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睡覺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雖然寶船很大,而且沿著海岸線航行,但依然是在海上,難免顛簸,即使是鄭和這個皇權的代表人物,也睡的不好。
“你在干什么?”
鄭和皺眉看向朱瞻壑。
“沒什么,只是鄭叔要我睡你這里,所以把床搬了過來。”
朱瞻壑雙手一抖,一件吊床就在鄭和眼前徐徐展開,帆布作為睡覺的主要地方,兩側則是棉繩制成。
他在天元船艙中左看右看,終于找到了心儀的地方,隨意拿出了榔頭,在那里敲打起來,將吊床安裝上去。
旁邊的太監武官見狀,想要上前訓斥,卻被鄭和無聲地制止。
鄭和湊上前,有些好奇地看著吊床。
“你這個吊床不錯?!?
聞言,朱瞻壑也跟著笑道:“不錯吧,我之前在寺廟的山頂觀測星星的時候,就帶著手下的人一起制造出了這個吊床?!?
“等到準備上船的時候,除了望遠鏡,也就這個吊床一定要帶上。”
說到這里,朱瞻壑看向甲板,鼻子微動,似是聞到了海風的咸味。
“我聽說水手大多睡在簡陋的木板上、裝滿新鮮樹葉的袋子、鋪在稻草上,或者在用馬毛填充的褥子上?!?
“這些睡眠地點很容易因暴風雨或傾盆大雨時甲板上的漏水而濕透,腐爛并且不衛生。床單有時可能掩蓋了可怕的景象,但要掩蓋可怕的氣味則更加困難?!?
“但是,有了這個吊床,就完全不一樣了。”
朱瞻壑興致勃勃地炫耀著。
“吊床不僅節省了大量的空間,睡醒后很容易將它們卷起并放好,而且可以讓水手免受躺在污泥和腐爛床墊上的困擾,還使水手們能夠輕松清潔帆布?!?
“但除了節省空間和衛生之外,吊床還使水手們能夠更安穩地入睡,因為搖擺的吊床會隨著船只的運動而擺動,對平衡感器官非常有益?!?
鄭和聽著頻頻點頭,似是對朱瞻壑的話語很認可。
在話語聲中,朱瞻壑已經將吊床裝好,手在帆布上摸了摸,爾后輕輕一躍,坐到了帆布上,爾后一個轉身,躺在了上前。
“嗯,搖著還挺舒服的。”
雙眼微闔,面露享受。
旁邊的太監見狀,咽喉微動,有些羨慕。
雖然大明的航海技術發展多年,海上的睡覺不像朱瞻壑說的那般骯臟,但搖晃的船只還是讓水手的睡眠狀況十分糟糕。
要是可以停在岸邊睡覺,那真是勝過神仙的享受。
數年前,鄭和的船隊就是靠著一招在海岸邊上熄滅燈火,佯裝出整個船隊都趁著靠岸的時機補覺的樣子,這才誆騙了大海盜陳祖義,將他們的船隊一舉抓住。
鄭和看著這個簡單的吊床,對著旁邊的太監說道:“你們找幾個人,看看能不能多造幾個這種吊床,要是可以的話,我們也在海上試一試?!?
朱瞻壑立刻睜開眼,猛地起身。
“鄭叔也要制造吊床嗎?”他毛遂自薦道:“這個事情我熟,第一個吊床就是我和家里的人還有和尚們一起做的,我帶著你們制作吧。”
鄭和忍不住皺眉,上上下下打量朱瞻壑。
被他這樣看著,朱瞻壑感覺有些不自在。
他忍不住想起了《霸王別姬》里那個侵犯了程蝶衣的老太監,還有其他各種傳說中太監的變態愛好,再聯想這可是在海上。
傳說海上待一年,母豬賽貂蟬。
又想起在寺廟上靜修時,從旁人那里聽說的八卦,說是南京城的一個大太監為自己置辦了府邸,還娶了幾個小妾。
這樣胡思亂想著,朱瞻壑忍不住在心里打退堂鼓。
“你……”
鄭和忽然開口。
噠……
在場所有人全部莫名安靜下來,只有朱瞻壑默默后退了半步。
眾人:“?”
在場所有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朱瞻壑也有些尷尬,連忙轉移話題。
“鄭叔是有什么事嗎?”
鄭和眉頭一挑,剛才一瞬間,雖然沒有原因,但是總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污蔑。
但他也沒有在意這點小事。
“你剛才說這個吊床是你和一群和尚制作的,你們府邸為什么會有和尚?”
朱瞻壑解釋道:“我失憶后,很多事情都認不清,甚至抱著家里的管家叫爸爸。老爹大概是覺得我中邪了,所以將我送到了報恩寺那邊,希望我靠著那個什么舍利洗洗身上的邪氣?!?
鄭和了然地點頭。
沒毛病。
失魂癥很可能是妖邪入體,要是太醫束手無策,那么讓和尚試一試也沒什么。
作為信仰靈活,同時信仰釋、道、儒和天方的太監,鄭和覺得這些事沒毛病。
不過作為穿越者的朱瞻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這些和尚就知道念經,對失魂癥毫無辦法,他們還不如直接告訴我以前的事呢!”朱瞻壑忍不住抱怨兩句。
他可是見到了鄭和,才知道自己穿越過來的身份是當今皇帝朱棣的孫子,漢王朱高煦的嫡長子。
而且,被封為漢世子,是未來王位的繼承人。
這種事情就不能早點說嗎?
鄭和安撫道:“想來是擔心你受到刺激,以前在軍中打仗也遇到過類似的狀況,當時的做法就是盡量不刺激那人,讓他逐漸適應一下。”
朱瞻壑:“以前也有人失憶了?”
“不是失憶,而是人被嚇傻了。”鄭和想起那場慘烈的大戰,也不愿多說,只是含糊其辭兩句。
朱瞻壑也沒有深究,攤開手:“雖然和尚念經有些煩,但是那里有不少能工巧匠,倒是幫了我不少?!?
聽到這里,鄭和猛地想起報恩寺這段時間正在擴建。
永樂六年,也就是前一年,天禧寺發生了一場大火,被人燒到了寸木不生,朱棣將天禧寺的僧人安置到了附近的報恩寺,同時召集了不少匠人,似是打算重建天禧寺。
不過這只是外界人聽到的。
鄭和作為宦官,而且是大宦官,知道的更多。
朱棣并不是想要重建天禧寺,而是想要在原來的地方,在報恩寺的周圍修建由二十多座殿堂組成的龐大建筑群。
其中最大的工程,則是一座琉璃寶塔。
為了燒制琉璃,那里已經聚集了很多善于燒琉璃的匠人,這些匠人在朱瞻壑的指導下,燒制出了玻璃,還有透鏡。
不過……
“讓世子去報恩寺靜修,難道是為了徐皇后?”鄭和心中腹誹:“難道世子失憶和王爺有關,否則怎么會如此惶恐,甚至要將世子安置在那里?!?
想到這里,鄭和忍不住問道:“你是為何失憶?”
朱瞻壑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沒有得到答案,鄭和也不覺得意外,只是心里生出很多猜測。
忽然,朱瞻壑露出了尷尬的笑,湊到了鄭和耳邊,小聲地說道:“你不要和別人說,根據我的記憶,還有旁人的語焉不詳,我大概是被老爹失手推進河里,落水導致的高燒,這才失去記憶的?!?
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