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世道難??!”
謝應玄嘆了口氣,清河縣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靜,有許多事情不是尋常人能了解到的。
李財主還專門招了兩個磨皮大成的高手看管凈善堂,謝應玄一時半會也沒辦法。
至于報官……基本上是自投羅網。
邊走邊思考,不知覺路過了那家醬菜鋪,只見那年輕的店家蹲在青石板上,怔怔出神。
“老板,來兩罐河豆醬?!?
謝應玄輕叩桌案,出聲。
這店家做的河豆醬還是不錯的,蘸魚拌飯煮湯都行。
“好……是你???”
店家抬頭,發現是那天路過的書生,頭戴綸巾,近三十天也唯有他買過。
“老板,生意不好?”
看著倒在溝渠里的河豆醬,謝應玄有些驚訝。
“哎,是啊,白送都沒人要,真是邪門了。”
店家臉上漏出惆悵的神色,為書生裝了兩罐新鮮的河豆醬后,搖頭苦笑:
“怕是要關門咯?!?
聞言,謝應玄皺眉思索。
難看是難看了些,不至于白送都沒人要吧。
這豆醬難不成還是太超前了?
片晌,謝應玄想了個主意,開口:“老板,感覺不如改開一家面館呀,就用豆醬拌面,不也挺好的嗎?”
此言既出,店家臉上浮現出一絲困色,隨即眼前一亮,自語道:
“是啊,說的對啊!拌進面里,至少沒看起來那么不堪……等到顧客多了,豆醬就自然而然有人買了!”
店家放下袖子,激動地上前,握住書生的手。
“干、干什么?”
謝應玄嚇了一跳。
“多謝你的提議!這兩罐免費送你了,等我生意好了,天天請你吃!”
店家激動地抱了一下書生。
“好好……”
謝應玄有些難為情,說白了這也就是個粗糙的想法,談不上什么價值,具體操作還得看店家。
拜別店家后,謝應玄回到住處,而后往神廟那兒去,他些許想法等待驗證。
……
風移云動,月明星稀。
神廟內。
謝應玄插上三柱香,拜了又拜。
【昭元月華真君(殘缺),金色資質】
【俗世的香火神,神性未完】
【補全進度(97/100),補全所需靈光314點】
“嗯?”
謝應玄注意到補全神性所需要的靈光變少了,難不成祂在這一個月里,切實吸收了香火嗎?
念及此處,謝應玄將從家中帶來的劍鰭黑魚片,擺好盤,放在供桌上。
隨著三柱香緩緩燃燒,魚片以細不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
【昭元月華真君不喜咸食,但祂認可了你的首次供奉,賜予你存想之法……】
神像此時正看著謝應玄,他的眉間涌現出淡藍色的上弦月。
【叮!習得月華聚氣訣!】
“果然如此,可以用有靈性的東西供奉神像。”
謝應玄沉吟,再看向那個神像,補全所需靈光已經降低到了313點。
“存想之法?月華聚氣訣?”
謝應玄現在是聚氣境,這聚氣訣應該用得上?
完整的運功方式已刻印在謝應玄的腦中,隨著他默念口訣,體內的那縷氣果然隨心而動。
不多時,謝應玄茫茫識海中,便不再是空白一片。
一座模糊的道觀坐落于此,古樸而有韻味,為白霧籠罩,看不真切。
謝應玄闔眼,仿若置身于那片天地,撥開迷霧,緩慢前行。
在此過程中,一縷玄之又玄的風包裹住了謝應玄,緩緩沒入他的身體。
一盞茶后,謝應玄睜開眼睛,耳清目明。
體內的那縷氣越發粗壯,仿佛還帶著難以言明的效益。
“這就是天地之息嗎?”
謝應玄已初步了解,通過存想之法,可以感應天地之息,增強、凝練體內的那縷氣。
若是尋常人,興許百年都無法存想出這座道觀,然而擁有【愚者多勞】的加持,謝應玄直接邁至門內,只需一遍又一遍地存想,總有一天能破除迷霧!
“月華聚氣訣中記載著一種術法,可以將這股氣外放傷敵……”
謝應玄不敢輕易嘗試,因為那縷氣是一次性的,放出去可收不回來。
月華聚氣訣對比龍虎功,品階應該更高,雖然同為聚氣之法,但前者能感應天地之息,還能凝氣傷人,相比之下,龍虎功反倒像是養生功法了。
氣血中的“氣”與天地之息的“氣”,相似不相同!
“倒是給了我一個驚喜?!?
