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梅老師，你想度過一個怎樣的生日呢？”

程望感覺恢復的差不多了，從床上起身，趿拉著鞋子慵懶地伸了伸腰，準備去隔壁房間換衣陪梅林外出。

“你們，怎么都用這種眼神看我？”

眼前的三人都強繃著臉，怪異地打量著自己，愛麗絲有些控制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嘴。今井光代則直接轉過臉去，刻意回避著什么。

其實程望和梅林交流時，程望就已經注意到她們的眼神不太對勁，但他沒多想，只以為她們是有些激動。

現在自己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怎么她們反而像是要回避什么，完全是把有事情瞞著自己的表情寫到了臉上。

“那個……程望，你真的要頂著這張臉外出嗎？”今井光代不敢正視程望，聲音像是從唇齒間擠出來的。

“什么叫頂著這張臉，我不一直是這張帥臉……”

程望說著，搓了搓自己的下巴，指尖有黏黏的觸感，定睛一看，是還未干的黑色油墨。

幾乎是本能反應一樣，程望火速沖到了鏡子面前。

其他三人再也堅持不住，捧腹笑起來，尤以梅林最甚，甚至笑出了咳嗽，但還是一邊喘一邊笑。

“梅……林……你挺會畫的。”程望猛地轉身盯住梅林。

這一轉身不要緊，梅林看著程望臉上自己的杰作，又被受害人齜牙咧嘴的表情一加工，更滑稽了，原本快要平復的心情再一次被激起波瀾。

“咳咳，這是治療的必要手段。”梅林用迫真的語氣，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話。

“你果然是小心眼啊，梅林老師。”

程望板著臉，可這種表情看著更好笑了。

“沒有，從來沒有，和你在我臉上畫畫是兩碼事，我怎么會和年輕人計較呢？”

“我甚至都沒說是因為那件事，你自己就想到了，這算不打自招嗎？”程望臉拉得更長了，沒好氣地看著梅林。

一時間，梅林也語塞了，他看著程望捏緊的拳頭，小心地問道：“怎么，徒弟要打師傅了？”

程望長嘆一口氣，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原本已經忍住了的三人，再一次繃不住了。

“所以，有什么想在上午就做的事情嗎，比如挑選禮物之類的？”

對著鏡子，程望一邊問，一邊仔仔細細地用毛巾擦去了臉上的墨水，還好只是普通的書寫墨水，用熱水輕輕敷臉就褪干凈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禮物。給你治了半天，餓了，請我吃飯。”梅林果斷地伸出手，彎了彎手指，提出了一個最簡單的要求。

“好好。”

程望放下毛巾，披上外套后四個人一起出發了。

漫步在魯爾城的街頭，本該熱鬧的大街因為戰爭冷清起來，有這樣并排行走的四人已經是很稀罕的情況了。

程望打量著街上超過半數緊閉的門窗，心里不是滋味。

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休息的療養院，無意中注意到了破碎的窗戶，甚至連窗框都爛掉了，一直維持著那個樣子，還沒來得及修。

“那個是昨晚，代號隱息的勇者受人之托來殺你，我和愛麗絲和他打斗留下的。“

今井光代細心地發現了程望這個不經意的回頭，解釋道：”那原本是你住的房間，后來怕你受風，就換了一個房間。”

程望的腦海中又泛起新的疑問，是誰派隱息來解決自己的，自己睡去的這些天到底發生過什么。

還沒等程望問出來，梅林就先開口了：“是布萊恩吧，他勸我回到帝國軍的時候，也派出過這個勇者。完全不能察覺到存在感，是很棘手的家伙，沒想到被你們碰上還解決了。”

“這樣嗎。”程望喃喃自語，回過頭鄭重地說道，“辛苦你們這幾天照顧我了，謝謝。”

今井光代立時紅了臉：“不，不，不用這么客氣的，愛麗絲做的多。我也想幫忙找藥之類的，但還是愛迷路，所以就，就也沒做什么了……”

