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無疑是戳中了張鶴齡的痛處，于是張鶴齡有些不自信的道：“地契，臣已交給陛下。”

朱厚照知道，兩個家伙是看中西山的利益了。

西山因為挖煤，劉瑾物色到幾個經營的商戶。

今天在試著售賣。

后面要是反應好，就由朝廷正式辦個正規鋪子，專賣煤炭爐子。

只是這種事情，他做皇帝不可能親自去拋頭露面賣煤，由劉瑾張永他們找人。

張鶴齡跟張延齡兩個人，今天并不是來要回西山地的，主要是他們不敢在皇帝跟前耍無賴。

當然了，不敢耍無賴，卻可以來宮里討些西山的好處，有幾分好處總比沒有好處要強。

朱厚照看向張鶴齡：“知道田契回到朝廷手中。你們兩個還來？是為了白跑一趟嗎?！?

張鶴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隱晦的看眼自己兄弟張延齡。

沉吟半晌后，張鶴齡才緩緩開口：“陛下政事千頭萬緒，不宜被這種經商之事擾亂心神，臣跟延齡略懂生意，想幫陛下分擔?！?

面對厚顏無恥的“請求”，朱厚照除了堅決不答應，還能有什么辦法。

朱厚照看向張鶴齡：“這些瑣碎事情，朕是不管的，只收銀子，有御馬監幕后監管，兩位舅舅不必擔心?！?

“陛下，平日里打點生意上的來往，臣也可以?！睆堹Q齡胳膊肘碰撞張延齡，示意張延齡也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張延齡也不藏著掖著，干脆道：“陛下，我們也想賣煤?！?

張永聞言一愣，壽寧侯跟建昌侯這么狂的嗎，還敢過來跟陛下要生意做。

尚且還在他的理解中，兩個吝嗇鬼，守財奴，看到西山有煤，先不管能不能賣錢，先來討杯羹吃。

“張伴伴，西山煤礦，你們幾個能經營好嗎，要是經營辛苦，讓兩位舅舅幫忙?！?

張永原本只是站在旁邊一聲不吭，此時面對皇帝帶著答案和目的的話語，當即回話，身子都快彎成九十：“奴婢不辛苦，就算是管理兩京十三省的煤，奴婢都可以。”

朱厚照得了張永回答，擺手打發張鶴齡跟張延齡：“回去吧，這些事有人做?！?

張鶴齡看眼張永，自己原本的好事就這么被攪和了。

隨即面色有些不善。

張延齡則是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

朱厚照沒有給張鶴齡跟張延齡分杯羹的打算，這個西山煤，往后是冬天用來代替取暖的東西，讓他們插手，價格肯定不會便宜。

嘉靖年間，因為山上的木柴大量被消耗，不夠用，后來才開始用起了煤，但也只是京里有錢的人使用。

朱厚照想把煤慢慢的推廣。

最后變成百姓都能用得起的尋常東西。

要是把這兩個人加里面。

這個事，就好不了。

“陛下?！?

張延齡跟張鶴齡還要說話。

朱厚照道：“若再敢糾纏，就是欺君之罪，朕抄了你們兩府！”

抄家比殺頭更能讓張鶴齡跟張延齡害怕，嚇唬的時候，顯得更真實一點。

果不其然，話音一落，張鶴齡聽聞自己被“抄家”，想到積攢的家業會沒了。

張鶴齡跟張延齡陡然間，神情大變，訕訕的道：“陛下饒命！我們只是想替陛下分憂，若陛下不需要的話，我們立刻離開?！?

兩個人語氣誠懇，臉上的無賴氣盡收，面色有些蒼白，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從額頭泌出，匆匆出宮去了。

張延齡倒是提議去找張太后說情，張鶴齡拒絕了。

若是姐姐有用，西山的地還用歸還朝廷，用腳指頭想想，今天他就是來碰碰運氣，賭一把。

結果，他已經知道了。

“陛下，皇后娘娘讓您前去商議秀女終選的事情?！?

李榮從坤寧宮過來，將夏皇后的要求告訴朱厚照。

…………

黃府。

“介夫才回京，聽說途中遇到長江水匪，回京應當歇著，何必親自來府上道賀。”

“鳴玉兄任戶部侍郎，是大喜事啊。只是關于仇鉞升咸寧伯，我不贊同。但旨意已成定局，那我的意見，還是不說了?！?

楊廷和坐在黃家書房，一邊說著，一邊將這幾個月京城，西北發生的事情細細捋順，了解朱厚照的所作所為。

黃珂對于楊廷和的細問，沒有推脫，知道的都如實告訴，笑著對楊廷和道：“介夫兄，你難道不覺得陛下料事如神?！?

“鳴玉兄，若是聽懂我剛才的話語，又如何忍心問我第二遍，難道愿意見我被論罪？”

黃珂見楊廷和語氣不好，默默側過身子，假裝出神。

楊廷和似乎有些不信，甚至不滿皇帝出言預料西北的事，哪怕安化王造反的事情已經落實，依舊覺得皇帝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當然，或許說是不相信皇帝洞察的能力。

黃珂剛被升戶部右侍郎，想讓他說皇帝的不好，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沒有跟朋友爭辯。

楊廷和道：“陛下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我當然不會害他。

我只是對這些事保持自己的看法，再者皇帝砍安化王，到底禮法不合。

這一做法，終究是要被臣子詬病的，還要連累我的名聲。”

黃珂就靜靜的看著楊廷和。

楊廷和說完，又拿著黃珂遞給的詠史詞，道：“我承認陛下確實很聰明，但我也并非故意挑錯。

在賜宴的情況下，真能寫出這么多首詠史詞？

我想，就算是曹植在世，恐怕也要七步才能成詩，肯定是別人幫陛下寫的?！?

楊廷和很自信，“皇帝”就是自己撿來的普通人，東西都是自己在進宮前培訓的，什么樣子，他還能不清楚？

黃珂沉默了片刻，終于是撐著膝蓋緩緩站起來，“我這里有些上好的傷藥，拿給介夫回去用?！?

這就是身為朝廷官員，不想得罪同僚，又不贊同好友，打岔來避諱敏感話題。

說罷，起身走到柜子前，翻找傷藥：“找到了，這個用起來特別好的?！?

楊廷和看到黃珂拿來的傷藥。

接過來向黃珂道謝：“時辰不早了，改日再跟鳴玉兄敘舊?！?

沒得到好朋友一起討伐皇帝。

楊廷和也不會執拗的繼續貶低挑刺。

笑了笑，收斂神情，一字一頓跟黃珂道：“回去了，不過，還是想告訴鳴玉兄一句話，陛下需要朝臣輔佐督促，而不是任由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