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澤萬里，月色延綿。

“呼……謝哥兒，我怎么感覺自己力氣變大了？”

縮在木桶中的蘇穗，此時看著自己的雙手，驚訝異常，好像有一股氣流在體內竄來竄去，當氣游到手中的時候，蘇穗感覺力氣是原來的兩三倍了。

“這個嘛。”

聞言，正在吃魚片的謝應玄撓了撓頭，答復道:“吃飽了有力氣是這樣的，以后也要好好吃飯呀。”

蘇穗搖了搖腦袋，急切說:“不是，謝哥，我感覺體內有一股拇指粗細的氣，在皮膚底下流，它現在在我手里了，你看……”

說著，蘇穗的身子從水里冒出，將手呈給謝應玄看。

聽著蘇穗的話，謝應玄怔了一下。

哪有一天內功入門的？

看向蘇穗的小手，上邊兒滴水不沾，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謝哥你摸一下試試？”

蘇穗又說，目光單純，絲毫沒有注意到謝應玄尷尬的神情。

無奈之下，謝應玄伸手摸了一下少女的手背，頓時驚訝地說不出話。

蘇穗纖細的指掌間，竟是有某種氣流環繞，在接觸之前還有些許的阻力。

“我控制不了它，現在又溜走啦。”

很快，蘇穗的指掌又軟了下來，恢復如初。

“這，這是……”

謝應玄一時語塞，皺眉思索。

不出意外的話，這確實是內功特有的那股氣，可是怎么會這么快修成呢？

自蘇穗開始練功，滿打滿算才一天，哪冒出來的？

“那股氣又沒了。”

蘇穗輕咦一聲，尋不到它的存在了。

謝應玄緩過神，神色古怪道:“練功與練武，都并非是一朝一夕能成的，須要加以練習，才可以完全掌握。”

蘇穗認真點頭，透過霧氣與謝應玄相望，那點點輝光再度泛起，眼里好似藏了一道九天落下的銀河。

“水…水又冷了。”

……

轉眼已是四天過去，今日是在太明湖上漂搖的第七天。

“深不見底的天之眼，地涌火蓮的大風漠，萬年不化的紅冰原……世界詭譎多變，都需要穗兒有個好身體才行。”

坐在船頭，謝應玄手捧話本，給蘇穗講故事，這些只在口口相傳的故事，惹得多少人心馳神往。

【姓名:謝應玄】

【資質:白色】

【修為:磨皮境（6/100），聚氣境（2/100）】

【詞條:永不空軍（綠色）、愚者多勞（灰色）、戲水若飛（綠色）】

【功法:龍虎功（7/100）】

【技法:龍虎拳（5/100）】

【靈光:9】

“差不多該回去了。”

謝應玄思索一番，今日天光明媚，水波柔和，可見度很高。

迎面吹來的風涼爽透徹，遙遙望去，隱約能瞧見遠處清河縣的小山。

幾天下來收獲倒也不少。

小水缸內養著一條紅白相間的錦鯉，身上的魚鰭如錦緞絲帶般蕩漾，很漂亮。

【落霞鯉，綠色資質】

【開靈進度（50/100），點化所需靈光5點】

【它自怨自艾，感覺度日如年……】

【點化可得詞條:出塵脫俗（綠色）】

【出塵脫俗】:小幅度提高氣質，你的一舉一動，令人賞心悅目。

“這個詞條不適合我。”

謝應玄搖了搖頭，本來抓上來兩條錦鯉的，一條被拿去“開圖鑒”了，獲得2點靈光。

思緒逡巡之間，傳來蘇穗驚喜的聲音。

“謝哥，我釣上來了！”

很快，蘇穗又有些沮喪:“誒？怎么是死的？”

謝應玄聞聲看去，發現蘇穗雙掌中有一條灰色如樹皮般的魚，一動不動，只是咬著鉤，眼神中沒有絲毫波瀾。

【朽木魚，綠色資質】

【開靈進度（10/100），點化所需靈光9點】

【魚生從被釣上來的那一瞬就定格了……】

【點化可得詞條:寡欲逍遙（綠色）】

【寡欲逍遙】:失去一切欲望，壽命延長三倍，你只想喝杯紅茶，美美睡上一覺。

蘇穗手中的那條朽木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沒一會就死了。

“……”

謝應玄有些無語，果然延綿萬萬里的太明湖，無奇不有。

吃了不會出事吧？

“是不是要回去了？我替謝哥劃船吧，穗兒這兩天力氣可大。”

蘇穗將魚放進竹簍中。

未等謝應玄回應，便拿起船槳開始劃水。

“嗯，我準備一下飯食。”

