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吸入霧氣！”

發覺指尖麻木的今井光代，立刻高聲警告身后的愛麗絲。

原本已經迷迷糊糊的愛麗絲，立刻搖了搖腦袋打起精神，她鼓起臉蛋，屏息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依靠過去的戰斗經驗，今井光代很快就感知到霧氣的異常，在身體剛剛顯露出癥狀時，就判斷這是一種能讓人麻醉的魔霧。

顯然這又是隱息的權能，企圖麻翻愛麗絲和今井光代后，直接對毫無防備的程望下手。

看樣子，和隱息自己說的一樣，他的目標只有程望。

但是怎么可能讓他得逞，今井光代松開了手中的哼哼君，銳利的槍刀在空中化作了撞針，如同全息投影，鏘鏘加農炮的構型在半空中依稀可見。

匿跡于霧氣中，等待時機的隱息也被天上的巨炮吸引了注意力，他已經知道了今井光代的能力，以加農炮的威力，足以轟平整個街道。

按理說，今井光代不是這樣不計后果的勇者，隱息想要猜測今井光代的動機，卻愈發看不透面前目光灼灼的少女。

她站立在霧氣中，和愛麗絲背靠背，沒有一絲動搖。

加農炮管開始蓄積能量，隱息目睹異樣的氣流，再一次抬頭望天。

那是影響空氣流通的源頭，位于加農炮尾端的裝填部。

在壓縮空氣的同時，籠罩街道的白霧被強大的吸力一并抽送進炮管中，頓時將原本朦朧的街景滌蕩一清。

明晃晃的匕首沒有了霧氣的掩護，就這樣直白地呈現在今井光代眼前，她接住從天而降的哼哼君，在隱息沒能反應過來的瞬間，一刀將匕首打飛出去。

右手握在匕首上的隱息，也因為慣性，身體跟著飛了出去。

匕首在空中畫出一條弧線后摔落在地上，不肯放手的隱息于是也跟著摔倒在地。

只不過，隱息沒有接觸的實感，不借助任何支撐，如同幽靈般從地上起身。

天空中的加農炮一并解體，墜落在地上的零件砸在一起，發出金屬沖擊的震耳聲。

一座金屬要塞在零件的堆疊中被拼裝起來，呈現在隱息的視野中。

今井光代和愛麗絲此時并排站在一起，被要塞保護起來，要塞的大門沖著隱息打開，就像在演繹空城計。

隱息感覺自己抓到了轉機，愛麗絲和今井光代的背后同時出現了死角，自己只需要抹消存在，繞到她們背后就可以了。

實際操作時，隱息卻發覺自己做不到，他無論怎么嘗試，都沒辦法在要塞內部恢復自己的存在感。

他可以在要塞外面隨意地消失再重現，唯獨要塞內部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整座要塞就像是專門針對自己的一座結界。

既然被牢牢擋在外面，那也只有正面突破的辦法了，隱息握緊匕首，準備先消失，再以突然出現的方式從還未關閉的正門突破進去。

“別過去，這是個陷阱！”紫色的光球突然提醒道。

按理說沒有勇者的呼喚，神明不該直接現身，但是作為存在神，他掌握了一些抹除自己干預痕跡的辦法。

自從上次隱息和今井光代交手后，存在神就一直對今井光代背后的神明頗為忌憚，今晚雖然對方沒有現身，但是這種警惕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沒關系，我不會輸。”

依舊是簡單的回復，隱息眼神迷離，他也知道面前可能是個陷阱，但他不想等待。

處理掉程望，這是他答應布萊恩的最后一件事。

本來存在感虛無的他打算就這樣作為帝國軍的殺手，在匕首刺穿他人軀體的過程中感受自己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天夜晚在甲板上和今井光代相遇，如果不是被對方抓住了手腕，一切本該就這樣持續下去。

