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軍這幾年,總是幫壽寧侯府做的最多,年年都要翻修家廟,祠堂,該查一查。”
工部尚書張升搶先開口,在眾臣提到工部用京軍做勞役前,率先提出張鶴齡跟張延齡做的事。
“京軍做勞役,你工部可是收益最大的,用著他們,不給工錢,朝廷卻還要付給勞役月錢,銀子哪里去了?”
焦芳作為皇帝義子,看到工部閉口不提他們的錯,只拿張家出來找借口,就是打陛下的臉,畢竟是陛下的舅舅。
“陛下都沒有護著壽寧侯,焦學士怎么反而急了。”顧佐上次對御馬監主動撥銀子修西官廳,確實有些不滿。
只是天黑時,東暖閣那邊傳來消息,皇帝向張家收回西山那片的土地和山頭,這就說明陛下從未包庇張家。
幸虧陛下不會像先帝,沒有糊涂的任由張家兄弟無法無天。
“京營就該有京營的樣子,總不能天天跟苦力一樣,城東城西到處增援修建。”
王鏊說完看了眼張升:“壽寧侯跟建昌侯占用京軍屬第二,工部屬第一,用的最多的就是你們工部的官員。
修繕陵寢,本該就是工部的事情,你們呢,占著位子,省工錢不肯雇傭,朝廷撥的工錢去哪兒了?”
工部尚書張升聞言,臉紅一陣白一陣,如果京營重整,不許幫工部出工,這真是丟了不要銀子只要吃飯的廉價苦工。
“行了!”李東陽道:“京軍為何叫京軍,是拱衛京城的,整天做工不訓練,真等韃靼卷土重來!
陛下說的很對,這次我們沒有理由反對,陛下的意見對,我們就要支持,做到,做好,不能讓陛下對我們失望。
大明朝廷可不是離不開在座的各位,包括我,若是事事這樣不論對錯就反對,除了得意,除了顯得有骨氣,還會顯得我們眼里無君。”
這些朝臣懟天懟地懟皇帝,懟外戚,懟藩王,直接懟習慣了,有的時候牛勁兒來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李閣老,我們當然不是反對的意思。”刑部尚書周經,經過思考后說道:“大家是擔心,這查京軍做勞役是虛,陛下整頓京營是實,萬一陛下帶兵馬跑出去……”
“整天就記著這個,這種事情過不去了,是不是!”王鏊起身,看著周經:“周尚書,你是有學之士,為何心眼比針孔還小?”
“兵馬,本就是天子的,難不成是在場的我們,還是說是朝中某個人的,我尋思兵部的人今晚也沒在這里,怎么說都輪不到你刑部來猜測。”
王鏊幾句讓周經無語。
周經可不是吃癟的,想要跟王鏊辯論。
“此事我無意見。”李東陽清了清嗓子,向文淵閣外面走:“我便回去了,再晚些,真的別想出宮了。”
李東陽起身,王鏊跟著,焦芳隨后,戶部尚書顧佐也起身,工部尚書張升跟在身后。
禮部尚書許進跟在身后。
周經見人嘩啦啦走了大片,甩著袖子離開。
這時,蕭敬過來:“閣老,諸位留步。”
眾人都停下,疑惑的看著過來的蕭敬。
“天寒地凍,夜里寒冷,陛下知道諸位還在商議,宮門又落鑰,出不去的。
陛下讓膳局給諸位,煮了些熱湯。
這特意讓御廚做的是幾位大人的家鄉菜,吃些熱湯熱菜暖身子。
陛下說,政見不合,乃是君臣常有之事,除此之外,各位都是忠心之士。
且擔心幾位學士年紀大了,天黑路滑,染了風寒,留宿在文淵閣中,爐火待會兒就送來,被褥雜家也帶著,不必出宮了。”
“臣子,食君之祿,做這些理所應當,陛下如此情誼,真是折煞我等,愧不敢當,臣王鏊,拜謝陛下惦記。”
顧佐和李東陽他們,心里都暖意升騰,但是大老爺們,沒有那么多矯情,就算是心里感動,也不會說出來。
蕭敬笑呵呵道:“好了,雜家也該給陛下送夜宵去,都忙吧,吃過夜宵早些歇著,雜家就不耽擱諸位了。”
“臣等叩謝陛下。”
蕭敬停下腳步:“雜家平日里聽到的,都是陛下對諸位的體諒。
只希望各位也能體諒陛下,記著當初參加科考時的清廉公正。
咱們,都是會在史書上留名的人物。
陛下沒有其他的要求,只希望各位能替朝廷和百姓多做實事,不要出現路邊凍死骨,朱門酒肉臭。”
李東陽吃著菜,默默嘆氣。
朝臣平時總盯著壽寧侯。
可太宗朝后,皇后基本出自于民間,不選武將和大家族。
好的一面防止外戚干政。
另一面,皇后出身小門小戶容易目光短淺。
這張太后小氣,不識大體,護短,妨礙先帝納妃。
嚴重影響先帝子嗣。
沒有所謂的母儀天下,只是白長了張面皮。
尤其是對自己的兄弟。
雖說壽寧侯他們不是窮兇極惡之人,罪不至死,可做的事終究有時候過分。
讓陛下夾在中間為難。
現在的皇后夏氏,到還好,目前沒有如太后張氏那般,可是始終不見再有子嗣。
其兄夏助又被陛下提拔,還將夏家其他兄弟都提拔在錦衣衛,他難免擔憂后宮獨大。
李東陽看著火爐中的木柴,搖搖頭,張家兄弟就算是送自己十個爐子,自己也不能向著他們,不能讓陛下失望。
明日讓兵部,將修河道,修家廟,開荒的兵卒全部召回來。
…………
深夜。
王陽明家中。
“見過干爹。”
“起來吧。”王陽明讓陳鳳鳴坐在椅子上,說道:“你跟你姐姐的事情我已知曉,陛下讓你跟著我,也是為你好。”
王陽明雖然不明白皇帝已經知道劉瑾做的事,卻不曾對劉瑾動手的原因是什么。
但他猜想,肯定是因為楊廷和的緣故。
楊廷和過于獨斷,是能臣,卻總想著將皇帝控在股掌之中,把皇帝變成“木偶”擺弄,只有劉瑾這種小人可以拖住楊廷和吧。
當然,只是猜想。
因為自己以前反對楊廷和,楊廷和就有意彈劾自己,其中獨斷他很能體會。
后來又被劉瑾煽動,自己直接被貶。
好在陛下及時醒悟。
“既然陛下讓你認我做干爹,你姐姐是賤籍,你呢。”
“回干爹,姐姐為了我,賣藝在麗春院,姐姐怕影響我仕途,讓我跟隨父親,可我姐姐賣藝不賣身。”
王陽明默默聽著,“可是她確實在麗春院待過,陛下讓她跟那位兵卒家眷在豹房,是擔心劉瑾他們追殺。”
陳鳳鳴低聲道:“干爹可是嫌棄姐姐?”
王陽明堅定道:“何來嫌棄,陛下都能如此解救你們姐弟,身為臣子當隨君王之意。”
對于朱厚照做的這個,王陽明能理解。
皇帝不處置劉瑾,不能立刻給這些人申冤,心里定有無法言說的愧疚。
所以才讓自己收下陳鳳鳴,護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