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負手駐足于燈火通明的街頭上，阿世一襲白衣，靜默地打量著眼前的繁華景象。北榮地處北地，夜間溫度極低，故此除去節(jié)日以外少有夜市，這一幕景象對他而言也算稀奇。

“老板，這個怎么賣？”

阿世轉(zhuǎn)身一看，見月華撐著下巴蹲在路邊一個不起眼的攤位前，興致勃勃地挑揀著些小物件。???

不是說帶他出來逛逛嗎，怎么自己先玩起來了？阿世揉了揉眉心，正欲上前拉起女孩。

而擺攤的商販一瞥兩人周身那股不俗的氣質(zhì)，便開始盤算著狠敲一筆：“喲呵，姑娘好眼力！這墜子可是北邊來的東西，算你十兩銀子。”

“這材質(zhì)……”月華捏了捏墜子，有些不確定，“是牙嗎？”

“對對對，掛的是狼牙呢！”

這墜子好看歸好看，但終歸只是個俗物，月華一眼看穿小販想敲竹杠的心思，正要開口砍價，身旁的人卻率先開了口：“這墜子上，刻的是北榮語吧？”阿世不知何時已蹲在了月華身邊，低垂著眉眼，神色叫人看不真切，月華卻敏銳的感到一絲不對勁。

販子張開嘴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墜子是他去北榮走貨是隨手撿的，只知上面掛的是狼牙，至于上面刻的文字，他是真看不懂。

“北榮宗室的東西也敢拿出來賣，”阿世抬起頭，平日眼里的玩世不恭被殺意所取代，“你是當真不怕死啊？”

話音剛落，月華猛的拽起阿世向街角奔去，留下一臉懵的商販。

人潮涌動的街頭，模樣周正的男女攜手狂奔，引得不少人為之側(cè)目。

一路逃到無人的拐角處，女孩喘著大氣，一張小臉涌上紅潮，額前散落著幾縷發(fā)絲，瞧這無比狼狽。阿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這個，很重要嗎？”月華略顯遲疑地攤開手，掌中儼然是方才的墜子。

回應她的是良久的沉默，長到月華一度以為他不會回答時。

“北榮宗室的每一脈，都有一條狼牙墜，”阿世緩緩從領口勾出一條近乎一模一樣的墜子，眼中閃爍著月華從未見過的光，“人活著便是墜不離身，死了也要把墜子傳給后輩。”

“這是北榮一脈傳承于世間的證明。”他的眼眸微亮，如沉甸甸的黑夜中閃爍的些許星光。

一陣秋風襲過，阿世眼中的光又似燭火般滅了。他靠在屋檐下，身影陷在漆黑的陰影里，語氣如同一潭死水：“墜子還在世間，但北榮已經(jīng)亡了；我還活著，但阿世已經(jīng)死了。”

風刮起來了，嗚嗚的似亡魂哀嚎。他仿佛又看見了六年前的那個風雪夜，睜眼是血，閉眼也是血，怎么洗也洗不干凈。

感受到他話里遮掩不住的落寞，月華有些心疼。她想安慰一下阿世，卻又不知該站在什么立場發(fā)聲。

滅了北榮的是南朝，而她是南朝的長公主；屠了北榮宗室的是祝毅，而她是祝毅的皇妹。若不是因為機緣巧合，他們一生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他本不該是這副模樣的。看著此刻失魂落魄的阿世，月華莫名憶起了六年前初見時，那頭一身傲氣，充滿野性的小狼。

“都過去了……”女孩的手牽住阿世，軟軟的，五指如蔥，白里透出粉意，一如她轉(zhuǎn)向他的臉。

“南北三千里還有那么多風景，你陪我一一看盡可好？”

一片陰暗中，阿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回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