駟車庶長府。
正廳。
剛剛收斂了關內侯骨灰的宗室成員齊聚一堂，義憤填膺：
“嬴係，你為何阻我諫言？”
“功虧一簣啊！”
“關內侯死的好慘，我宗室太過窩囊。”
“駟車庶長，眼看大王即將點頭，你為何阻止我等諫言？”
“……”
不冤枉才怪！
本來吧，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唯一的意外是關內侯性子太烈，說死就死，自焚于章臺宮門。
卻也是好事。
關內侯自焚之事已然令秦王動心，眼看再說幾句就能讓大王下達逐外客令。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諫逐客令》把大家打懵了。
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主要是沒找到足夠的借口反駁諫逐客令里的內容。
好不容易有人冒頭，卻被嬴係直接踩扁。
現在回過味了，自然要問個明白。
良機已失。
邪火總得發泄，代表宗室力量的嬴係就成了最好的瀉火對象。
面對熊熊怒火嬴係一直保持著沉默。
僅剩的單手按劍，身姿挺拔，仿佛面對的不是眾多憤怒的宗室成員，而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的眼神也頗具殺氣，很不善良地掃視著宗室成員的脖頸處，讓人忍不住心里發涼。
漸漸沒人說話了。
好。
既然沒人廢話了，那我說，嬴係冷笑一聲開口：“呵，沒人說話了？”
“一群蠢貨！”
“蠢貨一群！”
他毫不客氣地撇著嘴把圍在身邊的宗室眾鄙夷了一番：“知道大王身邊的那個少年郎是誰嗎？”
“前夜，嬴華快馬來報，大渠天降神人，駕馭雷霆而出。”
“今天，大王宮內又以國賓之禮接見貴客。”
“你們猜，那少年郎是不是天降神人？”
“少年郎出口成章，字字珠璣，你們沒聽清嗎？”
“我大秦若想舉兵東出一統九州，還真少不了外客官員的輔佐。”
“你們急個甚？”
“待我大秦銳士舉兵東出，蕩滅六國之后，還能沒有你們的官位？”
“我也是瞎了眼，被你們蠱惑，險些釀成大禍。”
“散了吧。”
“本君，自今日起，便不再參合宗室之事。”
“你們想怎么鬧，那是你們的事。”
“我是大王的大伯，不能為了你們區區私利而為大秦釀成禍事。”
“全心全力輔佐大王舉兵東出才是正事。”
煩了。
累了。
愛誰誰吧。
嬴係耳畔隱隱還回蕩著少年郎的聲音——外客不負秦，大秦何負外客？
華夏子孫皆為大秦子民，安有內外之分？
好氣魄，好胸襟，好少年，好文章！
我王又得一大才矣！
天佑大秦！
係，愧對列祖列宗。
怎么就跟這幫蠢貨蟲豸混到一起了？
“駟車庶長，宗室以你為首，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吶。”
“關內侯缺位，你又是駟車庶長又兼著國尉，豈能放手宗室？”
“嬴係，你怕了外客？”
“你若不管，那我大秦宗室恐怕再無出頭之日。”
“……”
眾人看到嬴係撂挑子頓時憂心不已。
但，嬴係充耳不聞，吩咐家宰仆役把眾人推搡出門。
“唉！~”
面對前來回復命令的家宰，他長嘆一聲吩咐道：“去中車府令那里打聽打聽，大王召見的貴客在何處下榻，再備一份厚禮，晚上隨我去登門拜訪貴客。”
說不管是氣話。
在宗室式微的時候，他這個駟車庶長哪能不管宗室的死活？
只是不想被這幫廢物拖累而已。
該跑動的人情，他只想靜悄悄地親自去找，應該比帶著幫廢物更方便一些。
“諾！”
家宰急忙領命，又猶猶豫豫地匯報：“稟家主，渭文君就在門外等候，是否邀請？”
果然是兄弟！
聽到家宰的稟報嬴係會心一笑，扯著嗓子沖門外高喊：“進來吧，現在安靜了。”
“兄長，是否已有良策？”
渭文君笑嘻嘻地揭簾入內，也不用主人家招呼，熟門熟路地坐到主位下首處。
“我能有什么良策？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略盡棉力，為宗室子弟多謀幾個官職而已。”
“如何謀取？”
“你不是已經偷聽到了嗎？”
“兄長是說……那個天降神人可助我宗室一臂之力？”
“不管是天降神人，還是別的什么人，此人眼下還是孤身一人，正是壯大我宗室之力的時刻。”
“兄長已有腹稿？”
“不算腹稿，先送上重禮拜訪一二，探探此人來歷。能拉攏拉攏，能結姻結姻，總不能坐視此人跟那幫外客攪合到一起吧？大王極看重此人。”
“兄長好算計，弟，佩服之至。”
“你既然已經知曉，不妨陪我一同前去拜訪天降神人。你的文采也不錯，你們應當能聊得來。”
“……”
一步登天了！
離開章臺宮，趕往自家府邸的路上，聽著趙高的介紹羅成感覺自己好像真的一步登天了。
大秦除了二十級軍功爵位，還有公、卿、大夫之類的官級。
趙高對此頗為熟稔。
比他從歷史書上看到的和爺爺嘴里聽到的秦史更加詳細。
他獲得的客卿身份相當于九卿級別，跟趙高、李斯等秦王心腹同等待遇。
但，羅成沒想到待遇會這么高。
卿相當于十二級的左庶長爵位，年俸五百石粟米。
每石合算下來相當于現代的十二公斤，合計六千公斤粟米。
大秦市價，每斤粟米三錢，年俸折算成秦半兩，就是三萬六千錢。
而大秦徭役自己帶飯干一天活只得八錢。
吃大灶的話，干一天活只得六錢。
他的年俸相當于重體力役夫持續不斷干二十年重體力活的總收入。
配三十畝府邸，配百頃良田，配兩駕公車。
除了秦王賞賜的仆人和侍女各十人外，還有各五十男女仆役。
“成兄，你的公車乃是高精心挑選，馬匹也是，放心使喚便是。若有疾患，派人知會一聲，高換匹良馬于你。”
趙高仔細解釋待遇的同時還不忘示好。
畢竟，中車府令管的就是這攤車馬之事，隨便送點小人情，就能示好大王看好的人是件很劃算的買賣。
“多謝趙大人照顧，成，身無長物，待日后再報。”
羅成也不拒絕這些好處。
沒資格拒絕。
客卿，聽起來級別很高，待遇很好。
其實都是政哥的面子。
他要是太拿自己當回事，得罪了這些大秦土著，怎么死的都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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