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小院后,薛芳華繼續寫著自己的小說。她把向陽面的一個房間打掃干凈,當作自己的書房,在隔壁開辟了一間絨花工作室。小院十分寬敞,用來讓陶念娣教學徒正好方便,免得薛川來嘮叨,陶念娣把絨花的原材料一件一件搬過來,在院子里放好。天氣晴好的時候,薛芳華把窗戶打開,就能清楚地看到她們在院子里一邊閑聊,一邊捻著絨花。她在網上買了一張小書桌,把它挪到窗口,以便沐浴著陽光寫作。電腦鍵盤輕微的敲擊聲混合著院子里的蟲鳴和樹葉細細簌簌的聲響,組成了一支美妙的交響樂。
薛芳華寫的很順,即使她已經多年沒有寫作過了,但頭腦中的思緒慢慢被肌肉和骨骼帶動著,通過筆變成了實體,偶爾她也會覺得,這個過程更像是陶瑾的幽靈附身到手上,顯形出來。她并不是在創作一個故事,只是把她們的一生寫了出來。陽光照進了窗戶里,在屋檐的遮擋下不會直接照在她的臉上,于是變得柔和而悅目。按照腳本,她們的微電影攝制工作已經完成,拍完了民國和現代的戲份后,蔣碧云把它發到了賬號上,一開始點擊量一般,但某天清早,她們意外發現某個大V轉發了這條微博,于是大量觀眾涌入蔣碧云的直播間下單,短時間訂單量增長得很快,陶念娣等人不得不加班加點地趕制。
薛芳華原本擔心陶念娣會太過辛苦,但村民們看到能從中獲利,陸續有人加入她們,陶念娣的臉上也有了光彩。她身上有一種上一代匠人的信仰,絨花既是她的立身之本,也是她熱愛的事物,能夠像年輕時一樣全心投入到絨花事業當中,令她的面龐煥發了勃勃生機,也從之前的不愉快當中走了出來。
更加讓薛芳華覺得愉悅的,是眼前庭院里的變化——
她搬來小院以后,便在鄰居的幫助下,和蔣碧云逐漸清理干凈了院里的雜草,又從花木批發市場買了一些新鮮的花草和樹苗。桐花村盛產花卉,蔣碧云每天早上都騎車去花圃,買來新鮮的花卉放在兩人的桌上,有時是芍藥,有時是玫瑰或者百合,花瓣上都沾著新鮮的露水,每當她寫作時,便能嗅到陣陣清幽的花香。
院子里的雜草清理干凈后,薛芳華原本提議去買些假山和魚,布置成揚州園林的樣子,但兩人商議過后,覺得院子里有太多人工雕琢的痕跡,反而不美,不如用自然的花木稍加修飾,因此院子里沒有擺盆栽,原本院中那棵石榴樹也保留了下來,蔣碧云把雜草連根拔去,用細石子鋪出一條小路,周圍再灑上白沙,野草則被有選擇性的休整過,間或種植著山茶樹,圍墻上也種了薔薇花藤,墻壁統統刷上了膩子,貼著碎花墻紙,掛上了潔白的蕾絲紗簾,微風撫過,滿院暗香浮動,兩人坐在院子的秋千上,猶如宮崎駿的童話。
蔣碧云把整修小院的過程也剪成了視頻,起名叫“90后女孩爆改農村小院”發布到網上,這成了她第一條全網播放過億的視頻。不過隨著天氣漸熱,蚊蟲增加,兩人每天晚上掛上蚊帳,躲在床上看著薛芳華的小說或是追劇,倒也別有一番樂趣。薛芳華寫作的時候不固定,大多數時候是在晚上,不過為了配合蔣碧云,她也樂意在上午動筆。當然,薛芳華的那棵樹苗也被她從薛家移植了過來,扎根在泥土里以后,它就吸取了更多養分,茁壯成長起來,也明顯的長出了木質莖稈和分枝,只是還很生嫩。
“可以肯定的是它是一種木本植物,那果實也不像草本植物能長出來的。但生長周期卻異常的快,一般來說,草本植物從發芽到開花結果只有幾個月時間,木本植物的生長周期更長,莖稈堅硬,并且有很多分支。你要不把它從花盆里移植到院子里試一試?”
