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包膽雙掌撐住身子,梗著脖子咬牙一發狠,單腳翻身直接膝蓋點地,向來昂著的腦袋此時深深埋在胸前,他小心問道:
“大人,你醒了?”
陸盛看著眼前漢子眼底不由閃過一絲黑光。
姓名:張包膽
狀態:饑餓、神衰
專精:軍紀65%
技能:訓練有素,泅水
軍職:五伍司馬
威脅程度:藍色
“這是哪?”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仍沉了三分殺意,自己明明還在和群鬼搏殺,怎么一醒來身邊多出這么多個人。
關鍵自己還沒察覺。
他一摸腦袋,發現額頭變得十分滾燙,不由低頭看向手腕上的咬痕,眉頭頓時一皺。
中毒了。
這一連串變化的表情讓已是驚弓之鳥的張包膽再次膽寒。
這兇人是想干嘛?!
他慌亂跳起,三步并兩步跑到張霍身后,緊緊挨著鐵塔壯士后這才松了口氣,猶如吃下一顆定心丸。他低著腦袋,并沒有看到張霍古怪的眼神掠過和眾人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還是剛剛誰都不服的包膽哥嗎?
王生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幾個大漢又轉眼看到張霍杵在原地,陷入沉思模樣,頓時反應過來,齊齊向陸盛行禮問好。在場除王生這個外人,其余都是太平軍將士,這年代可不興人人平等,而是尊崇尊卑有別,長幼有序。
太平天國立國尚短,人員卻龐大混雜,泥沙俱下,若不以嚴苛禮制控制、約束將士,怕是鬧出天大亂子。而軍隊的等級分明更加嚴峻。
幾個漢子都是底層丘八,只有從軍多年的張包膽和張霍的軍職堪堪陸盛平級,皆為五伍司馬。
軍隊有自己的特點,自古這類男人聚集的地方以實力為尊,否管官多大,露怯被認定沒膽子的孬種根本不會有人聽你的話。
陸盛還未有所動作,這二人就已用實際行動讓渡自己的話語權。
“大人,寧王麾下司馬張霍向您問好。”眾人焦灼的目光下,張霍不知出了什么考慮,最終還是向陸盛行了一個禮。
完全不知道話語權已經悄然轉移到身上的陸盛微微頜首,他倒沒什么尊卑感覺,而面子是互相給的。
“各位同袍有禮,在下是慕王麾下司馬,昨夜僥幸逃命至此暫且棲身片刻,怎么這間瓦房里藏了這么多太平軍兄弟..”陸盛抱拳道,他剛剛醒來,感覺身體發虛沒有勁,眼睛瞥到怯生生的王生,聲音熄了一下,驟然提高:
“還有一個...清兵?抓起來!”
站在王生邊上的漢子聽令起身,將懵逼著臉的王生扣住,押到陸盛面前。
“大人。”未等張霍出聲,張包膽探出腦袋率先求情:“這家伙是我們救回來的清兵,膽子小的很,像個書生一樣沒啥威脅。和尚念著慈悲,所以饒他一命。”
陸盛看著隨后摘下頭巾,露出程光瓦亮頭的大漢點點頭,既然能證明來歷,那他也不再計較。
“罷了,我等在這覆巢局面下自身難保,殺他一個又有何用。”
眾將士臉色難看,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自身難保。不僅是現在的局面,倘若太平天國敗亡,自己也躲不過清算時候,光是頭上沒有辮子,就是最大的致命處。
“你們有什么主意嗎?”陸盛掃視眾人一眼問道,話里似乎有考究之意,但他心里確實沒主意。
閻浮事件三項要求,目前來看,最有可能的是找到蘊含睚眥之物。
眾人皺著眉頭,目光轉到二張,張霍嘆了一聲,朝前幾步走到陸盛面前,單膝跪地,道出實情:“大人,我等在這屋子逗留兩三日,想不出沒什么好辦法。后頭蘇州城雖離我們只有一橋之隔,卻是天塹,前面石碑林中又有狗妖攔路,遇上便會傷亡,如此倆難..”
