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把程望放到床上，幫他躺平，站起身，和今井光代一起恭敬地候在床邊。

“梅林老師，程望他，為什么會睡這么久？”

今井光代右手搭在臂彎處，聲音發顫，害怕聽到自己不愿相信的話語。

“唔……他只是，用力過猛了？”

梅林雙指并攏，在程望的肚子上戳了戳，又搭在程望的鼻尖上，感受指尖均勻流過的鼻息。

“諸位，有筆嗎？”梅林漫不經心地問道。

“筆？”

愛麗絲先是思考，然后立刻在地上的行李包中摸索起來，最后在一本魔法書的扉頁抽出了用作書簽的羽毛筆。

另外解開一塊黑布，墨水瓶就包裹在里面。

“呃，梅林前輩，您在程望臉上畫的好像不是魔法陣吧？”今井光代有些顧慮。

“戳啦，是我愛的魔法?！?

收工后的梅林，滿意地看著程望臉上自己的杰作：“這可是治療環節不可缺少的一環。”

“您是說，您有辦法？”

今井光代蹲在床邊，先是看著程望的臉，接著滿懷期待地抬頭望向梅林，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激動地起身：“有，有什么需要我準備的嗎？”

梅林笑著搖搖頭，左手掌心貼在程望的胸口上，右臂護在胸口前，空蕩蕩的袖子垂下來，看樣子，梅林是想將殘臂的末端對準自己的左胸。

安靜的房間中回蕩著梅林誦咒的聲音，曾跟隨梅林學習的愛麗絲，也從沒聽過小梅老師念動如此復雜的咒語。

當眾人將注意力集中在冗長的咒語聲中時，一團烈火在程望的胸口“嘭”地跳動了一下，在還沒能被察覺的時候就熄滅了。

做完這一切后，梅林把手縮回袖子里，雙臂交叉在胸前，靜靜地看著程望。

看情況似乎還是沒什么好轉，幾息之后，程望的喉嚨抽動了一下，先是微微輕咳，隨后像溺水后被救活一樣，劇烈地咳喘起來。

“小梅老師？”

這是被自己咳嗽嗆醒的程望，睜開眼后說出的第一句話。盡管聲音含混不清，但眾人都像是聽到了喜訊，一掃臉上幾日積攢的陰翳。

“太好了程望，早上好?！?

所有關于喜悅的情緒一起涌上了今井光代的心頭，可是胸含萬言的她，最終只能笨拙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愛麗絲激動地握住程望的手，淚水在眼眶打轉，但卻久久不能開口。

“小梅老師，瓦沙特他，水嗎嘍，神明，世界毀滅……”

還沒徹底清醒的程望，一時間被許多畫面和信息沖擊著大腦，想和梅林交代很多東西，但尚且迷糊的他只能躺在床上語無倫次。

“好好，我知道了，先把思路捋清楚?！?

梅林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土，在程望旁邊的床上坐下，如釋重負地微笑著。

“梅林老師，還能見到你真好?！?

頭腦清楚后的程望，最先吐露的也是自己的欣喜，自從上次都城守衛戰一別，又過去了很久。只是看到梅林熟悉的笑容后，時間就好像被濃縮到了昨天一天。

“所以梅林老師，你來蘭琦基是為什么？”

“來看看你發育正不正常？”

“別鬧了，小梅老師。”程望笑著擺了擺手，想要下地走走，卻被梅林按住，讓他再緩一緩。

逐漸調整身體狀態的過程中，程望的臉色愈發沉重起來：“小梅老師，瓦沙特說神明曾經毀滅了5000個世界，里界就是下一個。”

“所以呢？”梅林淡淡道。

“所以他說的是真的？真是因為人類的活動才……”

話到一半，程望卻說不出口了，后半句是他也拒絕相信的部分。對此，他更想聽聽梅林的看法。

“如果單純因為人類才招來神明的毀滅，諸神又何必重復5000次這樣的循環？”梅林慢悠悠地開口了。

“您的意思是，瓦沙特在說謊？”

“我不知道?！?

和梅林不置可否的一番對話后，程望徹底蒙了，他不知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沉默地等著梅林去解釋。

同樣被對話搞懵的還有愛麗絲和今井光代，她們不解地看著梅林。

屋子里的三人都像是學生，等待著作為老師的梅林不再賣關子。

“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我和瓦沙特的話都未必正確，你要親自驗證。程望，如果真是那樣，你就像個勇者一樣，拯救一下世界不就好了？”

“您說的輕巧，我單是對付魔王們就很費勁了?！背掏嘈Φ?。

“即便如此，你不還是義無反顧地卷入英顛和蘭琦基的矛盾？”

“那不一樣，老師，兩個國家和一個世界，我還是分得清程度的?！?

聽聞此言，梅林搖了搖頭：“五十年前，蘭琦基處死了國王，英顛害怕蘭琦基的風波波及到自身，所以挑起了戰爭，五十年后整體的情況依然沒有變化?！?

梅林盯住了程望的眼睛：“所以，假如你要調和他們的矛盾，你是想把英顛的國王廢掉，還是幫蘭琦基的國王復辟？”

“我……”程望一時語塞，一咬牙道，“我把他們兩邊都打服氣?！?

“真有那么輕巧嗎，我五十年前不也有這樣的考慮，結果呢？”梅林反問道。

“所以小梅老師，你是專程來打擊我的嗎？”

“我只是在幫你分析，要實現你的目標，有哪些不利的因素?！?

“所以有積極的因素嗎？”程望垂著頭，暗淡的眼神顯然是不抱什么希望。

“積極的方面嘛，倒是有一點，我信任你。”梅林肯定道。

“只有這點？您剛剛說的我都沒法解答，您為什么會對我抱有信心？”程望側著頭。老實說，他其實并沒有什么底氣，只是覺得要做，該做，就一身熱血地上了。

“我是活在過去的人，我的能力和思想導致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梅林微微嘆氣：“這其實也是我失敗的原因。”

“但你不一樣?！泵妨衷掍h一轉，“你不需要回答我的問題，靠著你的沖動，或許反而有別的可能，我是相信這一點的。”

“所以事在人為，兩國也好，整個世界也罷，你不需要聽我或者瓦沙特的話，我們都是困于自身無法進步的存在。程望，按照你的方式做下去，別看輕了自己?！?

雖然很想感謝梅林的鼓勵，但程望知道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做不到信心滿滿，只好勉強用笑容回應。

“小梅老師，我能問些具體的問題嗎，比如怎么對付水嗎嘍號？”程望換了個話題。

“其實，最棘手的是烏厄林的左臂吧。”梅林捋著胡子沉吟道。

“您了解烏厄林的殘軀？”

“某代的梅林用生命消耗了他一半的魔力，上一批勇者們得以把他分解成六個部分，左臂和右臂分別掌握在英顛和蘭琦基手里，其余的部分散在其他國家?！?

梅林頓了頓接著說：“至于如何對付左臂，你需要兩件東西，瓦沙特的結晶是其一，其二我晚上倒是可以給你?！?

“就不能現在嗎？”程望急切道。

“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總是和我談這些嚴肅的話題，就不打算先把我哄高興了？”梅林挑了挑眉。

對于這個老頑童，程望也是無話可說，還能怎么辦，只能先順著他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