薛芳華對于種子和植物的種類毫無研究,但仍然聽從了鄰居的建議,把泥土從花盆中倒了出來,小心地移植到院子里,再把土攏好。其實她并不在意這枚種子能長出來什么,但仍然希望它能開出花來,自從被移植到院子里的泥土中之后,它就生長得比之前在花盆里快多了。薛芳華有時候覺得,她就像這株不知名的植物一樣,曾經生活在花盆里,被迫和其他被風遠道送來的雜草卯足了勁爭奪生長空間,即使抽出了長長的莖稈,仍然是虛弱不堪,一陣風就能把它吹倒。直到踩在家鄉的泥土上,把根扎進了泥土里,她才能真正汲取到養分,長得根深葉茂。
這真像一場賭博,薛芳華心想,目前,那株不知名的植物已經悄悄地把根扎進了她的血脈里,好像吸走了她多年積攢的疲憊和焦慮,每當它變高一些,薛芳華就更振奮一些,說不定把薛芳華身體中的絕望都吸干之后,就會開出花朵來。鄰居提醒過她,樹木的生長速度比不上草本植物,也許要一兩年,多的時候甚至要十多年,但它的根扎得越深,將來就長得更加枝繁葉茂。
沒關系,你就按照自己的步調生長吧。薛芳華在心里對它說,我會等到你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云華工作室成立當天,薛芳華和蔣碧云都起了個大早,把小院打掃得整潔干凈,隨后在小院上掛上了一條橫幅,大黃跑來搗亂,一直努力地想把橫幅給扯下來,被薛芳華拿著掃帚趕到了院子外。院子里的石榴樹下的石桌石凳上擺上了點心和茶水,以供來賓享用,趙文瓊是第一個來的,他推著自行車進來,手里還拎著一個袋子。蔣碧云一看到他就沖薛芳華擠眉弄眼,薛芳華被她推到前面,瞪了她一眼,咳嗽了一聲道:“你怎么來的這么早?”
“你們的工作室開張,作為村長,我當然得早點過來給你捧場。”趙文瓊笑了笑,把一束新鮮的月季花遞給她。“我早上去了一趟花圃,看到月季花開的正好,就剪了一束過來,算是開業剪彩。”
薛芳華接過花,看到花莖上的刺已經被細心的剔除干凈,只留下圓形的疤痕。她湊上去聞了聞,莞爾一笑:“謝謝,我很喜歡。”
“你們兩別在這兒磨嘰了,趕緊來放鞭炮吧!”蔣碧云沖她叫道,兩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地笑了笑,隨后起身走過去,趙文瓊道:“天還沒亮,人都沒來齊,放什么鞭炮?等到把鄰居吵醒,你又要被投訴了。”
蔣碧云瞪圓了眼睛,眼瞅著兩人要吵起來,薛芳華連忙當和事佬:“別急,等人來了再說,慧倩姐早上要去醫院,要十點過才能到,她囑咐我們一定要等著她開席。
“既然要開席,怎么少的了我?”紀敏從墻外探出頭來,笑瞇瞇地說道,趙文瓊轉怒為喜,提起掃帚作勢揍他,“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紀敏,你又哪里招惹他了?”薛芳華好奇地問道,紀敏在院子里抱頭鼠竄,連連叫道:“冤枉啊,這小子前陣子掐著我的脖子加了三天班,通宵改材料,我只是小小的報復了他一下!”
“你做了什么?”
紀敏看了一眼憤怒的趙文瓊,縮了縮脖子,聲音細若蚊蠅:“我把他的鑰匙扔進了鄉政府的糞坑里。”
蔣碧云一愣,隨即笑得直不起腰,薛芳華也好奇地問道:“你真的去撿了?”
趙文瓊的耳朵泛起薄紅,惡狠狠地盯著他,兩人滿院子追打,鬧得雞飛狗跳。包子是早上現蒸的,蓬松柔軟,里面的豬肉餡浸飽了蟹黃湯汁,鮮美濃醇,大家索性在石榴樹下坐下,把糕點和綠茶擺開,一邊喝茶一邊聊天,石榴花雖然無香,自有一股草木的清爽之氣,大家說說笑笑,一直等到中午吳慧倩過來,便把鞭炮拿了出來。薛芳華膽兒小,把鞭炮交給了蔣碧云,她點燃鞭炮后就捂著耳朵躲到邊上。鞭炮啪炸響,簇擁成綿長的喧囂。
他們一直鬧到太陽西下,小半個村子里的人都來給他們捧場,沈玲玉也從南京給他們寄來了賀禮,薛芳華打開禮品盒,里面是一串精美的金錢草,有生機勃勃和開源廣進之意,上面還有一句詩:潔白全無一點瑕,玉皇敕賜上皇家。花神不敢輕分拆,天下應無第二花。
沈玲玉寫的是標準的簪花小楷,薛芳華嗅到沁人心脾的花香,她把詩箋貼在胸口:在心里默默地對她道了謝。
“蔣大美女,你跑到哪里去了?”紀敏高聲叫道,薛芳華四下環顧,蔣碧云果然已經不見蹤影,只有椅背上扔著她的外套。薛芳華想起她早上去集市上買了一大堆食材,便走進了廚房,蔣碧云果然從廚房里探出半張臉,笑盈盈地說道:“我在準備燒烤食材,你要過來幫我嗎?”
