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起點點頭：“對啊，還能怎地？”

“這……”

劉表想說什么，又沒敢說什么。他早已看出，楊脩與韓起關系非同一般。

楊脩激動得快哭出來了，拉著楊彪連連磕頭：

“多謝將軍！多謝君侯！”

“多謝將軍！多謝君侯！”

這嚇得蔡邕、鐘繇皆是一身冷汗，若換作董卓，這動不動就要株連九族、滿門抄斬。

“劉郡守，本府聞你長子劉琦孝順有佳，已舉孝廉乎？”韓起一番話，問得劉表汗流浹背。

劉表如今四十八、九，快五十歲，長子劉琦已是三十而立之年。

他一臉慚愧：

“犬子不才，未舉上孝廉。”

“怎么可能嘛……”

韓起笑笑，“這般……劉郡守檢舉昔日錯漏之案有功，當賞！本府保舉劉琦之孝廉，表奏為雒陽北部尉。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洛陽北部尉即是當年曹操擔任過的職務。

賈詡首先附和，贊道：

“君侯英明。”

蔡邕也是和事老，哈哈大笑：

“好！好！”

沒想到劉表一臉不悅，別過臉去，十分勉強地回禮：

“表，替犬子謝過君侯。”

今日之事，差不多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韓起剛想說什么。

外面有通傳，稟報關東之外的消息。

“念。”

“啟稟將軍，關外盛傳一新的讖言，‘天下有者，何必卯金刀’。”

書法大儒蔡邕、鐘繇當下臉色大變。

賈詡沖韓起搖搖頭，提醒他按下不表，不宜在這般多人面前討論。

韓起當然會意，拉起楊彪，又拉來劉表。

“二位，哎喲……”

他又表演起來，“劉公、楊公……都是漢室老臣，何必呢？要不，今夜設宴，起，自罰三杯？”

劉表見好就收，他起初以為韓起是第二個董卓，昔日仇怨，必會睚眥必報。沒想到今日就這般結果……

他也表面謙虛道：

“楊公，多有得罪。”

楊彪則還是戰戰兢兢，沖他們點頭，沒說什么。

楊脩一臉不悅，拉著父親楊彪離開了。

韓起心里嘀咕著：

楊脩啊楊脩，你表面功夫做一下怎么了……會死啊？

哎，想他這般十六七歲，盛氣凌人，受了委屈，自是喜形于表，搖搖頭，懶得再理。

“來人。”

他一聲令下，門口跪伏一士兵。

韓起下令：

“叫高順再去探查，何人發此讖言。大不敬也……”

今日舊怨了結。

可韓起正式征辟楊脩到他將軍府擔任主簿，楊脩卻以未滿二十歲為由，拒絕了。顯然是在賭氣……

***

***

且說王允帶著百官從虎牢關出了，一路向東北，趕到酸棗縣。

關東聯軍，早散了。

昔日盟主袁術貴為后將軍，屯三萬軍于此地，對王允、黃琬、種拂等朝臣熱情招待。

一連三日，酒宴不斷。

直到有一人，那句讖言又引起眾人討論。

「天下有者，何必卯金刀」

“王公，你說說，這是何意？”袁術邀請王允到單獨一間房內密探。

王允打著啞謎：

“呃，老夫才疏學淺……”

袁術頭戴高冠，身穿錦袍，三綹長須飄逸于胸前，冷哼一聲：

“王公，莫要顧左右而言他……敢問，這天下者如何居之？”

王允見他今日氣勢盛氣凌人，定是在打什么主意。

笑著敷衍道：

“哎呀，袁將軍……我大漢以孝治天下，百善孝為先，得天下者，自是孝子也。”

“孝子？哼……”

袁術表面陰陰一笑，又問，“王公，術且問你。今上可算孝子？先帝新棄天下，國葬之日，他為何不去吊唁？你說，他孝與不孝？”

王允犯難了，如今劉虞剛剛登基，你說他不去給先帝奔喪，有點說不過去。

歷代帝王，喪期最長為一年。

劉虞遠在幽州薊縣，路途遙遠，暫時去不了，情有可原。

他吞吐道：“這……這……那將軍你說，得天下者，何許人也？”

袁術壞壞一笑：

“代漢者，當涂高。今，王公持天下器物，倒是小瞧了在下。”

此話一出，嚇得王允面容變色。要知道，袁術字公路，“術”指城邑內的道路，“公路”指官道，而“涂”可以理解為“途”或者水路。

王允心跳加速，其他人說都沒這么可怕，唯獨袁術這般說，就把明反刻在臉上一般。

可袁術你能涂高，我不能涂高啊……

他急道：“袁將軍，何出此言？”

袁術命人拿出書信竹簡，不止一份，放在王允面前。

上面赫然寫著，“司徒王允將攜帶傳國玉璽奔赴幽州”。

？

嗯？

什么！這……

這是韓起寫的？

王允震驚了，全身都顫抖了。他覺得自己被坑大了，自己拿著傳國玉璽，就像個大寶貝一樣，被沿路的豺狼虎豹盯上，尤其是袁術……

袁術嘿嘿一笑：

“哎，王公。術豈是貪圖你家寶貝之人。只是……”

他身邊走來一年輕少年，臉龐稚嫩，莫約十四五歲。

“這是犬子耀。”

袁術介紹著，吩咐道，“去，給王公行禮。”

袁耀怯生生點頭，對王允深度鞠躬行禮：

“拜見王公。”

“小子聽說，那傳國玉璽上崩了一角。不知……不知是真是假？想鑒賞一番。”袁耀唯唯諾諾說著，不時看向父親袁術。

“這……”

王允一看，好家伙，自己兒子都叫上來。

袁術繼續說著借口：

“你也知，犬子沒什么見識。難得今日有機會，正好讓他觀賞一番傳國玉璽。”

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

王允心中發狠，可這也無奈，自己舉家老小都還在城內呢。

袁術繼續催促：

“聽說，真的玉璽，有一處缺角，是崩了一塊的。”

這是王莽篡漢時“金鑲玉”的典故。

王莽派人向當時的太后索取傳國玉璽，太后一氣之下將玉璽砸到地上，崩缺一角。王莽到手后，用黃金來彌補了玉璽的缺損處，故而在外觀上看得極不協調。

王允猶豫了，心里在安慰自己：

給他看看吧……

就看一眼，自己再拿回去，送到幽州，交到劉虞手里，這破差事就算完成了。

“真就看一眼？”王允再次確認。

“對，就看一眼。”

王允無奈，轉頭回房間去取出傳國玉璽，一路上抱在懷里，小心謹慎。

夜里，堂內燈火通明。

袁術這間內堂點了二十多盞燈，把堂內映照如白晝一般光亮。

王允被兩邊的侍衛護著，推慫進內堂。

繞過屏風，見到一位老者。

老者面色蒼老，兩鬢斑白。

王允一眼認出，驚呼道：

“袁公！”

袁隗笑而不語。

王允還在錯愕之余，身后被一猛將推慫，失去重心，向前踉蹌跌了幾步，跌倒在地，扭頭定睛一看。

此人高大威猛，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身披獸面吞頭連還鎧。

鎧甲亮澤，在火光映襯下，閃閃磷光。

乃天下無二之孝子，堂堂呂布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