謝應玄看向紅綠彩繪的神像,對其神秘的力量越發向往。
“盡管如此,每日的操練,不能落下!”
謝應玄套上鐵衣,開始了今日的動樁練習。
聚氣訣目前而言只能說是錦上添花,需要靠時間積淀,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外煉體魄!
藥浴結束后,謝應玄磨皮境達到了8/100,聚氣境依然停留在2/100。
“這月華聚氣訣對于體魄的滋養,比龍虎功更好?!?
……
太明湖畔,晨風微涼。
謝應玄如塊木雕般坐在砂土坑里,手持魚竿,皮膚散發著肉眼難以察覺的淺藍色輝光。
一邊存想,一邊釣魚。
兩個時辰過后,魚簍已裝的滿滿當當,身后傳來動靜。
“好久不見?!?
柳明月開口,笑意清淺。
“好久不見?!?
謝應玄伸手,從旁邊的小水洼中將落霞鯉掬出。
“喔,好漂亮的魚?!?
柳明月眨了眨眼,伸手點了一下紅白相間的落霞鯉。
落霞鯉發覺到了少女,魚尾搖動,歡欣雀躍,好似見到了救命恩人。
“……”
謝應玄白了這魚一眼。
怎么的?這會不自怨自艾,度日如年了?不就吃了一條嗎?
“小青,快來看看,這是什么魚?”
柳明月招呼著。
“小姐,它叫落霞鯉,喜歡親近氣質脫俗的人,很容易自盡,已經有三年未出現在市面上了。”
青衣侍女也有些驚訝,不理解謝應玄是怎么將它釣上來的。
“原來是這樣……”
柳明月很是鐘意這條魚,給出了一百兩的高價。
半推半就,謝應玄接過銀票和寶藥,想起了什么,問道:“柳姑娘,謝某有一事相問。”
“什么事?”
柳明月將魚放于小桶中。
“咳……那飛蛇鯰,你宰了嗎?能否給謝某嘗嘗味,吃剩的魚骨頭也行?!?
謝應玄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哪怕是吃魚鱗,說不定也能開圖鑒呢?
想再找一條飛蛇鯰,何其之難!
“沒呀,養在我后院池塘里呢,你想吃嗎?”
柳明月隨口道。
“吃…倒也不必,挖一小塊肉給我可以嗎?”
謝應玄想了想,如此說道。
半人大的飛蛇鯰,不至于挖一塊肉就死吧。
“沒問題,那你現在跟我回去,還是我有空帶給你呢?”
“有空帶過來就好,勞煩柳姑娘了?!?
可不敢多生事端。
……
回去路上,柳明月提著木桶,興致頗高。
“小姐,您真的好眼光呀,才近一個月,謝公子竟然感應到了天地之息,在玄門正教中,天資也是上乘的?!?
“其中因果關系,自然少不了您的寶藥相助。”
青衣侍女忍不住說道,一直以來,自家小姐的決策總是那么正確。
謝應玄的成就,是她遠遠沒有料想到的。
沒有前輩指引,踏上此道者,萬萬里無一!即使有前輩指點,也須是天資卓越之輩,從小誦經,奠定基礎,才能入門。
“隨性而為罷了,不算什么。”
柳明月有些尷尬,正如她所言,不過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
今年秋稅未至,稅官先來了。
地蛇幫總部,一位官服上紋著白虎的中年男子居中坐著,目光如鷹,其名為朱黎。
兩側則是坐著純色黑衣的青年,共八位,神色傲然。
“莫幫主,別來無恙?!?
朱黎呷了口茶,不咸不淡道。
見朱黎將自己的位置占了去,莫風行沒有表露絲毫不滿,反倒堆起笑容,恭敬說道:
“朱大人今年怎么提前來了?也不通知小弟,好盡地主之誼?!?
朱黎乜了莫風行一眼,沒有說話。
氣氛就這般詭異地沉默下來,那八位黑衣青年各自坐著,就給予了莫風行極大的壓力,很快就頭涔涔而揮汗如雨了。
“蔡司死了,你可有頭緒?!?
朱黎漫不經心道。
“的確,蔡大人死了,正是惑魚一個堂主刀爺所為。”
莫風行如釋重負,連忙說道。
“你認為,此事當如何?!?
朱黎又問。
“……惑魚勾結黑風亂軍,須斬草除根,以儆效尤?!?