陸盛聽后一怔,這狗妖這么厲害,幾個大漢都奈何不得?
“你是說前頭石碑林中那頭堪比牛犢大小的狗妖?”陸盛問道。
“是極是極。”張霍頻頻點頭,怕陸盛不清楚,他又手指比擬出大概模樣:“那狗妖好生厲害,不僅來去如風,還會吞云吐火,聽說是三清觀道人專門放入陣中。可惜敵我不明,造出好大殺孽。”
這漢子越說臉上的沮喪越濃,前頭陸盛聽得越發古怪,沒等他講完,就被陸盛打斷道:“死了,我親手宰的。”
“啊?”漢子不明所言。
“我說那只狗妖。”
“啊???”
“死了!”
張霍一拍腦袋,頓時覺得暈乎乎,阿彌陀佛,這狗妖就這么簡單見了佛祖,那可真真...。
后頭幾個大漢尤其是張包膽驚喜交加,沒了狗妖,自己就能過橋回家了。
“和尚,若大人所說屬實,那豈不是!”張包膽越過眾人,來到陸盛身前,也學張霍一樣行李,此時他看陸盛的眼神少了幾分畏懼,多了親近。
“對!”反應過來的和尚激動紅了臉:“我們這就出發,一刻鐘功夫,就可回蘇州大營。”
“好!好!”
陸盛看到眾人這般歡喜模樣搖搖頭,略微換個角度,讓自己倚靠更舒服。
張包膽見他興趣不高的樣子,小心探問:“大人是不想回蘇州城嗎?”
“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還有事沒料理完。”他想到懷里的半掛兵符和玉牌,估計還得下一陣功夫,此時回大營,可就沒有這般自由。
哪想張包膽會錯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有隱匿之意,但回城之心迫切,實在不愿呆這地兒,他也沒繼續問下去。
幾名廝殺漢既無行李,也看不上屋里這些個破爛,只向陸盛行個簡禮便就出屋去。王生這個外人在他們眼里猶如空氣,只有和尚走時才回頭看他一眼,也只有一眼。
陸盛瞥了他一眼,隨后取出兵符和玉牌研究,半響后抬頭,卻發現王生仍是杵在原地,沒有悄悄離開。
“你也去吧。”陸盛淡淡說道,他不屑取一介書生命,但留之也無用。
“謝大人。”王生的臉上絲毫沒有惱色和不耐煩:“但小人現在還不想走。”
“哦?”
就聽王生繼續說道:”小人雖是個沒力氣的,但讀過幾年書,也曉得幾分圣人道理,知道恩有重報。”
“你該報答的人已經走了,而我剛剛還想殺你,就這,你還想報恩嗎?”陸盛忽然來了興趣,他有些看不透這個剛剛還膽怯如鼠的清兵。
“外頭的狗妖雖被大人除了,但三清觀道士布下的法陣還在。寥寥纖芥之疾,何足掛齒?只是他們不明白,這方詭異天地只有大人這樣的悍將才能護持一部走出。”
“那怎么剛剛不說?”
王生嘆了口氣:“人微言輕,說了怕攪壞他們的興致,不過三刻,他們便如我所說,再度回到這里。”
陸盛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副魍魎鬼蜮,輕輕點頭:“不愧是讀過書的,有幾分機靈。且說說你剛剛說的報恩,又是什么?”
王生一指陸盛手中的兩樣東西:“這正是小人賴以報恩的東西。”
“你知道這東西?”
“小人其實是個信使,略通異語。幾日前我奉姜大人之名,送信物給常勝軍司令官喬治·戈登,約定英軍炮艦入太湖一事。”
王生長嘆一口氣,指著自己,又指那半掛兵符:“那東西幾日前便是在我手上丟的。”
陸盛眉頭一挑,機緣巧合下自己竟是遇到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