著一個名字:
任發!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謝正元安然地通過了墓地。
他也試過不按照林間小路走,或者是停下來休息。
可他發現,前者,在一段時間內不騎出森林,他會被自己腳下的陰影吞噬!
而后者,林道周圍的林子里,似乎潛藏著大恐怖,剛一走出林道,自己便失去了意識!
騎出墓地,謝正元繃得更緊了,因為,前面更麻煩!
遠處,寂靜的黑暗中,鑼鼓喧天,嗩吶尖銳地奏響!
“客未走,席沒散。
四下新郎尋不見~
急猴猴,新郎官。
鉆進洞房把蓋頭掀……”
在他身側,一群漢子們的呼號響徹,可如此喜慶的場面,他們的歌聲卻陰森恐怖,不似生人!
一抬大紅花轎在林中穿行,轎夫們一邊撒著紙錢,一邊敲鑼打鼓!
可仔細看去,這些轎夫哪是真人,明明是一張張慘白的紙人!
他們唱完一首,換下一首: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發光
睇見,睇見,睇見,睇見,心慌慌......”
陰森莫名。
謝正元屏息凝神,沒有被這幕紙人抬轎的場景嚇到。
這些紙人雖然可怖,但他們并不會主動過來襲擊自己,但接下來,他葬送了十幾次命。
轎夫們抬著轎遠去,鑼鼓聲、呼喊聲漸漸消失。
但,自行車的后輪猛地沉了沉,像是什么人坐在了自己的后座!
謝正元赫然看到:
清澈的月光透過樹枝,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影子里,自己的后座,側坐著一位披著蓋頭的女子!
快要到盡頭了!
森林的盡頭,樹枝虬結交錯,高低有致。
在小道旁,站著一個男人,提著燈籠等自己出來。
由于光線太暗,謝正元看不清他的臉。
可就在這時,幽幽寒意從自己的脖頸后傳來,快要凍住他的血液!
影子里,披著蓋頭的新娘不知何時半傾著身子,環抱住自己的脖子!
【消災咒印】觸發,他知道死亡臨近!
但謝正元無法反應,眼睜睜地感受著自己的四肢越發僵硬,不聽自己使喚,順著慣性向前沖!
自行車倒在地上!
他死了!
……
謝正元冷汗狂流,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喘息了好一陣,他才緩過來。
源質快用完了,今天就到這吧。
夢境世界的死亡不會損害他的身體,但會讓他切實地感受到死亡的痛苦!
莎倫知道主人有自己的事要做,乖巧地自個玩去了,乍看到主人站了起來,眼睛一亮,摸滾帶爬地跑到他的腳邊,蹭起了他的褲腳。
“喵~”
謝正元回過神來,把“偷書賊”放了回去,吃力地把莎倫抱在懷里,嘀咕道:
“你是不是又重了……”
莎倫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輕輕地用尾巴抽了一下他的手臂,不滿地叫道:
“喵喵!”
謝正元無奈苦笑,安撫起莎倫來。
……
莎倫玩累了,就在自己的小窩睡覺覺了。
謝正元站在它面前,調動神性,上下打量著它。
神性加持下,莎倫依然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橘貓,不過比普通的貓漂亮很多!
謝正元停止調動神性,深深地看了它一眼,嘀咕道:
“真是一只普通的貓?”
他默然片刻,走回自己的書桌旁,拉開抽屜。
抽屜里過去放著裝著封印物“偷書賊”的玉盒、小女孩的日記、自己的槍。
現在還多加了一件事物:
一只鎏金懷表。
謝正元將懷表取出來,摸著懷表背面的“公理”二字,回憶著昨天陳刀仔的話:
“我們的結社,以‘公理’為名。成員來自世界各地,平日對成員的行事沒有任何限制,是一個互幫互助的平臺,幫助各位追逐更高的境界,但,必須遵守一個宗旨----”
他頓了頓,用肅穆的語氣說道:
“讓世間一切,回到既定的命運!
“也即,遵守公理!”
回憶終止,謝正元默念著“公理”二字,突然想到一件事。
自己在玫瑰俱樂部三樓鉆管道時,看到陳刀仔和另三人打麻將,依稀聽到陳刀仔在說:
“公理……港督……”
他忽然從心里泛出深深的寒意,“五月花”號失火一事,和公理社密不可分!
他默然片刻,把表翻到正面,打開表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