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瞬間面色鐵青,攥緊拳頭。
捧著褡褳的道士扭頭以眼神請示。
賈敬微不可查地搖頭,轉身,冷冷下令:“回府。”
秦顯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
此時更膽戰心驚,揪心不已。
一直想勸外甥答應,卻又插不上話。
怎么辦?
臭小子哪兒來的底氣和傲氣?
這般徹底得罪敬老太爺和寧國府上上下下,必然會被報復。
敬老太爺隨便一句話,對臭小子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要不,讓他趕緊離開神京?
只要有銀子,在哪過日子不是過日子?
在外地過日子說不定更自在。
可又不敢這個時候脫離隊伍,只能暫時跟著賈敬一塊返回榮國府。
賈敬再次見了賈母,冷笑道:“嬸子教得好奴才,離府不足半天便再不認咱們這些主子。”
賈母第一次見潘又安,見潘又安不跪,就知道潘又安是個不服管教的性子,所以毫不猶豫地趕走潘又安。
再知道潘又安敢扎壞賈蓉的嗓子,更知道這個奴才膽子很大。
對賈敬吃癟這結果,一點不意外。
于是輕嘆一聲:“我老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兒管得少了,多是老二家媳婦管著,你要有意見,跟她提提。”
賈敬噎住。
老二家媳婦是王夫人,王夫人是王子騰親妹妹,是賈寶玉親娘,是元春親娘,在賈家威望僅次于賈母。
跟王夫人提意見?
那不是自取其辱?
再說了,哪有堂哥找堂弟媳婦提意見的道理。
賈敬更生氣,卻毫無辦法,只能悶聲道:“嬸子,不說別的,總不能看著蓉兒就這么啞了,他可是我僅有的孫子,還要襲爵,要是東府的爵位就此落在別人頭上,侄兒死不瞑目。”
這是警告,也是威脅。
告訴賈母,必須想辦法救賈蓉,否則就要撕破臉皮。
賈母心里也頗為惱怒,可也不能發作,依然只能嘆了氣,以寵溺的語氣道:“你們這些小輩,一個個都不安生,專會打攪我的清凈日子。”
又道:“算了,看在蓉兒還算孝順的份兒上,就舍下這張老臉不要,替你求個人情。”
朝鴛鴦道:“你去二丫頭那邊,找她和司棋那丫鬟來一趟,嗯,我在后院等她們。”
說完,扔下賈敬幾人,徑直回了后院暖閣。
待迎春和司棋進門,厲喝一聲:“跪下!”
迎春打了個寒顫,“噗通”跪下。
司棋也一樣心驚肉跳,跟著跪下,心里卻在極速思考,難不成老祖宗知道了我和又安的私情?
賈母又厲喝一聲:“司棋,你做得好事!”
司棋戰戰兢兢,卻壯著膽子問:“老祖宗,不知道奴婢犯了什么錯誤?”
賈母見司棋不吃詐唬,更加憤怒:“你與潘又安到底做了什么?還不如實招來?”
司棋一聽這話,反而松了口氣。
老祖宗明顯不知道我與又安已經有了夫妻之實,若是知道,只會招呼家丁把我亂棍打死扔出府。
于是抬頭直視賈母,言語誠懇道:“老祖宗,奴婢與潘又安是表姐弟,自幼相熟,卻從未做過出格之事,奴婢實在無可招供。”
賈母見狀,更加憤怒。
府里上上下下所有奴才,哪個見了她不是畢恭畢敬?
她一發怒,所有人都要瑟瑟發抖,怎么就這表姐弟兩個例外?
但想到外邊的賈敬,只能咽下這口惡氣。
還得這個丫鬟去求情。
于是,順勢下臺階:“當真沒做出格之事?”
司棋更加安心,朗聲道:“老祖宗,奴婢日日夜夜服侍二小姐,還有繡橘在身邊,院子里更有三小姐四小姐與侍書、入畫、翠墨、彩屏等人,真要做了什么,如何瞞得過這么多人的眼睛。”
賈母表情逐漸和藹:“原來是我聽了謠言。”
又進入主題:“今日請你來,其實另有他事兒。”
司棋聽到這里,徹底放心:“請老祖宗吩咐。”
“你去見潘又安,請他回來一趟,給蓉哥兒扎兩針治治嗓子,跟他說,我不會讓他白跑,有厚禮相贈。”
“老祖宗,這,這……奴婢不知道他在哪。”
“賴大知道,就在后街第二條巷子的第五家。”
“奴婢也不敢打包票能把他請過來。”
“有本事的人也有脾氣,你盡力便好。”
“奴婢遵命。”
賈母看向迎春:“二丫頭,你也去。”
迎春松了口氣,站起來時,已是大汗淋漓。
出門,風一吹,腦子反應過來,感受到強烈的后怕,腳一軟,差點摔倒。
司棋眼疾手快,急忙扶住。
主仆二人在賴大和家丁的護送下自后角門離開,拐進巷子,找到潘又安的院子。
賴大笑道:“二小姐,潘又安就在里面,你們進去吧,老奴在外面守著。”
迎春回禮:“辛苦賴爺爺。”
敲門。
里面傳來潘又安不耐煩的聲音:“誰?”
司棋開口:“又安,是我,司棋。”
“表姐?你怎么來了?”大門打開,露出潘又安滿是詫異的臉:“二小姐?您怎么也來了?快快請進。”
潘又安請主仆二人入門,卻對賴大視而不見,直接關上大門,還從里面插上門閂。
然后,一把摟住司棋,狠狠親下去。
司棋也毫不猶豫地反摟住潘又安的脖子,瞬間進入忘我之境。
迎春呆了一呆,臉蛋瞬間變得通紅滾燙,低頭就跑進房間。
看見空蕩蕩、簡陋、寒酸的房間,心里又格外不是滋味,師兄怎么能住這么寒酸的房間?
過幾天我的月例銀子就發下來了,再當掉一根金簪子,給師兄租個干凈整潔點的院子。
不過,寒酸是寒酸了點,好歹自在。
就是以后見面不方便,只能師兄悄悄去府里見我們,我們想見師兄一面卻千難萬難,連司棋也難出大門。
胡思亂想中,見司棋和潘又安挽著手臂進來,急忙側頭避開,嗔道:“師兄,你,你們,還不撒手。”
潘又安呵呵一笑:“這是自己家,不用不好意思,剛搬進來,什么都沒,吃個桃吧。”
手腕一翻,取出兩只昆侖山蟠桃。
濃郁的清香瞬間彌漫開,還帶著桃子特有的香甜味兒。
每個蟠桃比潘又安拳頭還大,外皮粉嫩,尖尖嫣紅,宛如畫中老壽星托的仙桃,色澤極其誘人。
迎春吃過許許多多種名貴果子,進貢皇室的貢品水蜜桃也吃過不少,卻從沒見過這么大、這么美、這么香甜的桃子。
深吸一口氣,香甜之氣直入肺腔,口水不受控制地淌出來,下意識咽了一口:“師兄,這,這是什么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