“來呀。”薛芳華拍了拍手,叫道,“沒事的趕緊來廚房里幫忙,不來的沒有飯吃!”
“我又不會做菜,讓我來做什么?”紀敏嘟噥道,趙文瓊對著他的后背踹了一腳:“讓你過來就過來,哪來這么多廢話!”
紀敏不甚情愿地鉆進廚房,立刻被盆里蠕動的黃鱔嚇了一跳,尖叫了一聲躲到趙文瓊身后。“這是什么?我可不吃蛇肉!”
“你連活黃鱔都沒見過嗎?這是我早上專程跟村里一個爺爺買的,都是他去稻田里撈的土黃鱔,又脆又嫩,用萵筍和泡椒燒菜最鮮了。”蔣碧云挽起袖口,手起刀落,黃鱔就身首分離,再除去肚腹剪成幾段,把血水沖洗干凈,紀敏苦著臉:“怪不得孔子說君子遠庖廚,我果然不能在這里久呆。”
“這句話是孟子而不是孔子說的,而且意思是人要保全惻隱之心,而不是君子不進廚房。”薛芳華補充道。紀敏被堵得啞口無言,撲向趙文瓊哭訴道:“老趙,女人好可怕!”
趙文瓊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發他到外面支起烤爐架和燒水。蔣碧云端了一大碗紅艷艷的辣椒出來,把新鮮的鱔段和切碎的炮姜豆瓣醬倒進去爆炒,瞬間鍋里煙氣四溢,再撒上一大把切碎的藿香葉子,薛芳華第一次見到往菜里加藿香,雖然被辣的直咳嗽,味道竟然很不錯。庭院里很快支起了燒烤架子,紀敏蹲在炭火旁扇著扇子,陶念娣等人則在邊上串串,五花肉串擱在炭火上立刻滋滋冒油,撒上孜然和辣椒粉,滋味美到無法形容。蔣碧云還煲了一大鍋蕓豆蹄花湯解辣,趙文瓊第一次用柴火炒菜,沒控制好火候,一不小心炒出了一鍋炭。他端著那盤菜走到薛芳華面前,薛芳華立刻后退半步,表示驚喜不敏。
趙文瓊輕輕哼了一聲,不滿道:“你不想吃也不用表現得這么明顯吧,只是看著不好看,其實很好吃得對我有點信心好嗎?”
“不,我一直都對你很有信心,真的。”薛芳華說得懇摯無比,“不過我現在不餓,真的。剛才已經吃得很飽了,要圍著村里跑兩圈才能消化。”
“不太餓,嗯?”趙文瓊揚高尾音,黑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面前的那張臉。薛芳華笑著躲閃他的目光:“不如你自己先嘗一塊試試?”
“老紀。”趙文瓊把碗端到紀敏面前,朝他使了個眼色。紀敏訕笑著后退半步:“不,老趙,我對你的感情還沒有深刻到這個地步,友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啊。”
“不就讓你吃一頓飯嗎,有那么為難,那么痛苦嗎?”趙文瓊笑著罵道,紀敏臉上那種聽天由命的無可奈何逼真無比。
面對那雙逐漸逼近惡狠狠的黑眼睛,紀敏更加委屈,雙手抱住胸口,拼命眨著眼睛,一副飽受邪惡勢力迫害卻不敢反抗的樣子。趙文瓊抄起一個靠墊向他砸過去。薛芳華伸手去擋,臉上的表情卻繃不住了,笑出聲來。于是趙文瓊臉上兇神惡煞的神氣也掛不住了,兩個人互相凝視一眼,都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這時院門突然開了,陶念娣懷里抱著一個籃子,四下環顧,小心翼翼地鉆了進來,薛芳華面露欣喜:“外婆,你怎么現在才過來?”
“你外公非要吃鹵煮鴨子,我去市場上買了些東西,又把鴨子鹵上,湯燉好才過來。”她把籃子上的布解開,里面是熱騰騰的包子和各種點心:“這是我今天現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口味,嘗嘗吧。”
“陶婆婆可是貴客,是咱們工作室的大師,咱們以后都仰仗著你吃飯呢。”蔣碧云跑過來把她攙扶到身邊,親自給她倒了茶,“來,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云華工作室蒸蒸日上,祝在座各位都能得償所愿!”
“碧云丫頭這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怪不得這么招人喜歡。”陶念娣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薛芳華湊過去,故作不滿道:“外婆好偏心,有了新的孫女,就嫌棄原來的了,怎么了,難道我就不招人喜歡了?”
