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拍賣會
- 軟桃一口甜
- 眠棲妤
- 2251字
- 2024-08-30 15:57:23
拍賣會的時間定在紀枝回深城的第三天。
酒紅色的復古公主裙,抹胸露肩,肩帶是用珍珠串成,裙擺嵌著亮閃金箔的輕紗層疊。
項鏈被玫瑰綢帶代替,纏繞在脖頸處更襯得皮膚瓷白如玉。
紀枝坐在軟凳上,粉白指尖撫著下擺捋平,那副乖巧模樣任誰看著都心生歡喜。店員正幫忙調整著蝴蝶結的位置,沒忍住,笑盈盈跟她搭話:“這條裙子簡直太適合你了。S設計師的定制款,沈先生兩個月前獨自來訂,沒想到尺碼正合適……”
余光瞥見沈斯衍朝這邊走來,知道對方最厭多話,便趕忙噤聲退開。
提前兩個月?紀枝微愣,只是還沒來得及細想,那點疑惑在沈斯衍靠近時被拋之腦后。
他還在通電話,應該是國際會議,以非常純正的倫敦音講著繁雜冗長的專業術語,手指了指領口,對她無聲做了口型:幫我系。
彎腰過來的瞬間,身上帶著的冷淡皂感的清冽味道,也纏繞而來。
紀枝微仰起頭,接過,開始認真研究起那條領帶。
她上一次做這事還是當少先隊員,對溫莎結的步驟不太熟悉,綿綿回憶著思緒飄遠,手上倒下意識地完成最后一步——用力一系。
很用力。
耳邊說話的清冷聲音同時一頓,沈斯衍垂下眼。
“枝枝,”他漆黑眸間閃過絲無奈淡笑,緩緩道,“你想勒死我?”
……
拍賣會場燈火通明,香衣鬢影。
中式風的環形建筑古典雅致,每層設有很多單獨的半開放包廂,屏幕投射使底層展臺清晰可見。而防護玻璃罩和觸碰感應,連一根頭發絲掉落上去都會發出警報。
暖氣很足,紀枝裹在米白羊毛披肩里不覺得冷。
視線環顧了圈,她發覺來賓無不透著種精英氣質,有從國外特地趕來的收藏家,還有在電視上出現的當紅男明星,好像姓江。
她挽著沈斯衍手臂,跟著往里走。
一路遇到了不少西裝革履想來敬酒客套。
沈斯衍冷淡不怎么說話,她就更不用開口。等到了單獨包廂,那些打量的目光更大幅度減少,她只用坐椅子上,當極具觀賞性的小吉祥物。
沈斯衍跟服務生交代了什么,很快就給吉祥物端來精致小盤上的甜品。布丁和芒果慕斯,紀枝用小勺慢慢挖著吃,很滿足。
“叮——”一聲,宣告拍賣正式開始。
拍賣品的種類復雜,大多是高奢。從鉆石腕表到箱包,一款絕版的羊切皮小包輕易將在場女士們的視線吸引。
被譽為藝術品的設計和工藝,曾在限量發售中瞬間被搶購一空,時隔這么久,沒想到會重新出現。
一時加價聲起伏。
“……”紀枝游離于火熱爭搶外,咽下嘴里的奶油。
她看著展臺上的包數秒,眼里漸流露困惑,略歪頭,濃密長睫眨了眨,“這里,還賣贗品嗎?”
“不保真假,自己估價。”沈斯衍答道。
這場拍賣會的特點就在此,是心理博弈,也是金錢賭博。
有低價撿漏孤品可能性的同時,更可能花了天價卻只買到路邊攤假貨。
考驗參與者的膽魄,更考驗眼力,畢竟無論什么東西,放在這樣奢貴的環境里,都能顯得流光溢彩。
“怎么?”沈斯衍微挑眉梢,“是看出什么了嗎?”
“那個包包,剛發售的時候表哥專門買給嫂子,我剛巧看過一眼。”
紀枝溫聲解釋,涉及到她所學專業的領域,語調輕但堅定,透著認真,“Hermes大象灰的顏色純度,跟展臺上的不一樣。”
嗓音還沾著蛋糕的甜,她貼心補充,讓描述盡量通俗不那么抽象:“真品的純度很高,不會像現在這樣,在光下泛細微的藍。”
紀枝擁有絕對色感。
能準確描繪出所見之物的具體顏色,分辨出色卡上普通人難以區分差別的色彩。她高中藝考時常因動作略慢而在速寫上得分不高,卻始終靠色彩一騎絕塵。
她的視野里永遠簡單卻繽紛,那樣溫吞的性格,又對色彩那樣敏銳。
這便是紀老爺子曾說的,看到與別人不同的風景。
沈斯衍很早就知道紀枝有這樣的天賦,但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
他微瞇眼掃過外面墻壁上懸掛的裝飾品,凝在某件頓了頓,繼而饒有興致地指向:“那幅畫呢?”
所指之處,精裱起的古典油畫,出自法國某位享譽世界的名家。
畫面構圖非常飽滿,筆觸優雅利落,巧思和碰撞幾乎是在第一秒便將人們的視線全部吸引。不管是從藝術價值,還是畫家的名氣看,這幅畫無疑是一眾字畫中最貴的。
“……也是仿的。”紀枝順著望去,細細看了小會兒后判斷,仍舊輕搖了搖頭。
小姑娘說的沒錯。
確實是贗品,甚至就出自于他一個認識的朋友。
“枝枝好厲害。”
沈斯衍薄唇勾起,指尖在桌面輕叩了下,講悄悄話般向她道出背后內幕,“你看左下角那個極不明顯的簽名。”
“是一個繪畫瘋子。混了大半生,在美術圈風評很差,在造假圈倒風生水起。”
整體畫面的左下角,是畫中少女起伏的裙擺,作畫者將自己的簽名以線條形式融入,若不特意指出,壓根難以察覺。
以假亂真做到這種程度,明目張膽擺這展覽卻毫不怕被揭穿,對方是該有多豐厚的功底,才能成就如此張狂的自信?
“你的那位朋友,才是真正的厲害。”紀枝思及此,難免有些感慨。
“其實,美術圈的很多風評,不能作為能力的評判標準。”她抿抿唇,好認真地說,“比如我很喜歡尼古拉費欣的畫,雖然很多人評價……”
“很多人評價,他只算是二流的畫家。”沈斯衍接話。
紀枝聞言有些驚訝,瞳孔微瞪大了些,眼眸亮晶晶地軟糯追問:“你也學過美術嗎?”
她看來時眸光不夾雜一絲雜質,含著不加掩飾的驚喜與期待。
沈肆衍微愣,默了半晌才重開口,沉聲承認:“學過一點。”
“就是跟仿這幅畫的那人。”
那是段與亡故母親有關的記憶,混亂、精神藥品,灰塵中畫布上濃郁白花與盤踞毒蛇形成畸形的罪惡,被大片因割腕流出的血覆蓋。
沈斯衍眼底復雜,如潑了濃重墨色,透不進一絲光線,但又很快地被壓下,他沒有詳說。
他喉頭動了動,淡笑起將話題扯開:“改天介紹給你認識,他會很喜歡你。”
這廂說話間,拍賣已接近尾聲,正展出本場的壓軸。
場內突然一陣嘩然,緊張的氣氛頓時蔓延——
展臺上,天鵝絨呈起的項鏈清透干凈,細碎光芒透過中間鑲嵌的寶石,又以巧妙排列,宛如冰晶墜落深海。
那是“人魚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