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的指尖突然發麻。電話線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露絲顯然在翻報紙：

“上面還有照片呢，黑西裝，絲綢領帶...天啊，他可比市政廳這些禿頂老男人養眼多了。”

“我在上班，”瑞秋壓低聲音，卻忍不住瞥向自己抽屜最底層——那里藏著一張泛黃的剪報，是半年前唐威站在新開的酒店前微笑的照片。

聽著閨蜜的絮叨，她的耳邊想起的卻是他和自己說過的牧羊與牧羊人笑話，當時他們笑的有多開心。

掛斷電話后，瑞秋鬼使神差地打開抽屜。手指剛碰到剪報，身后就傳來一陣古龍水混合雪茄的刺鼻氣味。

“下班后需要搭車嗎，甜心？”交通局副局長莫里森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肥厚的手掌撐在她椅背上，

“我在La Rosa Bianca餐廳訂了位子...”

瑞秋“啪“地合上抽屜：“我記得是八點？而且我今天....”

“提前給你個驚喜。”莫里森湊得更近了，呼吸噴在她耳后，“聽說你喜歡汽車？我可以帶你試駕我新買的德國車...”

三個月前的記憶突然浮現。當時她剛值完夜班，唐威的馬車停在警察局后門。

“瑞秋小姐，“那個年輕的華人從車窗里探出頭，雨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我缺一位熟悉公共事務的助理，周薪二十美元。”

二十美元！相當于她現在工資的兩倍。可她當時怎么回答的來著？

“謝謝，但我更想要穩定的工作。”

愚蠢。太愚蠢了。瑞秋現在真想穿越回去掐死當時的自己。什么穩定工作？就是每天被這群發情的公狗騷擾嗎？

“六點半我來接你。”莫里森的手指在她肩上捏了捏，留下一個黏膩的觸感。他轉身時，西裝褲緊繃的臀部像兩團發脹的面團。

瑞秋抓起墨水瓶想砸過去，卻聽見一個清冽如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這個聲音——

瑞秋猛地轉身，墨水潑灑在裙擺上。陽光從那人背后照過來，給他挺拔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黑曜石般的眼睛，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有那根在手指間翻轉的象牙手杖...

“唐...唐先生？”她的聲音突然啞了。

唐威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僵在原地的莫里森：“這位先生，女士都未同意的約會，可不怎么符合紳士的分度。”

他笑得人畜無害，莫里森的臉色瞬間卻變得慘白，他看了一眼旁邊因為激動而捂住嘴巴的瑞秋，輕哼一聲，拂袖而去。

唐威看著這家伙的大屁股，嘴角含笑轉向瑞秋，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塊絲帕：“您裙子上有墨水。”

瑞秋沒接。她的心臟跳得太快，以至于不得不抓緊桌沿才能站穩：“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找一下咱們的交通局長，”唐威的視線落在她半開的抽屜上，那里露出剪報的一角，

“霍爾先生現在在嗎？”

瑞秋這才回過神來，她迅速翻了一下交通局長的預約記錄，

“在的，霍爾先生在他的辦公室。”

“謝謝，”唐威點頭點了點帽檐，以示感謝。

“那個...”看見唐威準備離開，瑞秋趕緊說道。

“什么？”

“沒...沒什么，祝你好運。”話到嘴邊，瑞秋又給吞了回去。

唐威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滿頭金發的白人女孩一眼，問道：

“瑞秋小姐，今天你幾點下班。”

“六點。”

“那好，下班前記得等我。”

說完這句話的唐威轉身上了二樓，只留下大廳里一顆心都快要跳出心臟的女孩。

......

五分鐘后，唐威站在交通局長威廉·霍爾的辦公桌前，手指輕輕敲擊著一份文件。

窗外，舊金山的街道上馬車與汽車混雜行駛，偶爾傳來刺耳的喇叭聲和車夫的咒罵。

“霍爾局長，”唐威微笑道，“現在的限速法規還是按照馬車時代的標準制定的——12英里每小時。可汽車的速度潛力遠不止如此，這樣的限制只會阻礙行業發展。”

霍爾局長是個頭發花白的老派官僚，他皺著眉頭翻看唐威遞來的文件：

“唐先生，規矩就是規矩。汽車太快容易失控，去年就有三起撞人事故，市政廳這么規定也是為了市民的生命安全著想，你是知道那些新聞記者的德行的......”

唐威早有準備，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數據報告：“但實際上，馬車事故率是汽車的2.3倍，而汽車在20英里時速下的制動距離比馬車更短，人們總是對新生事物抱有偏見，而忽視老的。”

霍爾局長微微一怔，他接過唐威手里的文件，真的一頁一頁翻動了起來。

“問題不在速度，而在駕駛者的素質，只有交通局做好交通路線的規劃和駕駛者的資質審核，汽車的危害完全可以降到最低。”

霍爾局長猶豫了，手指摩挲著報告邊緣。他當然知道唐威的影響力——這個華人不僅掌控著舊金山數一數二的明大集團，還和漢克斯議員關系匪淺。但規矩畢竟是規矩，

“這樣，唐先生......”

霍爾局長剛要說出他的建議，辦公室的門被忽然推開了。

“局長，我聽說有人想修改限速法條——”一個帶著隆重意大利口音的聲音插了進來。

唐威回頭，看到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男人大步走進來，胸前別著“副局長唐納德·莫里森”的金屬名牌。

他們剛才在大廳有過短暫的交流，但現在莫里森一副完全沒見過唐威的樣子。

他嘴角勾起一絲輕蔑：“哦？華人現在也能對交通法規指手畫腳了？”

唐威神色不變，只是微微頷首：“莫里森副局長，久仰。”

莫里森嗤笑一聲，直接走到霍爾局長身側，壓低聲音道：“局長，別被這些東方人忽悠了，他們要修改法條，一定是打著進軍汽車行的注意，就為了多賣幾輛車根本不顧市民安全！”

霍爾局長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向著自己的副手使了個眼色，“莫里森，唐先生是...正經商人，他的提案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