謝應玄微微頷首，帶著今日的收獲進了船艙。

落日映照滿天紅光。

喝了杯熱茶，謝應玄看著奮力劃槳的蘇穗，又看向遙遙遠兮的清河縣，陷入了沉思。

“穗兒，你有沒有發現咱這船在原地打轉？”

“啊？有嗎？”

……

好在近幾日都是晴天，雖有波折，謝應玄二人還是回到了清河縣。

停泊至李家船舫，謝應玄將大桶的魚從烏篷船內拿出。

惹得此地的漁客駐足觀看，嘖嘖稱奇。

“這位是謝應玄吧？怎么今個收獲這么好？”

“厲害啊！光是十斤重的大魚都有滿滿一籮筐！整整三大桶活魚，至少能賣四兩銀子了吧！”

蘇穗緊隨其后，又將一小桶腌制好的劍鰭黑魚搬出，好在是蓋著布的，否則白花花的大魚片能給他們羨慕死。

收回定金，謝應玄又租了輛推車。

準備離開之時，李家的下人悄無聲息圍了上來。

李力臉上肥肉堆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陰陽怪氣道:“是謝家小子吧，收獲不錯呀，是不是該請哥幾個喝一杯呢？”

聞言，謝應玄不動聲色，謙卑笑道:“李哥，應該的。”

說著，從懷里摸出九錢的碎銀呈上。

“哈？”

李力那被肥厚眼皮遮蓋了一半的眼里有些詫異。

怎么也想不到謝應玄會這么爽利，足足九百文，算上今天額外討的一百文，都夠去青樓消費了。

李力困惑之余，越發自信。

走到蘇穗的跟前，掀開那黑布蓋著的木桶，見著里面肥美的魚片，頓時兩眼放光。

“你小子，也忒不厚道，就憑這上好的魚片，也得多收你五錢，有意見嗎？”

見謝應玄是個軟柿子，李力越發獅子大開口。

“可以。”

謝應玄依舊面色不改，摸出五錢碎銀，恭敬呈上。

“沒想到你小子是真有錢，不愧是讀書人呢，腦子靈光，釣魚也有天賦，我看好你。”

李力哈哈大笑，無意間瞥見了蘇穗的俏臉，目光一下子被勾住了。

皮膚雪白有些耀眼，擺動的發絲有股若有若無的花香，水靈靈的一小個，感覺比青樓的頭牌還有味！

不過此地人多眼雜，李力自認沒膽公然挑戰刀爺，只是暗暗記下少女的模樣，到時候請地蛇幫的打聽一番就知道了。

“走，哥幾個跟我去勾欄看戲喝酒去！”

李力一步三回頭，直勾勾看著少女，模樣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謝應玄垂眼，看向蘇穗。

蘇穗好似心有所感，先一步說道:“謝哥，我們要當遵紀守法的好百姓。”

“嗯，咱先回去吧。”

謝應玄面容平靜，看不出喜怒。

倒是跟李力想到一塊去了，此地人多眼雜，不方便動手。

遵紀守法？前提是對面是個正常人！

看著謝應玄二人越走越遠，后邊看戲的漁客有嘆息，也有幸災樂禍的。

“這李管家的外戚李力，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謝家小子也好不到哪去，就會釣魚嗎？讀書人的風骨氣節哪去了？揭竿而起……”

“噓！不要命啦？”

“蠢貨，你有能耐你反抗一個！”

……

時已入夜，星月無光。

從蘇家走出，謝應玄為臉蒙上黑布，為防止沾染痕跡，手上也裹好紗布。

“又是勾欄，還喜歡自報去處，什么毛病？”

身形融入夜色。

……

行走在青云街上，謝應玄無須遮掩，輕輕依靠在墻面，便能天然融入漆黑的環境中。

不遠處傳來耳熟的聲音，話語斷斷續續，醉酒般囈語。

“多虧了今天的冤大頭，好久沒這么爽過了！”

“李，李大哥，這青云街可不太平啊，都死了好幾個人了。”

幾人勾肩搭背，其中一人出聲。

“不太平？不太平又怎的？那仨乞丐不會武功，死了也就死了，李大哥可是磨皮境的大高手，受李管家賞識，還有人敢惹？”

另一人吹捧道，滿不在意。

確實如此，當初李管家正是相中了李力的一身腱子肉，才將他收入李家，負責收繳太明湖漁費的，那些個漁民只敢怒，不敢言。

誰敢忤逆，當晚就被打殘。

路過一個漆黑的巷子，李力還似笑非笑地嘲弄道:

“喏，這里就是那天乞丐玩女人的地方，下次我們也帶人來試試？”

