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中,雷恩再次踏入哥譚。
他努力遺忘死侍那離譜的出場方式帶來的、災難性的氣味,但那股味道縈繞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絕了,這味道勁爆到像什么腦子暴風雨……”雷恩蹲在自己上次離開的地方——某座老牌酒店外的滴水獸上,狠狠揉自己的鼻子,“能不能立法禁止這幫超人類隨便把自己弄成七八塊?再有下次我要報警了!”
人體的氣味……懂的都懂。
血液、腦漿、膽汁、腸內氣體……就算只是體表,不健康或不衛生的人身上也會泛著各種各樣的古怪氣味,還有的人種天然就容易散發體味,這就是如今的雷恩為什么不愛靠近人群。當初四處義診,他可是真的在克服自己聞到有些味兒就想跑路的本能。
有的人身體健康,單抽一些體液出來,氣味還不會那么讓人惡心。但死侍……
他要能算健康,X教授得叫運動健將。
不,不對,這念頭太地獄了。
雷恩揉揉眉頭,告誡自己要盡所能地保持警惕。
DC宇宙……這片天血籠罩之地對他的‘修正’力度,比漫威的世界還可怕。就像上一次那樣,他剛剛來到這里,思維就開始發生轉變……
因為起源墻封鎖了這片多元宇宙內部的一切‘已知信息’,在這道墻內,一切事物皆有起源、一切發展皆為宿命。
早在宇宙中浮現第一道光以前,早在如今無人可知的久遠過去,這里就已經建立起了一套屬于自己的嚴格規則,一套穩定的‘操作守則’。
因此,如果說漫威是一套巨大的、持續走向死路的混沌系統,DC就是在黑暗重壓之下永遠勉力支撐的機器。
前者是絲滑地落入矛盾直到毀滅,后者則不一樣:在起源墻里,矛盾永遠存在,但矛盾,也是結構的一部分。
鑒于后者這樣詭異的‘穩定生態’,起源墻之內的‘現象’恐怕幾乎能同化任何事物。
當他不知怎么做到的穿過了那道傳奇之墻,他立刻就會‘被現實改寫’……那是一種屬于宇宙自身的‘修正力’,讓他的思維偏移到了一個符合世界整體氛圍的方向,等他第一次因為責任心而盡快穿梭回去時,他自己都感覺到了嚴重的不對勁。
但很快,他又忘記了這一切的嚴重性,甚至下意識把矛盾歸于‘哥譚’這座城市自身的黑暗上……
雷恩在心中將DC宇宙的危險性往上調了一檔,現在它比漫威高出了兩個檔位。
如今的他,還沒強大到能完全抵抗修正力的地步。因此,他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心,時刻警醒自己,在矛盾中選擇更加正確的選項。
但比漫威更好的是,在DC的世界,修正力似乎允許他反抗,而非試圖把他淹在虛假的享樂中溺死,這已經算是個好消息了。
雷恩騰空而起,從滴水獸上跳離,一躍就是四五十米距離,利落地落在對面房頂上,觀察周圍環境后又跳起來,徑直飛上酒店樓頂。
不得不說,在漫威宇宙里,他已經習慣了走到哪好像都能感知到一些超人類氣息……
但在這里,至少在哥譚,他只感受到了一種‘此地異樣’的意味。
似乎在這個宇宙,絕大部分超人類都天然懂得怎樣收斂自己,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之中,如果不刻意搜尋,很難找到他們的具體位置。
在這里,此類擁有一個社會身份的隱匿者比漫威要多得多,至少在正義聯盟成立前如此。
雷恩在酒店樓頂等了一會兒,很快,他背后就出現了一道沉靜氣息。
“你來了。”雷恩說,“沒枉費我特地選了韋恩酒店。‘神諭’在看著我嗎?”