莫風行咬牙,開口。
“不錯,那就由你去除了惑魚。”
朱黎放下杯盞,似笑非笑地說。
“什么?小的辦不到,那惑魚勾結黑風亂軍,實力還在地蛇幫之上……”
莫風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哪還有平日里幫主的威嚴。
“辦不到?不如先看看這個?!?
朱黎冷下臉,將一封信箋扔到莫風行的跟前。
莫風行顫顫巍巍打開信箋,十二條罪行羅列,皆是莫風行勾結權貴所為。
“動手吧,就依他所言,斬草除根,以儆效尤!”
朱黎食指輕點桌案。
末尾的一名青年當即站了起來,氣勁勃發,霎時間將莫風行震翻。
刀光一亮,血濺十步!
……
謝應玄行至漁欄處,今日罕見的沒人收漁費。
李力的死多少也影響到了李家。
不過,死了一個李力,還會有下一個李力,只要李財主一日在做齷齪事,清河縣一日不得安寧。
此時,恰逢王梁。
“你還好嗎?昨天李力有沒有欺負人?”
王梁左看看右瞧瞧,確信謝應玄沒事后,才松了口氣,詢問:
“陳姐跟我說,李力昨天叫人圍住你了,怎么回事?”
聞言,謝應玄點頭,說道:“確有此事,這人見我魚釣得多,加收了漁費。”
王梁嘆了口氣,沉默了會,將碎銀塞進了謝應玄的兜里。
“王叔,你這是做什么?”
兜里的碎銀相互碰撞,足有一兩二錢之多,謝應玄著實驚訝。
要知道現在可是秋稅時期,誰家里還有余糧啊。
“……呂老漢前些天自殺了,托人把銀錢送到我手上。”
王梁語氣沉重下來,絲絲白發打在臉上,顯得格外滄桑。
話已至此,謝應玄也明白了。
這是呂老漢今年的稅銀,忙碌一整年攢下來的血汗錢。
謝應玄將碎銀塞回到王梁手中,搖頭道:“王叔,這錢還是你拿著罷,給呂叔好好安葬,入土為安。”
這年頭,很多人連棺材都買不上,大都隨意扔進澤野。
“那你呢?”
王梁擔心道,他知道謝蕓去外鄉打工了,家中空無一人,謝應玄如何能交付秋稅,交不上,可是要充軍的。
說是充軍,其實就是送死。
黑風亂軍裝備精良,還有鐵騎,哪里是這些半吊子可以抗衡的?
“王叔,你看……”
謝應玄將背上的魚簍摘下,呈給王梁看。
赫然是七條又肥又大的活魚。
見此情形,王梁臉上漏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干裂的嘴唇顫抖了一下,盯著謝應玄的臉看了良久,才說道:
“出息了,真是出息了?。 ?
又寒暄幾句,王梁便回家忙秋稅的事了,他來此地是專程找謝應玄的。
“……”
路上,謝應玄心緒有些煩憂。
在這個世界,似乎死人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大概會成為某一次飯后談資,圍坐唏噓。
清河縣沒有戰火波及,都已經這般,黑風亂軍所到之處,又當如何?
在這存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中,究竟有沒有一方和平的凈土,能夠容納凡間的蕓蕓眾生。
就在此時,耳邊傳來爭斗的吵鬧聲,打斷了謝應玄的思緒。
青云街上。
幾個衣衫半新不舊,卻目光炯炯的青年,正與李家的下人發生沖突。
“你們憑什么收過路費?這錢,我不交!”
其中一位青年臉上掛彩,仍抬頭挺胸道。
“憑什么?就憑這條路是李家修的,乖乖交錢,不然棍棒不長眼。”
壯漢一把推開青年,嗤聲道。
“上一個收過路費的已經死了!”
另有青年站了出來,仍是抬頭挺胸,目光坦蕩,不懼棍棒。
謝應玄認得他們,是前身在私塾的同學。
“你他娘的狗叫什么?石灰小賊那個偷雞摸狗的雜碎,早晚有一天會被打入地牢,斬首示眾!”
像是被這話激怒,李家的下人抄起棍棒就往幾個反抗青年身上砸去。
場面霎時間混亂起來,不一時,街坊小巷走出越來越多的人,手持鍋碗瓢盆,加入混戰。
竟都是反抗李家的,似乎有一股莫名的信念在支撐著他們的行動。
“有石灰大俠在,我們舊居坊就不會任由你們李家剝削!”
“沒錯,石灰大俠不會被抓,而你們今日,就會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
不知何人撒了一把石灰,李家幾人頓時捂著眼睛倒退,人群一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