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校場上的一戰(zhàn)，讓皇甫堅壽的名聲，從一個空泛的稱號，直觀的讓漢陽的年輕一輩們，見識了一番。

等到這些年輕人再次與皇甫堅壽相遇的時候，都變得恭敬了起來。

人和人，就是如此。

不親眼見識到別人的能力，只是聽見對方的高名，即便心中有了敬畏，也終究如鏡花水月。

而一旦見識到對方的偉力，不論是欽佩還是敬重，都如同滔滔之水，再難斷絕。

姜冏正是如此。

盡管漢陽作為涼州的中心，姜冏自以為自己見到了眾生，見到了天地高遠(yuǎn)。

但是當(dāng)皇甫堅壽龍擊九天，虎子的名聲從中原到?jīng)鲋輳氐醉憦氐臅r候，他才恍然發(fā)現(xiàn)，所謂的涼州漢陽，不過是天地之間的一口枯井罷了。

姜冏覺得，自己還年輕，還可以去洛中見識更大的風(fēng)采。

……

休整的時間，總是美好又短暫的。

眾人很快就做好了準(zhǔn)備，往安定進發(fā)。

冀縣原本是王國的領(lǐng)地，韓遂在整個漢陽地區(qū)，都沒有部署多少兵力。

為了穩(wěn)固自己的后方，在拿下散關(guān)之后，韓遂將主要的防御力量都投射在了安定到散關(guān)之間。

安定多山。

雖然主要的交通之地，比不得蜀道險峻，但在冷兵器時代，山區(qū)之間的道路，往往是極其危險的。

特別是，當(dāng)朝廷失去了對這里的控制之后。

而這種天然的險阻，就是皇甫堅壽東歸之路所必須面對的。

算起來的話，一共有四五處之多。

大軍從冀縣開拔后，皇甫堅壽就在期盼著哨騎的消息。

安定和漢陽，相毗為鄰。

大軍雖然受限關(guān)卡無法通行，但山間的小路，并未斷絕。

只不過此時的涼州不比后世，山野之間，豺狼虎豹，盜匪逃犯，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年前皇甫堅壽途經(jīng)安定，如今短短的幾個月，卻已經(jīng)物是人非，寸步難行了。

此時此刻，堅壽這才恍惚間，意識到原來平素生命里，有許多潛移默化習(xí)慣了的東西，都其實是彌足珍貴的。

人往往都是這樣，失去的痛苦或者沉痛，才能夠讓人更好的反思，這種事情從古至今，從圣賢到凡俗，都無法避免。

堅壽前世就來過涼州，那時候這里還叫做甘肅。

什么崆峒山，麥積山，祁連山，他都曾經(jīng)用腳征服。

但那時候的心境和現(xiàn)在截然不同，那是國家安穩(wěn)人心疲憊下的放松，是無憂無慮，而當(dāng)下，卻是家國動蕩，百姓沸騰之際的煩惱，是天下興亡。

孫堅和紀(jì)靈等心腹，自然是發(fā)覺了自家司馬的心情變化。

只不過他們以為這是自家司馬憂心戰(zhàn)事，并沒有多想。

反倒是一直隨軍的唐氏女，似乎察覺到堅壽的心情，反倒不顧及在軍中的不便，頻頻拋頭露面起來。

行軍了一兩日之后，大軍來到了汭水的源頭。

汭水并不是一條大河，它途經(jīng)安定最終匯入到?jīng)芎又校赝疽拆B(yǎng)育了不少百姓。

唐氏女跟著堅壽一起，在大軍前進的方向探尋。

天色尚好，深春醉人。

皇甫堅壽瞥了眼緊隨自己的女子，發(fā)現(xiàn)她美眸緊緊的盯著自己，便順口問道。

“此番若是返回了朝中，卻不知汝將要何去何從？”

唐氏女似乎沒想到皇甫堅壽會問這樣的問題。

她眼睛中先是閃過了一絲迷茫，旋即一亮，最后卻暗淡了下來。

女子的眼睛真是傳神，僅僅一瞬間的事情，就傳遞出萬般感情和心緒來。

“妾也不知，妾來涼州之前，隸屬于臥虎管轄，聽其他姐妹說，這輩子若是遇到一個良人，被當(dāng)做禮物贈與，便已經(jīng)是莫大的榮幸了。”

臥虎是司隸校尉的雅稱。

司隸校尉，也就是司隸校尉部名義上的最高長官，相當(dāng)于京都的市官員加守備司令，但在古代，特別是漢代，洛京地區(qū)的權(quán)利，總是大打折扣的。

小小的司隸之中，司隸校尉得罪不起的人，可太多了。

堅壽聽后笑笑，接著說：“看來汝是想留在皇甫家了？”

唐氏女的臉上本來有些暗淡，看上去有幾分柔弱，此時聽到堅壽主動提起，嘴角似乎有一份小得意的微笑，連帶著人也溫柔和撒嬌了起來。

“妾身自然是仰慕郎君這樣的英雄。”

然而沒等她把話說完，前方的探馬驚起一地塵土，飛速的從天邊馳來。

堅壽立馬迎了上去，止住了對方，詢問道：“與叛軍遭遇了么？”

那哨兵顧不得下馬，急道：“稟司馬，前方蓮花臺附近，發(fā)現(xiàn)了叛軍的關(guān)卡，人數(shù)約莫有兩千左右。”

“兩千，竟有如此之多？”

軍情緊急，堅壽讓哨騎和唐氏女一起退下，連忙招來李儒等人。

“蓮花臺相傳因姜太公釣魚得名，此處因為兩座山峰相夾，又控制著汭水上游，算是一處險關(guān)。”

李“博士”簡單點出了蓮花臺的地貌，但事實上，能夠參與此次會議的，大多也都清楚蓮花臺的地勢。

東出蓮花臺，往北走，是入朝那的路，往南走，則是往散關(guān)方向。

眾人對蓮花臺有駐軍一事，心里是有準(zhǔn)備的。

但駐軍人數(shù)高達兩千，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yù)料。

因為韓遂的主力已經(jīng)不斷東進，離涼州越來越遠(yuǎn)，而安定雖然名義上陷落，但本地世家豪族，又相對的保持完整，并沒有多少人同流合污，這就導(dǎo)致韓遂的駐軍很難從涼州本地獲得持續(xù)的補給。

特別是這種關(guān)卡，大戰(zhàn)一起，商路斷絕，涼州本就交通不便，運送糧草到蓮花臺這種關(guān)卡，所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很可能已經(jīng)超出了此地的重要性。

“如此一來，只怕需要強攻了……”

這個念頭，不約而同的浮現(xiàn)在眾人的心中。

“司馬，我部愿為先登！”

一眾軍侯中，趙昂率先開口，自打他敗給皇甫堅壽之后，他是打心底里佩服對方，也的確存了建功立業(yè)的心思。

此時眾人緘默，反倒是讓他覺得有了機會。

皇甫堅壽沉默了一會。

攻城，永遠(yuǎn)是打仗中最頭疼的一種。

無論怎么懸殊的力量對比，傷亡一定是進攻的一方更加慘重。

但有沒有能夠盡量減少傷亡的方式呢……

沉默了許久。

皇甫堅壽才緩緩的向李儒問道：“軍中匠人可會打造發(fā)石車？”

“司馬欲以發(fā)石車攻城？”李儒愣了一下，又回道：“此物自然是會打造，不過射程短，準(zhǔn)頭差，只怕起不到什么大的用途。”

皇甫堅壽不置可否，但好歹自己也算是工科狗，此前更是在皇甫家的塢堡中鼓弄過許多玩意，今時今日，也該起到奇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