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張小婷也跟著搭腔：“是啊，師兄，你是不知道，師姐當年在科里生娃的時候，因為是凌晨，所以怎么都打不上無痛。”

“一直等了三個小時，熬到早上7點多，催了無數遍，才有麻醉醫生慢悠悠地過來。”

“要我說啊，以后麻醉科的醫生要來生孩子，我們也晾著他們，讓他們嘗嘗滋味……”張小婷的話語中多少帶著幾分賭氣的意味。

“不許瞎說！”

然而李海玉卻是突然臉色一沉，嚴厲地瞪了張小婷一眼，打斷了她的話。

她正色道：“麻醉醫生可以不管你有多痛，因為你不是他們負責的病人。”

“但是，只要是我手下的產婦，我都會一視同仁，盡力保她們平安。這既是責任，也是良心。”

張小婷被李海玉的話震住，訥訥地住了口，有些羞愧。

一旁的劉婕也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面色微肅。

“師姐說的對，以后這種胡話不要亂說了。”程安微微一笑，適時地緩和了一下氣氛。

“來，上菜了，先吃。”他招呼著眾人開始用餐，試圖把這些糟心的事情暫時拋到腦后。

當然，通過這件小事，他對科里無痛分娩的情況也多了幾分了解。連李海玉這樣的本院婦產科醫生在分娩時都遭遇過這樣的待遇。

那么可見麻醉醫生對分娩鎮痛這件事確實很不上心。

不過他也知道李海玉的話必然帶著一定的主觀情緒，所以到底情況如何，還需要再了解一下。

……

翌日，晨光初照。

何主任今日難得沒有出門診，因此有空閑帶著李海玉和程安幾人，一同仔細巡查了一遍產房的病人。

他們穿梭在病房之間，對每個病人的情況都進行了詳細的詢問和檢查。

昨夜交班的時候，組里還有六個孕婦未分娩，而今早接班時，那六個孕婦中只剩下兩個還在病房里。

其余的三個已經順產，而另一個則因為胎心不佳被急診拉去剖了。

當然，除了遺留下來的這兩個產婦之外，還有十一個陸陸續續新送進來的孕婦，等待分娩。

“這個病人的情況你了解么？”來到分娩室，何主任指了指左側中間那張產床上的孕婦，一臉考較地朝程安問道。

在她看來，一個醫生的基本素質首先體現在責任心上，而責任心可不是僅僅在病人危急時才能顯現，它更應體現在管床醫生對自己病人情況的詳盡了解上。

她可以允許管床醫生提前準備小抄，甚至是把病歷打印下來作為參考，但絕不允許自己手下的醫生對病人的情況一問三不知。

程安當然不用小抄，他侃侃而談道：“產婦叫趙霞，妊娠41周，孕2產0，單活胎，頭位。高危因素有消瘦，其他均正常。”

何主任點了點頭，繼續追問：“消瘦是什么意思？”

“消瘦是指孕前BMI小于18.5，屬于體重過輕的范圍。”

“那這樣的孕婦有什么風險？”

“對于消瘦的孕婦，我們要注意營養不良、感染、貧血以及產力不足等風險。這些風險都可能對母嬰的健康造成不良影響。”

“還要注意胎兒的生長發育。”何主任補充道，“消瘦的孕婦往往營養攝入不足，這可能會影響到胎兒的生長發育。因此我們要密切關注胎兒的體重情況。”

“是。”程安謙虛受教。

“這個孕婦的B超預估體重有多少？”她又問。

“2830g。”

“哦？這么確定？”何主任略顯驚訝。

“當然。”程安笑笑。

李海玉在一旁看著這略顯熟悉的一幕，既驚訝，又有一絲難掩的羨慕和悵然。她可是親眼看著程安早上只不過簡單掃了一眼病歷，就把這些病人的信息一一記下。所謂天賦，不過如此。

“主任，您來了。”這時，分娩室內負責守產的助產士蘇禾聞聲走上前來，主動匯報道：“現在分娩室里還有三個待產的孕婦，不過除了這個趙霞，另外兩個的情況都有些棘手。”

“哦？怎么個棘手法？走吧，我們一個一個處理。”何主任面色不變，只是隨意地揮揮手，帶領眾人朝蘇禾指示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首先來到一個體型肥厚的產婦床前，只見產婦的神色略顯緊張，宮縮間歇期，她的雙手不停地輕撫著那明顯隆起的肚子，仿佛在給腹中的小生命予以安慰。

蘇禾在一旁簡要匯報病史：“這是個40周的孕婦，第一胎，宮口開全已經一個多小時了，進展一般，宮縮也不是很好。除此之外，寶寶還是正枕后，臍帶繞頸三周。不太好生。”

所謂正枕后，就意味著胎兒是以面部朝上，也就是“仰著”的姿勢躺在子宮中；而臍帶繞頸三周，則顧名思義是臍帶緊緊地纏繞了胎兒的頸部三圈。

“胎監報告打印出來了嗎？”何主任眉頭微蹙，迅速問道。

蘇禾連忙遞上了胎監報告：“已經準備好了，在這里。”

何主任接過報告，仔細審視后說道：“胎心還算穩定，但宮縮確實不佳，而且胎位也不正。”

說到這兒，她轉頭看向程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并笑道：“小程啊，我聽說你掌握了徒手轉胎位的技巧，怎么樣，想不想試試身手？如果能把她的胎兒轉到枕前位，她的分娩應該就會順利許多。”

“領導，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程安苦笑了一下，搖頭道：“這位產婦臍帶繞頸三周，轉胎位的風險太大，還是順其自然為好。”

“而且目前看來，她的產力明顯不足，但胎心還行，所以我認為首要的任務應該還是加強宮縮，增加產力，而不是盲目干預。”

何主任哈哈一笑，拍了拍程安的肩膀，又瞅了瞅蘇禾，笑道：“你看看，就連我們新來的年輕醫生都明白怎么處理，小蘇啊小蘇，你可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助產士了，怎么這點事兒還搞不清楚呢？”

蘇禾的面色略顯尷尬，她當然也知道這些事，只是她8點才剛剛接班，調整宮縮的任務應該是上個班的助產士處理的才對，這口大鍋簡直無奈。

她解釋道：“主任，我剛接班不久，對這位孕婦的情況還不是特別熟悉。不過現在我明白了，那麻煩您這邊給開一下縮宮素的滴催醫囑吧？”

“我來！”話音剛落，一旁的張小婷立刻主動請纓。

她輕快地走到屋角的電腦桌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跳躍，一頓操作如行云流水。不一會兒，她就笑著對蘇禾說：“蘇禾姐，醫囑已經開好了，麻煩你們盡快執行吧。”

“好嘞。”

蘇禾揮揮手，示意身旁實習的小護士去準備縮宮素的液體和輸液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