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太陽落下,再也沒有升起……
船道漆黑而安靜。
謝正元招呼猥瑣男人過來,一起搬靠在角落的花瓶。
已經搬過一次了,兩人早已輕車熟路,很快便將花瓶搬來。
“嘀……嘀……”
整整過了一天,距離炸彈爆炸的時間越來越少。
不過并沒有數碼管顯示還有多久爆炸,謝正元也不敢亂碰,怕碰到什么地方瞬間引爆炸彈。
該如何處理炸彈,他早就想好了。
他將這個金屬物遞給自從撞破教士“好事”、就一直沉默寡言的猥瑣男人,徑直走向窗邊。
走廊邊上的舷窗約莫半人大小,是開式鉸鏈型的圓形窗。
透過舷窗,可以望到黑沉的大海。
謝正元把舷窗推開----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無法拆彈,扔下船不就是了?
他轉身回去,正欲把定時炸彈拿過來,忽而眼神一滯----
猥瑣男人默默地低下頭來,看著手里的金屬炸彈,緊緊地握著!
在這個男人眼中,定時炸彈不是一顆心臟嗎?!
好在他很輕松地便把定時炸彈要了過來。
謝正元用力一揚手,將這個不斷倒計時的危險物品扔出舷窗!
大海廣袤而陰森,很快就看不到定時炸彈的蹤跡,連絲毫水花也沒有掀起。
……這是第一個,接下來還有十一個地方要探查。
他默默想道,轉身正要帶著猥瑣男人去下一個船體薄弱處。
可猥瑣男人卻沒有任何反應,目光直直地望著窗外,神魂就像被莫名恐怖的物體吸走!
謝正元毛骨悚然,連忙往窗外看去:
黑云壓海,月明星稀,微涼的海風拂在他的后背,絲絲縷縷的寒意從心間沁出。
“……你在看什么?”
謝正元輕輕問道。
猥瑣男人視線一動不動,宛如夢囈般說道:
“明月照著他……身著黑衣的吹笛者……看不清面孔……站在泥沼里……”
笛!
又是笛!
他想到了自己在日記本上寫的東西,咬著牙道:
“但我們現在……在大海上!外面也不會有泥沼,更別說吹笛的人!
“我們要做的,是處理掉所有!所有的炸彈!
“就算你看到的是真的,又怎么樣?!有用嗎?還不是讓處境變得更糟!”
氣氛頓時壓抑下來,片刻后,謝正元勉強說道:
“得去下個地方了,不要再琢磨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猥瑣男人沉默地跟在他后面,忽然頓住,瞧了瞧被推開的窗,握緊拳頭。
……
接下來,十一個地方他們都檢查了一遍,有安裝了燈管的轉角、有安裝煤氣管道的犄角旮旯……
只有其中九個地方被人安裝了定時炸彈。
要不是謝正元處理得早,怕是被引爆時,這片區域的人會在一瞬間葬身在火海里!
但,每一次把定時炸彈從窗外丟出去,猥瑣男人都會直愣愣地看著窗外。
仿佛在幽深的大海里,被惡臭的泥沼覆蓋,在泥沼里,站著一個穿著黑衣的怪人,站在月光下,靜靜地吹著笛……
他把這個場景描繪得越來越形象,越來越詳細,詳細到怪人吹著的是橫笛、吹的曲子是泛e小調、衣服上的黑色是炭黑……
讓謝正元眼前似也出了幻覺,仿佛真有這么個場面……
但兩人的腳步并沒有因此停下。
也無法因此停下。
天色越來越陰沉,船客們住著的艙室里,宛如野獸發泄欲望的聲音微不可聞,他們爭吵著、詛咒著、扭打著!
哪怕船體結構的薄弱處只有這十一處,但兩人還是在走道上來來回回地巡視一遍,力求把風險降至最低。
“……你那邊還有看到定時……黑泥做的心臟嗎?”
兩人在船員休息室的不遠處碰頭,謝正元低聲問道。
猥瑣男人沉默地搖了搖頭。
一時無言。
他們看著眼前的海員休息室,那里的大門微微敞開,就像是在邀請他們進去。
謝正元從自己的房間里取出了一條條粗糙而又結實的尼龍繩,帶著猥瑣男人從門縫里輕輕走進去。
尼龍繩這種東西船客很難用到,但是船上必備的工具,這些繩子是他早上在棋牌室那里贏過來的----
他早上做的當然不止勘察地形。
海員休息室里,滿是酸臭的汗味,如雷的鼾聲此起彼伏,一架架雙層床隨意擺放著;
在休息室中間有一張做工隨意的木制長桌,長桌上鋪著一張“五月花”號結構圖,在結構圖上放著海員們的雜物,水壺、紙巾、吃得到處都是的面包屑……
兩人從長桌旁走過去,徑直走向最近那張床,悄悄地摸到下鋪上,上面躺著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赤裸著的胸膛起伏著,睡得正熟。
謝正元悄無聲息地爬到床上,忽然一只手背銬著漢子的雙手,一只手拿起一塊破毛巾、捂住他的口鼻!
鼾聲頓止,漢子猛地驚醒過來,劇烈地掙扎起來!
不過謝正元竟將漢子輕松壓制住,將動靜壓制到最小!
猥瑣男人利索地滾上來,尼龍繩在漢子手腳處狠狠地繞了幾圈,將他緊緊地捆了起來!
漢子很快因為無法呼吸,暈了過去,雙手雙腳還被繩子緊緊地捆住了。
謝正元這才松開手,悄悄地下床,去另一張床的下鋪,故技重施將睡著的船員捂暈。
----這些海員涉嫌想破船殺人,作為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謝正元不敢隨意處置他們,但不得不做一些反制。
把海員捂暈后,謝正元都下床了,猥瑣男人才訕訕來遲地趕過來,拿起另一條尼龍繩將昏迷的海員五花大綁。
他為什么拖延了一會才過來?
謝正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并沒有計較----
當務之急是處理這些海員。
兩人很有默契地配合一番,從近而遠,自下鋪到上鋪的順序,將海員迷暈,而后五花大綁。
雖然這些海員孔武有力,但被謝正元身體素質還不錯的人鎖住四肢,根本無法弄出一點動靜!
但一番操作下來,兩人發現了一個迷惑的點----
有張床上,沒有人!
但只少了一個人,無傷大雅,他們還有一個人要處理----
月神教會的教士!
謝正元將目光從桌上的地形圖上移開,不知為何,有些惶然,有些迷茫……
但哪怕心頭再亂,也無法影響他的決策,他沉聲道: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