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兩兄弟還在帳內，親衛(wèi)就入內通報，“司馬，劉辟求見。”

堅壽心中一頓，連忙召入內來。

果不其然，張寧女扮男裝，跟在劉辟的一旁。

時至今日，董卓強行把他們節(jié)制，當做牛馬。

木已成舟，張寧本人的作用，便要大打折扣。

雖然不至于宛如雞肋，但皇甫堅壽覺得，自己當下的重心，已經(jīng)從想要立功脫罪，變成了如何在高強度出戰(zhàn)的情況下，安然無恙。

他已經(jīng)沒有精力去給自己再尋事端了。

張寧此次前來憂心忡忡，也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口風倒是忽然變得軟了，愿意幫他打探一些情報……

這樣的話，只能說聊勝于無吧。

萬一有什么重要事件，他也能占得先機。

……

而接下來的戰(zhàn)爭，只會愈演愈烈。

下曲陽雙方打出了真火，據(jù)說董卓為了破城，親自在前線督軍，還采用了最原始，最血腥的戰(zhàn)術，蟻附——其實就是人海，主要攻城的工具，就是云梯。

戰(zhàn)況的焦灼對皇甫堅壽的直接影響，便是他每天需要護送民夫去愈發(fā)遙遠的地帶，因為附近的木頭，都快被漢軍砍光了！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八月初九。

就在堅壽按照往常的慣例，巡視營地，檢查武備，準備出發(fā)的時候，李傕突然收到了命令——要李傕抽調兩千人馬，前去攻城！

曹操和堅壽聽聞的時候，大吃一驚，這已經(jīng)不是瘋狂兩個字能夠形容了。

這簡直就是在自掘墳墓！

廣宗到下曲陽，不過百十里地，本就搖搖欲墜的防線，還抽調人馬……

簡直就是任憑對方來攻擊自己的后營！

沒有這么打仗的！

哪怕是未經(jīng)戰(zhàn)場的小兒都會明白，打仗不能被偷屁股。

但董卓，董并州，就是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顯然，下曲陽的攻堅戰(zhàn)，已經(jīng)到了不可挽回，或者說最為激烈的時候，董卓已經(jīng)不顧一切，要把身家性命，徹底的壓上賭桌。

要么贏！要么死！

李傕要執(zhí)行命令，堅壽和曹操只能無可奈何領命。

不去護送民夫，固然不用擔心要被偷襲，但進入攻城戰(zhàn)，他們這些騎兵種子，自然也是要被當做步兵，上城頭填線的！

僅僅是半日后，堅壽和曹操就來到了下曲陽城外，而沒等他們歇息，新的命令立馬就傳了下來。

“補入后備序列，隨時準備進攻！”

堅壽匆匆用了一餐，而戰(zhàn)場上的喧囂僅僅消停了半刻鐘，數(shù)萬官軍又頂了上去，黑壓壓宛如蟻群一般。

他放眼望去，下曲陽的城下，燒著火的云梯，尸體，散落的到處都是的兵器……

肉眼可見的，董卓的確是拼了命在進攻，但城頭上太平教的旗幟依舊飄揚。

堅壽很清楚，董卓連自己都抽調過來，最多不出三日，要是還拿不下曲陽，那便要徹底的戰(zhàn)敗。

甚至都不用廣宗的蛾賊出戰(zhàn)，連日攻城的巨大心理壓力，已經(jīng)就快要摧毀這支軍隊，屆時一旦營嘯，什么中郎將，什么校尉，隨時都有可能被亂軍砍死。

現(xiàn)在他們的敵人已經(jīng)不光是蛾賊，還有他們自己。

曹操此時恰好回來，他連忙把堅壽拉在一旁，憂心忡忡的說道。

“賢弟，我剛才去打問了一番，鉅鹿太守本來打算挖壕溝，一步一步推進作戰(zhàn)，但是被董并州給否定了，據(jù)說這兩位現(xiàn)在鬧得很不愉快。”

“董并州被逼到這個份上，還叫他緩步推進？即便是對的，他也采納不了的。”

堅壽搖搖頭，繼續(xù)盯著遠處的戰(zhàn)況。

戰(zhàn)場上的形勢，往往是醞釀了許久，古井無波，然后驟然從一個點，瞬間影響到全局，從而天翻地覆。

所謂的戰(zhàn)機瞬息萬變，也正是這個道理。

此時官軍攻城已經(jīng)半日，眼瞅著最多一個時辰，太陽就要落山，可以收工明日再戰(zhàn)，但從后營方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

人聲喧鬧，顯然出了亂子。

甚至沒等堅壽和曹操弄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留守和休息的官軍們已經(jīng)宛如驚弓之鳥，開始成建制的奔逃。

人群們慌不擇路，丟盔棄甲，即便有清醒的小校收攏士卒，也難以維系穩(wěn)定。

“哎……”曹操嘆了口氣。

堅壽清楚的知道，即便后營遇到了蛾賊，最多不過百十人，連千人的規(guī)模都沒有！

畢竟他之前就負責防守，今日臨陣調度，蛾賊即便發(fā)現(xiàn)了漏洞，越過了李傕，也不應該立馬有大部隊出現(xiàn)！

曹操也知道。

但亂象已成，沒有人會聽他們解釋，也沒有人會讓他們解釋。

“走罷，神仙也難救了。”

兩人連忙整頓自己的兵馬，作為指揮官，他們此時要做的可不是逃跑，而是擺開架勢，讓這些無頭蒼蠅見見血，這樣才能最快的讓人群平息下來。

但即便如此，今日整個官軍，已經(jīng)戰(zhàn)敗了！

這一場騷亂，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官軍們的士氣，心氣，徹底清除。

更直觀的，便是城頭上本來舍命拼殺的前軍，此時看到大營中出了問題，自然而然的難以維系攻勢，不僅是膽氣盡喪，就連數(shù)十具云梯，也無人問津，被下曲陽的蛾賊，趁機燒毀了！

“殺！殺！”

天地間回蕩著蛾賊們的喊殺聲，回應他們的，只有官兵的頹喪和寂寥。

……

日暮姍姍來遲。

大營也重新穩(wěn)定了下來。

不出堅壽所料，引發(fā)后營騷亂的，只不過是兩曲趁亂摸進來的蛾賊，前后不過五百人，就把官軍們嚇到魂不守舍。

簡直就是——驚弓之鳥。

沒多久，董卓又在召開會議，此番居然也邀了堅壽去聽。

“明日！明日必須拿下下曲陽！”

東中郎將一臉的猙獰，像是發(fā)怒的老獅子，在燈火的燭光下瞪大了眼，環(huán)視眾人。

他站起身，往后沒有摸到佩刀，便轉過頭抽出一把漢劍。

“再攻一日！最后一日！”

“蛾賊們必然也到了極限，所有人都給我壓上去！甲士退，斬甲士，伍長退，斬伍長！將軍退，斬將軍！”

眾將校心中叫苦，面色上人均肅然。

明日已經(jīng)不是拼命，而是搏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