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心理活動收到了回復，女聲輕佻地在他耳畔廝磨。

“怎么了？”芬格爾看到驟然回頭的路明非錯愕地問道。

“...沒什么。”

“感覺師弟你有時候總是一驚一乍的。”芬格爾有些不滿，隨即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你的從者也餓了想要出來吃點東西？”

路明非覺得他的感知還挺準的，但如果是那個女孩，大概不是因為這種簡單的理由。

......

“知道為什么沒人朝你搭話么？”

似乎是刻意將路明非帶離了人群中心的佩姬在角落里現(xiàn)界，沒有日常的問候，徑直對她的御主開始了直擊心靈的拷問。

“不知道，也許是穿著不夠得體？或者氣質(zhì)不夠融入？”路明非聳了聳肩，“我又不是什么old money，就算是端茶倒水也輪不上我，無視我也挺好吧。”

“那你的希望肯定是落空了，他們從來沒有無視，也不敢這么對你，只不過在一直進行著觀察罷了。”

“觀察什么？我的衣服的質(zhì)地么？剛才我已經(jīng)聽到不少專業(yè)的分析了。”

“觀察你身上的割裂之處。”少女十分淡然，“你自己當然體會不到，但他們從小到大，看人是必修科目之一，你或許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眼里最難解的謎題吧。”

“為什么外表跟想象中的頂級血統(tǒng)相差如此之大，為什么作為自由一日的勝利者、學院聘請的特級教授行為如此不在乎形象。他們中的大部分跟你只有一面之緣，在他們的認知里，你和鋪天蓋地的新聞里，大概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吧？”

“與其說這是一個邀請，不如說更像是臺上那個人給他們創(chuàng)造一次近距離接觸你的機會，在身為領(lǐng)袖的品質(zhì)上，他確實很像繼承姓名來源的偉人，擅長用簡單的行為滿足多方面的需求，只不過這種試探對于你而言，或許沒有什么意義。”

“那現(xiàn)在呢？他們應該很失望吧？”路明非自嘲般的笑笑，他不喜歡被那樣審視，到了現(xiàn)在，他被關(guān)注的外殼早已刻上了英靈的印記，而非自己本身，就如佩姬所說，毫無意義。

“確實，但他們的失望并不一樣。”

女孩的話讓路明非有些意外，順著她的視線，路明非與臺上的凱撒對上了目光，從后者深邃的海藍色瞳孔中他并沒有看到預想中的諷刺，反而像是某種難以捉摸的友善。

“這些烏合之眾的失望顯而易見，他們太在意外在的一切，執(zhí)著于皮囊上的眼光永遠無法觸碰到他們渴望的力量真正的根源。”佩姬冷笑道，“看來你擔任的課程確實能長久的做下去了，因為他們傳達意愿的聲音在英靈聽來都是如出一轍的貪婪。”

“少數(shù)的例外，則是失望于自己的部下浪費自己給予的禮物，直接對他邀請來的客人妄下定論。這樣看下來這個世界其實也并不例外，只不過是將魔術(shù)師變?yōu)榱肆硪环N身份，至于其中的高低貴賤，還是一樣的等級森嚴。”

路明非還在理解佩姬的話到底是不是在肯定凱撒的人格，就看到后者收回目光望向樓梯上舉著黃銅鈴鐺的侍者，伴隨著清脆的鈴聲劃破大廳內(nèi)低沉的喧囂，路明非以為的自助餐廳內(nèi)的食客們?nèi)绯彼畟兩⑷ィ先ズ褧r的外套，露出底下遮蓋著的修身衣裙。

“輪到你登場了呢，這場宴會眾所周知的主角。”她輕聲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絲鼓動，安撫下來路明非不安的情緒，隨即在他的視野里消失。

......

滿廳寂靜，閑雜人等都已退到一旁，將駐足閑聊的場所變?yōu)槲璩兀渲袑κ诌吤朗硲賾俨簧岵婚L眼的芬格爾也被視線驅(qū)趕了出來，盛大的舞會即將開始。

所有人都在等待凱撒的指示，但后者只是饒有興致地引導著全場目光聚焦到本來已經(jīng)被失去興趣杵在角落的路明非身上。

“我們?nèi)f眾矚目的s級新生，新任教授，不來展示一下舞技么？”

路明非不自覺地退后了一步，微小的動作立刻點燃了周圍人臉上若隱若現(xiàn)的笑容，他們似乎覺得這是主席的嘲諷方式，畢竟身著如此廉價的西裝，參加晚宴卻沒有女伴同行，僅從外表來看，跟貴族習以為常的社交禮儀必修課毫無接觸，點名他下場，跟當眾羞辱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雖然你沒有帶舞伴，出席這里的大概也沒有可以與你配對的，不如呼喚你的從者作為替代？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跟你的師兄組隊，大家應該也很愿意觀看那樣的場面。”

這回爆發(fā)的是不加掩飾的笑聲，路明非確實能感受到魔力回路里的躁動，玉玉和梅柳齊娜似乎都在吵嚷著為受到侮辱的御主出氣，但路明非還沒定下決心，卻似乎有一種特別的力量將她們的靈體聲音隔絕開來。

“師弟，不瞞你說，我其實也非常擅長社交舞的。”

路明非望向?qū)W生會主席，他想不通按照佩姬所說已經(jīng)認可了自己的凱撒為什么還要針對他搞這一出，因為貴族們定義的歡迎儀式？然而現(xiàn)在他只感覺手腳冰冷，異樣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開始吧。”

凱撒丟下這句話，指揮立刻點了點頭，重復的前奏流暢地轉(zhuǎn)向鮮明的探戈舞曲，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也開始互相行禮。

但在此起彼伏的笑聲停下之際，被放置在二樓最顯眼位置的樂隊席上，一個女孩站起身來，路明非認出了那是他在3E考試時見到的新生，看起來她比自己更快融入到了學院氛圍當中，借助特長成為了樂隊的首席小提琴手。

但她丟下了自己的職責，在眾目睽睽之中步下樓，路明非突然有一種感覺，對方徑直的朝向是朝自己走來，她穿著的銀色禮服上鑲嵌的水晶在燈光照耀下折射出冷冽的寒光，如同利刃一般刺透了即將形成的圓圈，執(zhí)拗地留下一道裂隙，盡頭處正是她和其面前的自己。

“...零？”

路明非記得這個古怪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得到的是她微微的點頭以及伸向他的手，她高舉手臂，繃直的曲線美不勝收，透露著難以拒絕的邀請意味。

他好像沒得選擇，如果凱撒不發(fā)言，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跟隨其他沒有資格顯擺自己的學生會普通成員們?yōu)閹浉珈n女鼓掌；如果女孩繼續(xù)演奏，他也可以無視凱撒的激將悄然離開，無非留下一條惡意的新聞。

但現(xiàn)在，他除了握住眼前女孩的手沒有別的選擇...

“可以請你等一等嗎，他預約了跟我跳第一支舞。”

俄羅斯少女已經(jīng)足夠強大的氣場在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那里瞬間瓦解，原本欣賞著這份錯位的勇敢的觀眾們剛要表示對不識趣的第三者的不滿，卻在視線移向其的剎那全場屏息。

其中最為緊張的當屬路明非了，但他面對的不是二選一的甜蜜苦惱，而是自顧自指使自己的對象。

穿著黑色禮裙，將天然未經(jīng)雕琢的白發(fā)用絲帶捆扎成束，又點綴著黃金材質(zhì)飾物，對于他而言最為特殊的存在，在大庭廣眾之下現(xiàn)界，褪去了平常的戾氣與瘋狂，勾起嘴角朝他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