自己有了其他證明存在的方式，這是隱息腦海中第一時間想到的事情，他幾乎沒能等到第二天就和布萊恩說明了情況。

他要離開帝國軍，去體驗不一樣的存在感。

布萊恩沒有直接回復，他態度曖昧，也沒有再交給隱息任何任務。

一直持續了一個月，布萊恩告訴隱息，只要再幫他完成一件事，就可以離開帝國軍，連那把第一次讓他體會到觸覺的匕首，也可以一起帶走。

程望，就是布萊恩開出的，隱息可以重獲自由的最后籌碼。

本來隱息可以選擇一走了之，只不過沒有忘記在拿到匕首時，自己許下的承諾。

更重要的是，如果要和今井光代交手來獲取更多的存在感，程望一定會擋在自己面前。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隱息就是有這樣的直覺。

兩種因素疊加起來，他給自己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今晚結束一切。

隱息是有這樣的自信的，即便要塞是一座能排斥自己的結界，可一旦突入內部，就再度是自己熟悉的戰斗方式。

此前，隱息已經無數次在魔王或勇者自認必勝的結界中，將他們干凈利落地刺殺掉。

結界內外可以是兩個世界，但無論何種世界，掌握了將自身存在抹消的他，都不可能被結界的效果克制。

懷著必勝之心突現在要塞門前時，隱息表情一怔，原本毫無生氣的臉就像是蠟像，因眼前的所見而凝固了。

今井光代在微笑，那種眼神，分明是穩操勝券的自信。

隱息的第一反應是懷疑，但當余光掃到即將關閉的要塞大門時，他突然悟到了今井光代的用意。

匕首先出，而身體后至，這是隱息多年刺殺生涯養成的習慣。

也正是這樣的身手，他的很多受害者在死前都沒能知曉他的樣貌，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受到胸口的一抹冰涼。

今天也是如此，握著匕首的右手已經伸進了要塞內部，自己的身體卻還在要塞外面，要塞的大門如果此刻關上。隱息已經能夠看到后果了。

他將和自己匕首分離，徹底失去戰斗的能力。

為了避免這種窘境，他快速抽手，卻好像被什么東西牢牢拽住了，定睛看去才發現那個不起眼的少女法師，法杖前點出了一個黑色的球體。

是虛空，盡管愛麗絲能喚來的虛空體積很小，但足以暫時吸住隱息的一只手。隱息轉換了思路，干脆整個人都沖進去。

很可惜，來不及了。他思路轉變的同時，要塞的大門也沉重地關上了。

隱息縮回了自己的斷臂，沒有疼痛的實感，他癡癡地看著自己右臂的斷口，心境再次墜入了失落的深淵。

他很想擺出什么表情來，已經麻木的肌肉卻連抽搐都做不到。

隱息回身看向街道遠處，黎明已經退去，天邊泛起魚肚白。

他的視線回到了存在神的身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身體半透明化，最后徹底消失在了第一縷晨光中。

存在神在半空中浮了好一會兒，平靜地接受了這種結果。

一個背離神明初衷的勇者，今天的局面，存在神大概早就能料到了，他連嘆氣都沒有，回到了虛空世界中。

要塞內，仍抓著匕首的半截手臂像霧氣一般消散了，今井光代借機徹底破壞掉了那把匕首，確認沒有問題后，今井光代解除了要塞。

愛麗絲重新把程望背在身上，一晚的戰斗依然沒能讓程望蘇醒，還是沒心沒肺般地睡著。

看著沉睡的程望，明明贏了隱息，今井光代卻感覺心口還是被什么重物壓著。

她很想給程望一個微笑，然后看到程望回以相同微笑，說些什么“睡飽了”或是“我錯過了什么了嗎”之類的閑聊話，但這些場景終究只能停留在幻想中。

今井光代望向了遠處剛剛升起的太陽，還不耀眼，新的一天開始，今井光代和愛麗絲也開始了新的等待。

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街道盡頭健步走來。

“抱歉，我來晚了嗎？”

從遠處走來的梅林俯身檢查程望的情況，感受到程望的心跳，他長吁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