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般的河水平靜不動，小船慢慢前行。

不過沉船罷了？你說的是人話嗎！

謝正元指了指河靈：

“你作為擺渡人，不把它弄下去嗎？”

擺渡人慢悠悠地劃船：

“小生是船夫，負責把客官送到對岸，也只負責把客官送到對岸……至于處理這些河靈，那不在小生的業務范圍內。”

？

謝正元靜靜地看著他，問道：

“那你上位船客呢？他怎么解決的？”

“他啊……他身上有些別的特殊，所以哪怕遇上河靈，它們都沒有上船，自然就不用處理河靈。”

這擺渡人實在是……

我服了……

河靈還得自己解決，他只好問道：

“那這河靈該如何解決？這你總該知道吧！”

擺渡人吹了吹花瓣，看上去相當閑適：

“只是有的。這些河靈也是可憐人啊……它們心腸大多不壞，但死的時候心有很大遺憾，魂靈流入往生、終久不散，最終化成河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它們上船，也只是想找一個短暫的落腳點罷了……

“它們也是可以交談的，客官若能緩解它們的遺憾一二，它們便會離去，偶爾還會留下一些饋贈。”

好，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腹誹一下抒發對這個曇花頭的不滿后，他轉回頭去，低頭看著這個蜷著雙腿的小男孩，糾結了一下稱呼后，直接單刀直入：

“先生，您有什么遺憾嗎？”

小男孩抬起頭來，白白嫩嫩的，很是可愛，但語氣卻老氣橫秋：

“小伙子，叫你嗎先生呢？叫大爺！”

“……大爺，請問您有什么遺憾嗎？”

小男孩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便說道：

“小伙子，這條河里我算是沒什么大愁大怨的，只是有些煩惱在心頭糾結，今早出來晨泳時看到這條小船，想上來聊聊罷了。我問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能給出解釋更好。回答完了，我就下船繼續晨泳去。”

謝正元點點頭：

“大爺你問。”

小男孩“慈祥”地笑道：

“看你的舉止神態，你的受教育程度挺高的，我死那會，冒出了一個叫查爾斯·達爾文的小家伙，提出了一個顛覆的理論。雖然很離譜，但我覺得靠譜，現在證實還是證偽了？”

“你是說.......進化論？我上大學那會系統地學過，已經被許許多多的科學家證實了。這......是你的問題？我算不算回答了？”

小男孩鄙夷地看了看他：

“小伙子想啥呢？凈想著偷雞摸狗！我會問這么沒有含金量的問題嗎？”

頓了頓，他看起來有些滄桑：

“達爾文這個小家伙提出的進化論，大幅打擊了人們對神靈的信仰，我那幾個老同事可是大為惱怒......好了，題外話說到這里，接下來是我要問的問題----

“按照進化論，人類和靈長目里，一種名為猿猴的物種，在十幾萬、百萬年前是同個物種，只是在這百十萬年里，二者進化的方向不同，人類的先祖們選擇提高智力，學會使用工具；而猿猴依舊選擇提高體質。

“現在嘛......人類在自然界屬于食物鏈的最頂端，猿猴嘛，有相當一部分被人類養在了動物園里，有些口味很重的人們還開發出了紅燒猴腦這道菜，味道嘛，外焦里嫩、香脆鮮美......還挺不錯。”

小男孩回味地舔了舔嘴角。

謝正元沒有被他的偏題打斷思路，沉聲道：

“大爺，您離題了。”

“哦對對......我們說到哪了......對，我要問的是，你覺得猿猴是否應該被人類平等地對待？”

小男孩嬉皮笑臉地問了個玩笑一樣的問題。

當然是不應該啊。

是個小孩都知道該怎么回答。

這問題的答案，真就那么簡單......會不會別有深意？

河靈雖然長得像小男孩，但謝正元根本不會像對待尋常小孩那般對待他。

這是，【神話生物】啊！

這是他第二次遇到【神話生物】，上一次遇到了幽魂，為了擺脫它，付出了十幾次死亡的代價啊！

謝正元皺眉沉思。

這個河靈要求他如實回答，所以他只能回“不行”，不能搞詭辯那種手段。

但......他的說辭，可以盡量詳細，不露出任何破綻。

他在心底組織起語言，小男孩也不催他，只是坐在原地，抬起頭來，慈祥地看著他。

還沒等謝正元回答，泛舟于河上的小船忽地沉了沉，船尾多了一位中年大叔。

衣著破爛，堪堪蔽體，經典的流浪漢套裝。

小船速度慢了些許，吃水變深，眼看已經到了載人的極限了！

如果再多一只河靈，擺渡船就要沉下去了！

謝正元瞳孔一縮，又聽見小男孩感嘆道：

“來了一個大冤種啊，看不出來你還挺受歡迎的.......想好答案沒有，你這船已經到極限了喂！”

“......想好了，大爺您聽好。”

他認真看著慈祥地看著他的小男孩，說道：

“我的回答是，不應該。

“人類和猿猴，在百十萬年前是同類，這點沒錯，可是隨著時間發展，人類和猿猴走上了不同的進化道路，在生理結構、社會結構上，和人類差異巨大......大爺在達爾文提出進化論后才離世的，那想必知道生物由最基礎的細胞結構組成這個理論吧？”

看到小男孩思索片刻后點了點頭，謝正元繼續道：

“自從發現細胞后，科學家們發現了一條全新的研究道路，那就是往微細去觀測。個中過程很復雜，我直接說結論，人類在細胞里發現一種叫基因的大分子。

“生物的性狀、習性，很大程度都受到基因的控制。因此，科學家們根據基因判斷親緣關系，猿猴和人類的基因相似程度相比于世上的其他物種，確實是最高的，但相比于基因整體，相對很小。所以----

“人類和猿猴根本算不上是同類，既然如此，何從談起平等對待呢！”

小男孩臉上表情仍然慈祥，就像是他的長輩一樣，謝正元無法從他的表情變化上獲取信息。

片刻后，他和藹地點點頭，骨碌地從船板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說道：

“好了，你也答完了，那我就走了。”

忍了又忍，謝正元忍不住問道：

“大爺，您的問題真就這么簡單？”

小男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當然。我早就說了，我只要你如實回答。理論上你回答‘不應該’就行，后面那一長串都是不必要的。”

“......”

看到謝正元有些無語，小男孩打了個哈哈：

“不過你回答得挺讓我滿意的，我就給你一點額外的獎勵吧。

“河靈可不都像我這么清醒，就像船尾這位仁兄。你按擺渡人說的疏解遺憾就行，不要做多余的事了！”

他伸了伸懶腰，身影漸漸消失在船上：

“我挺看好你的，不要小小年紀就死了......

“好了，大爺我要繼續晨泳去了，拜拜......”

在他消失之前，他說出了一個稱呼，一個讓謝正元心神震顫的稱呼！

“拜拜......

“小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