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界】里，沙灘上。

穿著水藍長裙的貌美女子站在堆成小山的血骨之上，冷冷地看著前仆后繼攀登骨山的怪異生物。

她的神色忽地一頓，感覺身體里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臉色猛地漲紅，嘴角溢出絲絲鮮血。

但她毫不在意，轉頭看向身后的白骨巨輪，眼中隱約流露出一絲擔憂。

身前，無數腐爛蟲豸堆疊成的巨手向她抓來。

……

夜幕般的河流上，一只孤零零的小船慢悠悠地前行著。

船尾，長著曇花頭的擺渡人悠閑自在地劃著船，就像在游山玩水，船板上空無一人。

寬廣而悠長的河流在前方分流，其中一條支流通向更為深沉的黑暗，朦朧間似乎有恐怖的目光穿破黑暗，滿是惡意地打量過來。

擺渡人渾然不覺，往一邊撥船槳，小船慢慢地轉入另一條支流。

船板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滿頭白發的身影。

曇花頭打招呼道：

“客官，回來了？”

正是謝正元。

他再次使用了一次替死----也是最后一次。

在他復活歸來后，船上那四卷畫軸和一張生日賀卡早已不見蹤影。

并沒有搭理擺渡人，他看了眼綁在手臂上的水藍吊墜。

吊墜上的藍寶石裂開了一條細細的縫，那隱隱的靈光早已消失不見。

寄宿在里面的高婕部分意識消失不見。

謝正元看了它很久，突然問道：

“擺渡人，你為什么不說，不能看河靈留下來的東西？”

擺渡人悠然道：

“客官，小生只是船夫，沒有為你解答問題的義務。更何況，你也沒問我啊。”

不了解我怎能想到？！

知道身家性命仍然被這個該死的曇花頭捏在手里，謝正元忍住了揍他一頓的沖動：

“那我現在問，斬三花，又是個什么情況？”

擺渡人搖頭晃腦，答道：

“往生河與其說是一條河流，小生更喜歡把它當做無數糾纏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線，往生寄存了萬界因果，客官隨著小船移動時，會被這些錯綜復雜的線不斷切割，頭上的三花便墜入河里，承受著河水的消磨……”

他看了看船下的河水：

“生靈的靈魂藏在肉身之中，而掌控靈魂的，又是意識。是生靈的感知、思考、情感和自我認知，過去的回憶、現在的經歷、未來的命運，無不會影響生靈的意識，牧羊國這邊，把它們稱作‘靈魂三要素’，而我們，稱其為‘三花’。”

謝正元注意到擺渡人說到“我們”時，語氣似乎有些苦澀，但轉瞬而逝，仿佛錯覺。

“三花沉入河里，會吸引路過的河靈，如果感覺你的某朵花合胃口，它們往往會上船一敘。當然，更多時候是幾天都遇不上一位上船的河靈。客官運氣太好了……”

運氣好？我看是差吧！

他嘴角抽搐，問道：

“為何當我看到河靈遺留時，會加快三花被削磨的速度？”

擺渡人不知為何，耐心地解釋道：

“客官，你忘了小生剛剛怎么說的嗎？上船一敘的河靈，都是‘感覺你的某朵花合胃口’的啊！”

曇花頭微微裂開，就像是在向他開懷大笑！

那三個河靈，都想吃掉自己的某朵花？

謝正元沉默片刻，轉念一想，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一開始說，這些河靈，心腸大多不壞。”

擺渡人繼續劃船：

“客官，往生河會消磨你的頭頂三花，就不會消磨河靈的嗎？你在河上待不了多久，可它們，是無時無刻呆在河里的啊。它們把某段秘辛留給客官，客官拿起來看后，作為交換，它們會擇客官的某朵花而食，補充它們自己的消耗。”

沉默再度降臨小船，直到某一刻，謝正元突然問道：

“那么，我的……人花，是如何被消磨掉的？那小男孩什么都沒留下。”

“哦……在客官上船后，小生便發現客官的意識被半神動過手腳，想來是那個半神饞了啊。”

半神？！

那個黑甲騎士是半神？！

為什么不提醒我？

哦，你是船夫，不是為我解答疑惑的答疑者。

又是因為我沒有主動問是吧！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問道：

“現在我的身體還有異常嗎？”

曇花頭掃了一眼：

“死過一次，塵歸塵、土歸土，自然是什么手腳都沒有了。”

擺渡人頓了頓，像是知道謝正元接下來要問什么，語氣里竟前所未有地帶著幾分惶恐：

“客官別再問了，小生不想被偉大存在記掛！”

謝正元本想問一問這個看起來知曉頗多的擺渡人，高婕復活自己的原理是什么，見狀，也只能把問題咽了回去。

但他在心里默默想著：

高婕，為什么被稱為魔女？

又為何，讓這位擺渡于往生河上的怪異船夫避之唯恐不及？

兩人交談間，夜幕般的河流似到了盡頭，河面上蔓延著無邊的暗沉黑霧！

擺渡人說道：

“客官，到洞天的出口了，莫忘為我取一縷人間的清風來。”

忘？我哪敢啊……

謝正元腹誹著，卻看到夜幕般的河水，分出一抹黑線向自己激射而來！

黑線繞著自己身軀纏繞了幾圈，一個猛子沒入了身體里！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哪怕是開啟了【怨晦身】，他也根本無從躲閃！

謝正元反應過來，身體里便多了一朵黑色河水般的暗沉光團。

悄無聲息地，他的身體里便多了一道潛質----

【氣化往生】。

“……”

謝正元轉頭看向擺渡人，正要問他這是怎么回事。

卻看到擺渡人罕見地主動解釋道：

“任何生靈若能安然無恙地度過往生河，往生河便會給予恩賜。有的會贈予一筆龐大的財富，有的會賜予異界的高貴身份……無數年來，哪怕通過的可能性太低，在龐大的基數下，也有許許多多的生靈度過往生河。而往生河這次賜予的，是一份【潛質】吧。”

曇花頭搖了搖，似是在回憶著什么，片刻后才說道：

“這份【潛質】，按照人間的稱謂，對應著【黑夜】途徑。賜予【潛質】啊，這我倒是第一次見。”

這么巧？

在自己的【源質】積累向著三階突飛猛進，正缺少對應【潛質】時，就給自己解了燃眉之急1

不會又是哪位存在的布局吧？

謝正元瞇了瞇眼，忽然問道：

“你上一位船客，得到的是什么？”

曇花頭努力回憶了一番，答道：

“一顆寶石，叫‘什么什么之心’吧，我記不太清……好了，到出口了，客官，別忘了你我之間的交易。”

謝正元默默點頭，身影便隨著船只，沒入黑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