“害，李哥藝高人膽大，小弟哪里敢呀！”

幾人調侃恭維的期間，還唱起小曲兒，表情悠然自在。

原本只想廢了李力，聽了這些污言穢語，聯到李力那猥瑣的神態，謝應玄心里慢慢泛起寒意。

窸窸窣窣，漆黑的巷子好像有什么東西動了。

“大哥，巷子里有老鼠？”

“你是傻叉嗎，清河縣哪里沒老鼠？”

下一瞬，好像面粉一樣的東西突然炸開，鉆進李力的眼中。

“他媽的，這是什么！”

李力心頭狂怒，使勁揉著眼睛，卻越發燒痛得很。

石灰大俠？

倏然，荒誕的念頭產生，李力頓時醒酒了不少，忍著疼痛后退，做出防守的姿態。

如果只有他一人，還能憑借聲響判斷石灰大俠的身位，但是旁邊幾個小弟都在哀嚎，使得李力根本無法辨別。

謝應玄手上纏著紗布，重重一拳打在李力的下巴上。

嗡——

李力一顆牙被打碎，頓時頭暈目眩，直接倒地昏厥。

謝應玄沒有理會倒地的李力，而是轉身擒住另一人的胳膊，掌心發力，“咔”的一下將其折斷。

“不，不要，不要殺我啊——”

拳腳相加，打得幾人抱頭鼠竄。

慘叫聲此起彼伏，十幾息過后，跟隨著李力的六個小弟，皆被謝應玄斷手斷腳，收刮錢財后，像死狗一樣扔進巷子里。

唯獨這個李力，謝應玄將其拖出青云街，到一個臭水溝邊上。

用冷水將其潑醒。

朦朧間，看見一蒙面的黑衣人，而后李力發現自己被綁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你個畜生，有什么本事，就會偷襲嗎？還他媽石灰大俠，我看你是個雜種！”

謝應玄沒有理會，蹲下身。

“咔”的一下，伴隨慘叫聲響起，手指應聲折斷。

“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告訴我，興許能給個痛快。”

謝應玄神色平靜，見識過這些人渣的歹毒，對付起來，心底連一絲不適都沒了。

“是你！謝家小子！”

聽著有些熟悉的聲音，李力當即認了出來，又驚又怒。

與白天那低眉順眼的姿態完全不同！

誰能想到坊間流傳的石灰大俠，竟然是一介書生！

“嗯，怎么？不是來和你敘舊的。”

謝應玄默默伸出手，按在李力的另一根手指上。

“等等等……啊！畜生，你這個畜生！”

李力又一根手指被折斷，怒罵的同時開始求饒:

“你那些錢我都沒動，就在衣服里，你盡管拿去，還有多三錢碎銀，就當我向你賠不是！”

謝應玄面容冷淡，看傻子般開口:“你死了我不會自己拿嗎。”

說著，再度將手按在李力的無名指上。

“等一下，你不是說要問我幾個問題嗎？我告訴你，都告訴你！”

鉆心的疼痛，使得李力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就是了。”

謝應玄松開手，開口道:“告訴我關于李家和地蛇幫的一切。”

“……”

求生欲占據上風，李力一五一十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出來，至于真偽，謝應玄自會去辨別。

他把手伸進李力的兜里，將里面的碎銀掏出，揣進腰包。

“謝大哥，你問我的都如實回答了，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李力疼得額頭滿是冷汗，語氣低微道。

“放你走？怕是酒沒醒啊。”

謝應玄神情古怪，自己什么時候答應要放他走了？

“什么！”

李力剛想破口大罵，就被謝應玄一把揪住頭發，摁進臭水溝里。

“呃！咕……”

比屎還熏人的臭水灌進李力的口鼻，他一邊干嘔一邊抵抗。

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謝應玄強有力的鎮壓，被迫喝下更多腐臭粘稠的臭水。

里面浸泡了不知多少死老鼠和尸體。

始作俑者，自然是李家和地蛇幫！

大概半盞茶的時間，李力便徹底沒了動靜，跟他曾經殺死拋尸的人一同腐朽在此。

謝應玄一腳將其踢入臭水溝，心情越發沉重。

據李力所言，整個清河縣，還有不知多少陰暗的角落在滋生罪惡。

凈善堂，李財主親自開的，便是其中之一。

以免費發放粥食，撫養窮苦人家孩子為由，將幼女幼童接引進去。

前幾日還能看見孩子在里面白白凈凈，開心玩耍念書，再過幾日，便以努力讀書為由，不讓父母探望。

最后，這些孩子大都被進行買賣，以滿足某些權貴的陰濕的癖好，有折磨致死的，也有挖心煉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