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暢剛到家，打開手機就看到蕭恬給他發來老長一段話。
蕭恬在消息里大致向他介紹了漢城周邊生態果園的情況，并詢問他是否能在片尾或者在后臺獲取配方的界面加上桑葚果園的地址。
近幾年種植園逐漸興起了一種特殊的零售方式，那就是讓消費者直接到園區里親自動手采摘，在接近大自然的同時體驗一把采摘的樂趣。假如漢城周邊的種植園區能在節目里被更多的人關注到，許許多多像桑葚大叔那樣樸實勤勞的果農也就再也不用為了滿樹碩果沒有銷路而發愁了。
蕭恬這個建議是讓林暢萬萬沒想到的，她的關注點似乎已經突破了這個欄目最初的意義。
只是……
“這涉及到廣告問題。電視臺對這部分內容的審核比較嚴格，實現起來有難度。”
林暢的回復在蕭恬看來有那么些模棱兩可，她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她能理解，可這次她真的很想再爭取一下。
“果園也是政府扶持的助農項目，事關民生的，看看臺里審核時能不能放寬些要求呢？”
“好，我盡力。”
蕭恬回了個拜托了的表情包，剛想退出聊天界面，林暢的消息又來了。
“手背燙傷的地方多抹些藥膏，不要摩擦，水泡破皮了更疼。”
蕭恬瞳孔猛地一震，又把這句話來來回回讀了幾遍，后知后覺才發現給她買藥的竟然是林暢！
心臟就像過電般震了震，呆了幾秒后，才在臉上綻開一個極其燦爛的笑。
“謝謝！！”
……
蕭恬這個人真的就是矛盾的糾結體。說她自信嘛確實也挺自信的，尤其在她擅長的行業里，全面專業的知識儲備、成熟高超的手工技藝，哪一點不是她自信的資本？可另一面卻又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自信，欄目明明都上線播了兩期，她都沒敢真正打開電視去看一眼。
房東爺爺奶奶給蕭恬的欄目在鄰里間做了不少宣傳，好幾次街坊們在路上遇到蕭恬時都不忘夸上她幾句，年紀輕輕的，長得漂亮沒想到手藝還這么好哦，只是可惜了，沒有拍到臉。蕭恬也樂得一笑，雖然這相似的話里帶著一些客套，但對她而言已經有足夠鼓勵和認可的含義在里面了。
更讓蕭恬沒想到的是，楊默也一直關注著這事。
這天下午剛下課，蕭恬就在楊千千辦公室里見到了他。
兩人簡單的寒暄過后，楊默聊起了電視欄目。已經上線的兩期欄目他都看了，不得不說，游藝的團隊跟蕭恬的適配性真的很高。不管是內容的輸出還是鏡頭的傳遞，作為一個觀眾的角度來看，楊默都覺得舒服。
“舒服”二字簡簡單單，卻勝過了蕭恬先前聽到的所有反饋，蕭恬的心踏實多了。
楊默事先定了吃飯的地兒，要帶楊千千和她出去好好犒勞一番。可就要出門時，蕭恬手機來了個電話，漢城本地號碼。
蕭恬走到靠窗的位置，接通：“喂，您好。”
“是我。林暢。”
熟悉的聲音低沉有厚度，蕭恬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見電話那頭沉默，林暢低聲問了句：“在忙嗎？”
“不忙不忙！”蕭恬立刻說，察覺到自己太著急了些，又放平了聲音，“剛下課。”
“我在你家樓下。”林暢的語調稀疏平常，通過電流傳到蕭恬耳朵里卻像一聲悶雷。
“你等我，我馬上回去。”
掛了電話，蕭恬跟楊默楊千千打了聲招呼就匆匆往家里趕。
……
夕陽將落，晚霞染透了半邊天，余暉也鋪滿大地。蕭恬去到時，一道欣長挺拔的身影這么置身于這一方橘色輕紗下。
林暢穿了件剪裁得體的格紋西裝馬甲，內里白襯衣，靜立在那，顯得矜貴又穩重。在身旁兩側租界老房子的映襯下，竟讓蕭恬恍惚間有種民國年間俊朗少爺的錯覺，心弦也跟著一顫。
林暢余光瞥見有人影靠近，扭頭的一瞬，直直對上了她的視線。
蕭恬迎著他的目光快步走上前，“抱歉抱歉，久等了。”
“是我冒昧了，沒提前跟你打聲招呼就過來。”
林暢斷然不是那種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蕭恬問：“是有什么急事吧？”
聞言，林暢轉身，從地上拿起一個籃子，遞到蕭恬面前。
籃子是用竹條編的，看得出每一條交疊的竹片邊緣都被細細打磨過，泛著圓滑的光澤感，通體紋路細密且工整，尚帶著竹子的翠綠。只是籃中被一塊灰色麻布遮蓋著，鼓鼓囊囊的，看不出裝了些什么。
“掀開看看。”林暢下巴點了點手上的籃子。
蕭恬聽話地上前幾步，捏著麻布一角，掀開一看，竟是滿滿一籃子雞蛋！
“這是？”蕭恬蹙著眉，仰著頭看他。
“是電視臺托我轉交給你的。”林暢回她，“準確點來說，是桑葚農戶。”
先前蕭恬拜托林暢向電視臺申請在欄目后臺加上漢城周邊果園的位置，電視臺批準了。欄目上線才兩三天，便陸陸續續有市民親自到桑葚果園體驗采摘的樂趣。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流量，農戶疑惑不解，從市民口中打聽才知道，本地電視臺有個欄目用桑葚制作美食，還特地為桑葚果園做了宣傳。
“今天下午電視臺就收到了這個。”林暢表情安靜，耐心地和蕭恬解釋：“保安說那人扛著兩個大竹筐，沒能進到臺里去，再三懇求他幫忙，后來就聯系上了我。”
郊區的桑葚果園距離電視臺有好幾十公里，蕭恬甚至都能想象桑葚大叔是如何肩扛著自己謀生工具，換乘了多少趟公交車，走過多少個陌生的街頭，才輾轉來到電視臺給她們送上這一份心意的。一瞬間，那種心酸、感動卻又萬分自責的復雜情緒從心底翻涌上來，蕭恬鼻子一酸，登時濕了眼眶。
蕭恬強壓下心中那份酸楚，伸手接過這個于她而言十分有分量的東西。
再次抬起頭時，她眼里的水霧已褪去不少，看著林暢問：“你吃飯了么？”
林暢搖頭，“一起吃個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