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論正感到有些得意的時候，“咣當”一聲，通往上層的鐵門又被打開了。晚飯時間才剛過，這時候有人來，意味著又有囚犯要遭難了。

圍觀的人群立刻散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有了上次不滅火的前車之鑒，即使是最沒腦子的人也懂得了什么叫收斂。

來者長著蓬松而凌亂的白色絡腮胡，舉著魚油火把一步步向他所在的8號監艙走來，不發一語。

是德爺。

是我。

德爺從皮革衣服里捋出一大串鑰匙串，借著火光打開了監艙門，不出意料地喊出了那個編號：

“002號，滾出來。”

直到這個距離，王論才看清德爺今天陰郁的表情。他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只能乖乖的起身走向門口。跨過門檻時，剛剛心情得意的余韻讓王論突然腦袋一抽，竟然想拉近與德爺的關系，開口說道：

“德爺，今天……”

“刷”的一聲，德爺拔出火槍。槍管上反射著火光，黑洞洞的槍口穩穩地指著王論的腦袋。

王論趕緊閉上嘴巴，舉高雙手，內心祈禱這個手勢在尤里卡世界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

“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騙過了船長，”德爺向地上啐了口唾沫，低沉地威脅道：“但我知道你是個什么東西。你最好別給我耍花招，雜種，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沒叫你說話就不要說話。只要你敢再說一個字，我絕對會一槍崩了你，要試試嗎？”

王論搖搖頭，就這樣被德爺用火槍指著走出了監艙。

德爺的表情雖然隱藏的很好，但王論從他反常的行為中仍舊品出了疑惑與不安。看來即使是經驗豐富的德爺，也有些搞不懂王論，搞不懂他是如何逃過一劫的。

王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海面夜風咆哮，開始下起了雨，德爺就這樣一直押著王論出了底層船艙，走過前桅和中桅，進了船樓。王論全程不敢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德爺叫他往東就往東，往西就往西，上了幾層樓梯之后，竟然在一個掛著“船長室”的木板門前停下了。

船長室。

王論突然覺得，如果能繼續和德爺待在一起也挺不錯的。正當王論思考著這次該怎么應付時，木板門突然從內部毫無預兆的打開了——現身的是扎蜜夫人。

這是王論第二次見到她。對比之下，扎蜜夫人竟然比王論還要高半個頭，跟上次見一樣還是套著全身的半透明黑紗。她臉上時刻掛著的擋臉讓王論看不清她的樣子和表情，不過從立體程度來說，五官應該不會太差。

她從船長室里出來——一瞬間，王論腦補了許多船長與扎蜜夫人之間的關系。等他回過神來時，扎蜜夫人已經從他旁邊經過，留下一陣芬香。

“愣什么，趕緊進去！”德爺的槍頂了頂王論的背部，王論這才接受現實，不情不愿地邁進了船長室。

幾分鐘后。

“你終于來了，”狂熱船長坐在寬大的木桌后面，敞開的腿不停地上下抖動，像是想甩掉腳底下卡住的、實際不存在的石子：“002號。或者我該叫你……預言之子？”

王論從船長戲謔的言語當中感覺出一絲不妙。難道他想了一個晚上，想出了什么破綻？王論環視了一圈船長室，中世紀風格的木屋里有好幾個木柜，裝滿了發黃的航海圖，后面還有一間里屋，除此之外沒看到鉗子或其他能捏爆他眼球的東西。

“角落里有一張椅子，你拿過來坐下。”船長指了指某個方向，語氣竟十分平和。王論很猶豫但還是照做了，他明顯對船長表現出的理智感到十分不適應。

“告訴我，”船長用手指敲了敲木桌，“昨天晚上你看到什么了？”

王論隨口扯道：“沒看到什么。實話實說，昨天晚上睡得不是很好。”

船長聽了沒有給他一個嘴巴子，而是若有所思。

“沒看到什么？或許……”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起身走向里屋，“試試用那個東西。”

說罷，他大步進入里屋，接著便傳來一陣乒鈴乓啷翻找的聲音。不一會兒，船長又回來了，手上多了一個裝滿血紅色液體的玻璃瓶。

“這是幻肢婆婆的血靈湯，”他把瓶子“砰”的一聲放在王論面前的桌子上，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手上像打火機一樣“噼啪、噼啪”點燃又熄滅無名火，用犀利的眼神說道：“你喝下去。”

王論想：你終于露出馬腳了。

紅色雖然喜慶，但沒有人會拿這種顏色的東西來當飲料。這絕對是某種毒藥。難道今天不拷問，改角色扮演了？當我喝完之后倒在地上踢腿掐脖子掙扎時，再上來欣賞我臨終時的絕望表情？

王論把有棱有角的玻璃瓶拿起來，將上面的紅色尖角蓋子擰開，一股腥味瞬間沖入王論的鼻腔，讓他鼻頭發麻。

王論知道自己不能不喝，不然就火燒伺候了。自己最后一刻道別的人是誰？不算船長的話，剛剛見到的是德爺——不算德爺的話，剛剛見到的是——小特、鼻子哥和雞腸。

操蛋的人生啊。

“咕咚咕咚”，他一股腦喝下。

“這是能促進神職產生的引發物，”船長見王論喝完了，這才解釋道：“你上次說的什么預言之子，完全是你的狗屁臆想。但你身上九大神恩賜的味道，以及觀察其他地方的特殊能力，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那什么血靈湯實在太過難喝，王論喝完嘴巴都歪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了話，只能默默聽著。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雜種，這是不需要討論的事情，但你確實被九大神選中了，這也是不需要討論的事情。”船長站起來，在身后的窗前來回踱著步子。窗外暴雨交加，船身在微微搖晃。

“像你這樣沒覺醒神職時就已經有一點神職能力溢出的情況，雖然無法控制的很好，但也已經十分罕見了，這也許與你的血統有關。但你也別高興太早，如果沒有人幫助，也許你一輩子也無法覺醒神職——九大神很貪婪，但也很挑剔。”

窗外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像是核彈爆炸般一聲巨響。船長走到王論旁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說道：“我會幫你覺醒神職，但相應的，你要幫我找到一樣東西。”

又是合作？

王論感覺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