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我完全聽不懂，能不能當我們沒見過，你放我回家，我絕不向任何人提起你的事情...”

半晌過后，路明非艱難地擠出這么一句話，企圖維系他那已經岌岌可危的平穩人生，盡管他也有著中二的幻想和超脫平凡的愿望，但在實際面對這種怪異的展開時還是不由得表現出退縮。

“那當然...不行啦！”

佩姬突然松開手，失去支撐的路明非立刻被重力牽引著摔在地上，隨即聽到少女發出噗嗤的笑聲。

“為...為什么！我什么壞事都沒做過啊，也沒什么特別之處，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不要殺我滅口啊！”

看到佩姬又捏上那把其貌不揚的匕首，路明非自然地展示出懦弱的一面，但少女全然不顧他的求饒，粗暴地拽著他附有奇怪圖案的右手，穩穩地制住了他的掙扎，刀尖劃開了皮膚。

“好了，跟個小孩子一樣大吵大鬧，真是煩死了！”佩姬將匕首隨手一拋，再沒聽到下落的聲音，似乎遁入了虛空當中，“我只是確認一下契約而已，既然我的御主都已經浮現出了令咒，作為英靈也就不必以單獨顯現的形式浪費自己的魔力了?！?

路明非顫抖著抬起手，他感覺到了一點輕微的刺痛感，但除了滲出在圖案上的一點血珠就沒有了后續，對方似乎確實沒有加害他的意思。

“...你說的令咒，英靈還有阿什么的都是什么東西，能解釋一下么？”

“終于冷靜下來啦？”少女也大喇喇地坐在地上，“你剛剛應該看到了天上的異象吧？刺眼的光，以及神殿一樣的建筑墜落下來?！?

“你也看到了？！我就說那不是幻覺嘛！”路明非激動起來，這也許是今晚最好的消息，被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孩證明了他的精神正常，但他顯然高興得太早了。

“當然，因為我本來就住在里面?！迸寮唤浶牡貙⒁暰€投向夜幕，“那就是英靈座，與阿賴耶簽訂契約的人，基于人類信仰的神話傳說里的概念、神明或者死去的英雄們所在之地，在不久之前與你的世界融合了?！?

......

借助著少女的解釋思考了好一會兒，路明非才大概明白了她敘述的背景。

阿賴耶是人類集體潛意識所作出的安全裝置，就像是無法被觀測的神學中的概念，以自身為容器在世界外端構筑的某種機構，也就是英靈座，現在因為靈長類生物的意識逐漸骯臟而失去了限制自己創立的英靈座的力量，伴隨著其消弭，這個本來存在于平行世界運轉的軌道上的神殿墜落下來，在概念上與現實交融了。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佩姬點了點頭以示對他理解的肯定，“重筑英靈座，將這種人類根本無法抵抗的力量剝離出現實就是抑制力消散之前留下的囑托，那個只會壓榨英靈的存在臨了也算是體驗到了來自自己守護對象和‘員工’的雙重背叛，想來還真是搞笑啊?！?

“背叛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說英靈是有著保護人類意愿的存在嗎？”

“那也只是一個側面而已。大部分英靈正是因為生前具有未實現的執念，死后才會甘愿進入英靈座，隨著指派或者被召喚重返唯一能夠實現夙愿的場所——現實世界，但，他們的身份直到今天之前，都匹配不上英雄的待遇?！?

佩姬露出一個空洞的笑容。

“看到你手上的令咒了么？那是英靈契約的象征，在阿賴耶管控之下，那不是什么榮耀的證明，反而更像是...奴隸的束縛，御主可以借由三畫令咒對受限于自己的從者隨意發布命令，玩弄，執行違背其信念的事，甚至讓其自殺?！?

“這種惡趣味滋生的黑暗蔓延到了整個英靈座上，越來越多的英靈在被召喚成為從者完成第二次、第三次短暫的人生之后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而另一端，人類的欲望也在逐漸攀升，研究出魔術之后，為了權力他們借助召喚出來的英靈進行戰爭，然后逐一自我毀滅?！?

“這是最后一個世界了，人類統治為根基的世界，泛人類史的最后堡壘，尚未知曉魔術，尚未與英靈座產生聯系的世界，也是即將要重蹈覆轍的世界?！?

路明非呆若木雞地看著她，這些話語實在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但似乎又帶著不容置疑的真實性，一時間不知道該問些什么。

“我也不懂魔術...為什么會找上我？”

“這個嘛?！?

佩姬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姿態回答道：“大概是因為監測到了這一點，將契約條件更改到了某種這個世界特有的東西上吧，就像存在魔術的世界里，魔術回路和儲備的魔力量便能夠極大程度地決定召喚英靈的質量，這個世界應該也有類似的存在，與能夠支持英靈行動的魔力掛鉤，就比如你。”

“我？”

“嗯，你的身上魔力量就十分充沛...不如說純度高到令人欲罷不能?！迸寮Э苛诉^來，銳利到似乎能夠將他解剖開來進行考量的視線讓路明非渾身不自在，“相對地，魔術回路似乎就不再需要了，也就只有契約時會在手腕處產生那么一點吧?！?

這么說來，自己有了令咒，豈不是可以對她發號施令啦？路明非靈光一閃，但又自己驅除了這個念頭，倒不只是因為害怕所謂英靈的力量，而是以他的道德底線和受到的教育，命令的內容大概只能限定在跑腿干活之類的小事上。

“怎么？我的主人怎么突然不說話啦？是有什么想法打算對我實施嗎？”

佩姬敏銳地注意到了路明非的沉默，手掌貼上他的面頰，冰涼的觸感帶走了晚夏的氣溫所滋生的汗水和燥熱，令人不由心生邪念。

“沒...要是能的話我也就讓你離我遠一點，不會讓你做什么壞事的...”

“啊哈哈哈！”

少女愣了一下，隨即狂笑起來。

“你還真是...可愛呢，有沒有可能我更期待你大膽一點的想法呢？雖然隨著抑制力消亡，令咒管轄從者的效力已經大幅削弱了，但如果是英靈認可的命令，不需要使用令咒就可以達成一致的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