“……”
蝙蝠俠站在他背后五米處,沉默不語。
他不能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在威脅他,但這樣的事,他一般直接當作威脅來防備。
只是上次此人離開哥譚,消失得實在太輕易……那不是幻象,而是一種只存在于幻想小說中的‘空間移動’。他沒見過這樣的力量,也沒查到此人的身份,因此,一個詭異、不合理但已經是最說得通的猜測出現在了他腦海中。
“你不屬于這個世界。”蝙蝠俠語出驚人,“而你的傳送會固定降臨坐標。”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雷恩回身豎拇指,露出一個爽朗笑容。
蝙蝠俠虎軀一震,差點想后退兩步。
“唉,看來這套在這兒還是不合適,心里不樂呵硬裝樂呵的話,多少有點假得過分了。”雷恩搖頭:“所以,東西你帶了?”
蝙蝠俠從腰帶里取出一枚漆黑U盤,它在他指尖一閃而過,不知道藏去了哪兒。
“告訴我,你的意圖。”他的聲音沙啞而沉悶。
“我說了,我是個醫生。”雷恩說。
四面八方多出了一個氣息……那人的目光鎖定在他身上,而他細細一感知,笑了起來。心想這真是皇帝級待遇,全蝙蝠家如今的戰斗人員都來了,雖然只有兩個人。
這會兒要是有人去偷家,都只有個管家俠能稍作抵抗的。
“讓你的羅賓出來吧。順便說,我強烈譴責你這種讓孩子上戰場的行為。”雷恩說。
蝙蝠俠的神情比雷恩嚴肅一萬倍,他狠狠瞪了一眼某處黑暗的角落里。
片刻之后,一個穿著黃馬甲和綠鱗小短褲的少年跳了出來,臉上帶著委屈,卻沒有多說什么,而是懂事地去到了蝙蝠俠身后,靠著他的披風遮擋,翻過天臺邊緣,消失在黑夜里。
“他是我的助手。”在羅賓走后,蝙蝠俠還是為之正了個名。
“你要是想說‘他不是孩子,他值得信賴’,那你應該在他面前就把這話說出口。”雷恩真誠拆臺。
“………………”
蝙蝠俠面無表情,將那枚U盤扔了過來。
“所以,你有想救的人。”他說,“為此,你必須做好一切準備?”
“……不。”雷恩說,“我從不想‘拯救’任何人。我也深陷泥潭,如何對萬眾施以援手?”
他盯著遠方的蝙蝠燈。那光紋以烏云為畫布,勾勒出哥譚市的靈魂。
有那么一會兒,不計其數的畫面在他腦海里出現。
航空母艦墜落,樓房倒塌,廢墟磚瓦淹沒無措的孩子,毀滅者射出激光,外星艦隊降臨,年輕的臉化作風沙……
一些好人死了,一些壞人也死了,但最重要的是,太多普通人死了。
工作中被戰斗的超人類撞破玻璃幕墻、穿過辦公室的職員。
學習中突逢大難,就那樣喪失了選擇權的學生。
在復仇者的故事里,在正義聯盟的故事里……命運注定了那些故事要發生,而他不是救世主,不能折斷命運的線梭。
因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救世主。他所要做的,只是增添保障。
“我救不了所有人,我只能嘗試利用我的一些優勢,為我看到的悲劇兜個底,讓災難不至于太順利地席卷一切。”雷恩說。
在黑夜與陰影的雙重掩蓋之下,他的眼睛又一次化作豎瞳,彌漫出尖銳的、嚴厲的、充滿某種決意的光芒。
“你可以覺得……我只是,看不順眼。”他說。
在他的胸膛中,一滴龍血釋放著兇惡的力量。
它隨血流蔓延全身,但在血液散發的暴戾之中,一種溫和的尊嚴與理性支撐著雷恩的思維,讓他一直不曾選擇以暴力行為發泄。
這種支持自我的力量來自他自己,也來自他曾經所接受的教育。
而現在,它讓他偶爾會在腦海中聽到隱約傳來的暴怒龍吟,來到DC時更是如此……
“我可能……要在這兒待兩天。”鬼使神差地,雷恩說著,露出一個微笑:“就當度假了。”
龍吟回蕩在他腦海中,一聲聲越發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