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社城外的戰事,來的迅猛,城內的守軍和曹操更是及時趕上。
皇甫堅壽此時看著不斷擴大的戰場,懸著的心終于是放了下來。
雖然自己無意中改變了歷史,但從結果上看,長社之戰,還是打贏了,自己當下最大的靠山,自家親爹,也順利的脫離包圍圈。
而且,曹操的騎兵更早的投入戰斗,如此一來,定然能夠在蛾賊最混亂的時期,造成更大的殺傷。
這都是好事。
不過,眼下對于皇甫堅壽而言,波才,彭脫,這兩位豫州黃巾賊的頭目,反而成為了他當下的目標。
說起來,去歲他皇甫堅壽才被“舉孝廉”,但眼下自己的別部司馬一職,完全是自家親爹一力表舉的,而按照當朝目前的政治慣性,自己這別部司馬一職,只不過是戰時的鏡花水月罷了。
回顧歷史,自家老爹平定黃巾,扶大廈之將傾,任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并晉封為槐里侯。
這種殊榮,先后不過持續了短短一年!
僅僅一年后,朝廷就收回他的左車騎將軍印綬,削奪封戶六千。改封都鄉侯。
前例在此,自己一個初入官場的菜鳥,又能如何?
所以,橫豎戰后功勞都要被清算,都要被打折扣,不妨在戰時,立下更大的功勞,樹下更大的名號!
思忖間,皇甫堅壽忽然發現,自家老爹居然不知不覺的,來到了百十步的地方。
此情此景,容不得他繼續胡思亂想,連忙催馬向前,翻身而下。
“父親大人!”
然而,皇甫嵩本來心中有一萬個焦慮,十萬分擔心。
偏偏在這戰場之上,亂象之中,看到舍命馳援的兒子,又一句好話也沒有。
只不過來來回回掃視了許多遍,然后點點頭。
“戰事未定,且向前去!”
而皇甫堅壽既然身為人子,也早就習慣了自家親爹的做派。
他抱了一拳,便打算就此離開,卻忽然瞥到自家老爹跳下馬來。
看著自家老爹微微皺起的眉頭,皇甫堅壽連忙掃了眼自己的衣甲,戰斗半響,早就污漬恒流,不負齊整的模樣。
親爹愈發靠近,皇甫堅壽只得靜靜站立,任憑對方撫過甲胄上的殘缺,然后捋了捋自己的衣袖,眉眼間,終于舒展開,似乎還帶著幾分滿意。
皇甫嵩收回手,頭也沒回的率先上馬離開。
“這強迫癥老爹在戰場上總算忍住了……”
而皇甫堅壽,則開始繼續帶著兩曲人馬,左突右沖,砍瓜切菜。
……
卻說,太平道妖人,張角,早在數年之前便開始傳教布道,以符水治病,在天下數州聚集了一大批信徒。
而他當初云游天下,自然有不少得力手下。
其中最為重要的,乃是八位使者。
到后來,三十六方舉事之時,這八位使者也俱是一方渠帥。
如今豫州戰場上,波才,彭脫二人,俱是昔日跟隨張角身后的使者之一。
今日里,波才的大軍被皇甫堅壽攪的大敗,后營那些無甚戰斗力的民夫百姓,被烈火驅趕的四散沖撞,短短一兩個時辰,波才就不得不收攏精銳,亡命而逃。
這一走,便是數個時辰。
“渠帥,我等不甘心!”
帶著心腹精銳匆匆逃離的一行人,行至林處,方才下馬休息,其中好一員猛漢,如熊似虎,怒氣勃發,嚷嚷了起來。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又有什么不甘心的。”
波才不緊不慢,還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似乎真的不受影響。
老實說,只看波才其人,很難把他想象成蛾賊首領一般的人物。
光是他遭逢這等大敗,從容不迫,不緊不慢的氣度,便已經足以讓許多人折服。
“不知今日沖我后營的,是何人的部下?”
這位豫州黃巾的大渠帥飲了口水,向自己的心腹們問詢。
“俺知道!”
方才那猛漢湊上前來,“俺麾下有幾個力士趕了回來,說對面那些騎兵說的是涼州話!”
有人立馬反駁道。“不可能!那皇甫嵩明明被渠帥圍在長社城里!”
“皇甫嵩都被圍等死,朱儁更是不敢出兵,哪里會來如此剛猛的人物!”
“何曼汝懂個屁!”猛漢咧嘴瞪眼,伸出手就推了反駁他的那人一個跟頭。
“難道涼州就只有皇甫嵩了么?”
何曼爬起來當即住嘴,似是懶得與這渾人計較,又似乎生怕惹惱了眼前人。
而波才聽聞此話,心思卻是轉圜了一圈。
“應該不全是涼州人,馬蹄聲大,不下千騎,定然是還有其他人馬。”
“此去汝南匯合彭脫,路途尚遠,我料定必有騎兵來追,我等抽身較早,麾下兒郎們也沒有折損多少,需伺機伏擊一番!”
眾人聽聞此話,先是悚然,又立馬意識到波才所言非虛。
正如波才所說,他們和朱儁交戰之時,根本就看不到涼州人的身影,反倒是朱儁戰敗,把涼州人留了下來。
哪怕再遲鈍的人,也能意識到此中的蹊蹺。
而且,他們這一行人,都是黃巾軍中軍里的頭目,精銳。
今日見勢不妙,他們早就帶著部曲,留下些許斷后的,果斷開溜。
朝廷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更不會放任他們麾下這些兒郎。
“我等聽渠帥的!”
“自該如此,我等步行,如何比得上跑馬,如今新敗,若是不能挫其一陣,又如何能夠全身而退?”
“就在此處,一邊收攏我們的兒郎,一邊叫他們有來無回。”
波才站起身來,環視眾人,面色上無悲無喜。
“蒼天不復,黃天將替!”
他面色上毫無變化,誰也不知道他的內心到底在思忖什么。
“何儀,何曼,汝等兄弟二人立在此處,敵若來犯,務必佯做敗狀,往林中逃遁!”
這兩人聽聞此話,瞬間臉色發白。
他們都是步卒,此處更是距離密林稍遠,騎兵來追,焉有生還的道理。
而波才也不解釋,只是目光掃了過來,并無轉圜的余地。
“喏!”
何儀何曼心中叫苦,嘴上卻一點也不敢拒絕。
非只如此,波才前前后后,把麾下的一眾頭目紛紛調度,更是三令五申,不留活口。
明明是面無表情,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殺意,再也壓制不住了。
(汝南、潁川黃巾何儀、劉辟、黃邵、何曼等,眾各數萬,初應袁術,又附孫堅。——《三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