“哦，道謝要有實際表示的。”愛麗絲雙臂枕在腦后，懶洋洋地看著程望，“最好用你的金幣來道謝，那才有誠意。”

“愛麗絲，你不會早就盯上了吧？”

程望狐疑地打量企圖用帽檐遮擋表情的愛麗絲。

“哪有，明明是你自己說謝謝的！”愛麗絲猛地抬起頭，一臉無辜。

“布萊恩這種不擇手段的人，為帝國所用，不知道算福還是算禍呢……”

梅林低頭自顧自地說著，發現自己已經落單走了一段距離，身后三個年輕人正有說有笑地爭吵著。

他笑了笑，深吸一口氣喊道：“喂，我才是今天的主角好吧，要照顧一下老人的感受！”

落在后面的三人立刻快步趕上，布萊恩有關的話題，勾起了程望的回憶，尤其是在炮火中和布萊恩的最后一次對話，以及中槍而死的賈斯帕。

“梅林老師，賈斯帕他……”程望猶豫著，不太想在現在提起這個人，可話還是出口了一半。

“我聽說了一點，帝國軍消息壓的很死。這里面也有你的參與吧，和水嗎嘍號有關是嗎？”

梅林倒是顯得很坦然，聽著程望將事情的經過完整地敘述了一遍，當聽到賈斯帕試圖攫取烏厄林的力量時，梅林眉頭緊鎖。

即便是由程望轉述過來，賈斯帕話語中對自己的怨念還是深深觸動了梅林，他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

“抱歉老師，我不該在您的生日說這些的。”

“還好吧，我前半生泡在魔法里，后半生不是在戰場上就是在看墳地，一生見過的死人比活人還多，早就什么都可以接受了。”

明明說著有些沉重的話題，梅林的語氣卻平淡了許多：“賈斯帕開始就是個對魔法過分偏執的人，后來為了得到我的認可，竟然嘗試染指魔王的力量。”

“本該在那個時候就結束他的生命，可我選擇給他一個機會，沒想到日后竟然弄出這么多的禍事，這是我的錯誤。”

“我總以為人都會有一個最低點，只要越過了那個最低點，怎樣都該往上走。但是總有人會不斷試探那個下限，對于這種人，死亡其實才是他們的最低點。”

既像是在對程望說，又像是在告誡梅林自己，總之在聊完賈斯帕后，梅林就徹底不談帝國還有帝國軍的事情了，轉而關心起自己要吃點什么了。

這個時間點，已經錯過了吃早餐，但離吃午餐還差得遠，梅林姑且稱之為上午茶。

“你說蘭琦基的特色菜？我也不了解，這幾天我只吃過低級的牢飯和高級的牢飯。”

程望說的是實話，從他踏上魯爾城開始，就被裁判庭的人24小時監控起來，至于飯菜那更是沒有選擇的權力，送上來什么就吃什么。

雖然羅伯斯出面后，不論是居住還是飲食水平都提高了不少，但依然沒有點菜的權利，很多嘗起來可口的菜式，程望到現在都不知道名字。

還是在餐廳老板的推薦下，程望才點了一道焗生蠔這樣的海鮮特色菜，梅林嘗起來贊不絕口，程望卻有些出神，好像沒什么食欲。

“怎么了嗎？”梅林發現程望正看著自己，也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叉子。

“老師，你就一直穿著這樣破爛的袍子？”

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點，程望也感覺自己確實是遲鈍，忍不住多看了梅林幾眼，完全就是一個老乞丐的樣子，比第一次和他見面時的模樣還落魄。

“這叫低調，你懂什么。”梅林拿起餐具，繼續品嘗自己的生蠔。

“既然是生日，總得換一件新衣服。”

程望猛地站起身，愛麗絲和今井光代都被他唐突的舉動驚到了。

“老師，下午有沒有興趣試試衣服呢？”程望如是說道，心里有了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