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解開一人的衣衫，這伙計自十三四歲便跟了他跑船如今已是成家立業的年級，常年跑船的生活讓他皮膚變成了黑褐色，江風吹拂的肌膚粗糙的如同砂紙一般，緊緊的繃在骨頭上，肋骨根根分明。

正欲下手，那伙計面色慘白，凄然笑道：

“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等。”

大掌柜手下一頓，低頭湊了上去小聲笑道：

“你等沒本事的總是說這般沒有志氣的話，若是世間真有鬼神你們又怎么會落得如此下場？那食人脂膏食的滿腦肥腸之人又怎么會身居高位？”

說著便要下手。

卻聽咻的一聲！

一短小的木棍直直打了過來，大掌柜收手不得被正正打在手背上，手中的剜心尖刀跌在地上，好在那人留了手，只是手背紅腫起來。

抬頭望去，厲喝道：

“是誰阻我！”

霍明站在船艙口處，皺著眉朗聲道：

“你這是要做什么！？”

先前他走出船艙，剛好見了大掌柜手持尖刀解開那漢子衣衫，面色兇狠，情急之下便隨手撿了的木棍打了過去。

大掌柜站著身子，看向霍明三人，口中喝到：

“你等江湖中人好不曉得事理，屢次三番阻攔我等，這是我船上的私事，你們有什么資格過問！莫不是跟先前搶我等靈魚的那楚江一伙兒的不成！”

鄭義聽了這話心中無名火起，踏前一步怒斥道：

“好一個顛倒黑白的牙口，若不是我兄弟幾人幫你船上伙計護著貨物，你這船上不知被貨物砸死砸傷有多少人，再說我這兄弟先前被那楚江所傷，你是瞎了狗眼看不到么！”

大掌柜卻是不聽這些，只是大聲道：

“這些都是江龍王選中的祭品，若是不能祭祀，船上眾人都要殞命于此，難道你們便要眼睜睜看著這般慘案發生么？諸位兄弟，這幾人想要阻攔我等，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說完便左右看了看，他想要鼓動周圍的伙計共同抵制武院學子，但卻被人無視了，這些伙計躲在角落里看了看大掌柜，又看了看霍明幾人手中的兵刃，極為識趣的選擇了沉默。

倒是李魚兒倒持尖刀走上前來。

霍明幾人見他不倫不類的樣子，心中卻是說不出的厭惡。

那李魚兒似模似樣的抱了抱拳，開口道：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可否給個面子？”

程瀟抬頭冷眼看了看他，開口道：

“先前我見你親手縛了這些人上了甲板，便是要交給這大掌柜行生祭之事？”

李魚兒嗚嗚咽咽不知如何作答，程瀟見狀便知是如此沒跑，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李魚兒倒飛出去，一口的白牙和著鮮血噴了出來。

“你算個屁的江湖中人。”

程瀟出任務的次數不算少，見多了江湖人打生打死，但不過都是一刀一劍的事情，再大的仇怨也是也不過但求敵人一死罷了，哪有人做下生祭這般駭人的手段。

三人邁步前行，自李魚兒面前踏過，李魚兒望著幾人踩在自己面前，隨后頭也不回的向著大掌柜而去，卻未曾多看自己一眼，仿佛自己就像是渺小的蟲子一般，不引人在意。

口中喃喃道：

“不，不是這樣的。”

一邊說著身體一邊在地上抽搐了幾下，想要強撐著站起身，卻是一個踉蹌再次倒在地上，這一下仿佛耗盡了全身的氣力一般，他抬頭看去跟在他身后作威作福的那幫兄弟，只見那些人都低著頭看向自己腳尖，身上蒙著雨霧瑟瑟發抖，卻不敢看他，當下心思沉寂若死灰一般，提不起精神如死狗一般癱在地上。

霍明幾人并未在意，只是踏著水花拉倒大掌柜面前，冷冷盯著對方，看的大掌柜渾身不自在。

抬手指了指天上那團黑云，開口道：

“這風雨是云中大魚作怪，你便是生祭幾人也不能解眼前危機，況且有我等在不會讓你如此行事。”

大掌柜抬頭望了望天，心中自然不信這些說法，口中呢喃道道：

“天上怎么會有大魚。”

霍明知道此事難以與他解釋，便是自己也不過是凡體肉胎，而這黑云中的大魚卻如上界之物一般讓他摸不著頭腦，只是擺了擺手道：

“你且看著我等行事便可。”

說著回身看向鄭義，開口道：

“鄭兄可還有氣力。”

“那是自然。”

鄭義一般說著，一邊取出幾枚寶藥塞入口中，這是回氣丹，用以回復氣勁內力，乃是江湖中人常備。

幾枚寶藥下肚，鄭義用力攥了攥手中的重玄弓，感受一番后便抬眼望著霍明，目中含笑甚是平和。

抬手指了指天上的黑云，霍明開口道：

“便讓我倆再試一次，只要將這大魚射下，說不定便可解當前危機。”

鄭義點了點頭，但心中卻也有些不敢確定，先前可是試過的，這箭矢到了大魚身旁便被震碎，未能傷其分毫。

霍明知曉對方的顧慮，只是笑著說道：

“再試一次也無妨，反正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是。”

他心中已是有了猜測，不過當下情況危機，不便詳說。

鄭義見狀也不多說什么，他對霍明也是極為信任的，只是點了點箭囊中的佩箭，還剩七根，還是夠的。

于是便拉弓引箭，瞄準天上的黑云。

這一動作把一旁的大掌柜嚇得一驚，連忙上前腳下卻是打絆一個不小心跌坐在地上，撐著手往前蹭了蹭，開口阻止道：

“這是江龍王降下的罪責，我等都是觸怒了江龍王的罪人，如今你二人還敢如此行事，我等必將性命休矣。”

江龍王的傳說乃是大掌柜家族時代相傳，故此深信不疑，這話說的發乎內心，言真意切。

躲在角落中的伙計們也都是低聲竊竊私語，他們對于江湖武人沒有太多好的印象，都怪這世道武人犯亂，世家盤剝，這些苦命人便將心系在了虛無縹緲的鬼神身上了，至少鬼神只要祭祀些瓜果便可求個心安不是？

況且眼下種種怪異在他們眼中便是江龍王顯靈，此刻生祭幾個祭品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刀子也落不到自己身上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