“好好好,你們都是我的好孫女!”陶念娣笑得瞇起眼睛,把兩人一邊一個攬了過來。眾人一直鬧到深夜,才陸續散去,薛芳華收拾完廚房出來,發現趙文瓊還站在院子里,雙手抄進兜里,看著那棵高大的石榴樹,聽到腳步聲便回過頭來,沖她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薛芳華問道。趙文瓊笑了笑:“晚上吃多了,睡不著,起來散步消食。”
“我也是。”薛芳華笑了笑,“我很久都沒有這么鬧過了,感覺還挺開心的,是我回到村里最開心的一天。”
“和你之前比呢?”
“不好比,我之前能拿到好成績和offer,拿下一個大項目的時候也很高興,最高興的就是買了房,拿到鑰匙的時候,心里特別踏實,感覺自己努力了這么久,總算在上海有了一個家了。”薛芳華想了想,“不過那時候的心情和現在不一樣,你能明白嗎?”
“當然。”趙文瓊的眼睛,深邃而悠遠,帶著寧靜的笑意。“看來你已經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那也多虧了你。”
“我什么都沒有做。”
“不,我一直想跟你道聲謝,謝謝你一直聽我抱怨和開導我。”
他們的目光對視著,漸漸的,趙文瓊眼睛里的笑意越來越深,薛芳華嘴角輕輕一彎,也笑起來。輕松愉悅的氛圍彌漫開來,他提議道:“要不要陪我走走?”
薛芳華點了點頭。樹黑庭白,涼風習習,村里空無一人,沿岸柳絲如柔軟的絲絳,在晚風里輕輕拂動,碎玉般的梨花落了滿地芳菲。鄉下的夜空總是格外晴朗,兩人走累了,薛芳華重新坐到地面上,用手輕輕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坐吧,你那樣站著,說話太累了,我老得仰著頭。”
在仙女廟前坐下,趙文瓊道:“我剛才這里的時候不知道這座廟是做什么的,以為是七仙女里的那個仙女,還被村民給笑話了。”
“其實傳說中的仙女有十幾個,大家也說不清楚到底祭祀的是哪個仙女,有說是給伍子胥指路的,有說是趙子龍在長坂坡失敗后逃到這里被道姑救了,也有人說是幫助抗金英雄韓世忠殺了個回馬槍的仙女呢。”
“別的就不提了,長坂坡在湖北吧?就算趙子龍在湖北打了敗仗,也不可能流落到揚州來啊。”趙文瓊一臉認真地反駁道。薛芳華笑起來:“這么較真做什么,廟里供奉的是哪個仙女其實并不重要,只是人們的一個寄托而已。”
“其實人們都說仙女飛回天上了,變成了星星,就是北方天空中的女宿扶筐七星,你看,北方天空里,斗、牛、女、虛、危、室、壁,這七個星宿形成龜蛇互纏的形象,女宿的七顆星星就是七仙女。”
“在哪里,我怎么沒有看到?”薛芳華聞言抬頭,漫天星光,璀璨閃爍,深藍絨布上灑落無數的水晶石頭。趙文瓊順著她視線的落點指過去:“你看到了嗎?就是北方的那顆星星。”
薛芳華側過頭,眼底浮現出淡淡的驚訝:“你對天文學很感興趣嗎?”
“嗯,小時候在農村里也沒有其他娛樂活動,就喜歡爬到樹上看星星,我還買了一本星圖對著天空研究。村里的老人都說,去世的人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你,這么一想,就覺得天空充滿了親切感。”
“那就給我講講吧。”薛芳華抱膝坐下,看著他說道。薛芳華的唇邊掛著微笑,整張臉柔和而生動,浮現出淡淡的喜悅,眼睛仿佛兩泓清澈的泉水,波光閃爍。趙文瓊點了點頭,便給她講起了自己熟知的那些傳說。伴隨著日升月落,星辰在空中運行的軌跡,古代的人們為了研究星星的運行來把握農時,便制定了節氣和日歷,寫下了各種故事。每顆星星都寄托著人們美好的想象,有著動人的故事。
趙文瓊的聲音非常柔和低沉,在夜風里流淌起伏,像是溫暖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傳進她的耳鼓中。薛芳華望著他的側影出神,趙文瓊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氣質,讓人覺得十分安寧,仿佛能把她的焦躁和痛苦都化作水流走。
他們似乎說了很多的話,多到最后兩個人都記不清自己究竟說了些什么。
深藍的夜幕低垂,他們頭頂是星河漫天,腳下是萬家燈火。兩個人肩并著肩坐在那里,人影成雙。那些璀璨明亮的光芒縈繞住他們,遠遠看上去,仿如隔離出了一個別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